罗婷婷的路迢迢 第1章 第 1 章

1】

周季扬跟他的白月光官宣了，多年的爱情长跑终于落下帷幕。

周季扬是我发小，而他的白月光颜茉雪是我闺蜜。

故事里没有所谓的狗血三角恋发生过，也没有好朋友反目成仇的戏码降临，更没有豪门的爱恨纠葛你追我逃，我是真心诚意为他们感到高兴。

给颜茉雪朋友圈点了个赞后，我将手机放回口袋里。

叮咚——

手机响了一声，我没来得及看。

李特助慌慌张张冲进我的办公室，发现失态后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这不像她。

我皱着眉。

也许是空气冰冷到极点，李特助终于平复好心情，刚准备开口，张扬的茶色就冲进我的视野。

“Surprise，我的未婚妻~”

好在办公室只有三个人，所以瞠目结舌的只有李特助，她似乎恢复了语言能力，说出了刚刚想说的话。

“罗总，有个人自称是您未婚夫，拿着您的特制金卡闯进来了……”

灯光照耀下，亮闪闪明晃晃的，是我给颜茉雪的金卡，允许她没有任何预约情况下，可以直接进来打扰我工作，如今却在苏远手上。

我示意李特助退下，她出门的时候，还贴心地将百叶窗放了下来。

一上午的会议让我有点头痛，下午还有个商务谈判，我看了眼腕表，“闹哪出？”

苏远笑嘻嘻地凑近，双手撑在办公桌上，居高临下，盯了一会儿，似乎又觉得没意思，一个跃身，从办公桌那头跳到办公桌这头，他将我转到与他面对面，然后咚地一声单膝跪到地上。

似乎觉得冲击力还不够，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个精致的小盒子举到我的面前。

我嘴角抽搐，“你这是干嘛？”

“趁虚而入。”他答得倒是自然。

我看着他，只是瘦了些，他的脸上毫无波澜，眼里有光亮闪动。

“别偷茉雪的卡。”

“被你发现啦？”他笑起来如小朋友那般纯真可爱，举着小盒子的动作却不变。可总有东西会变的，不管是我还是他，早就不是孩子。

“我们不是男女朋友，”我看着他眼睛里的光一点点淡下去，“也不是未婚夫妻。”

“我们没有任何关系，苏远。”

“罗婷婷！”他气得站起来，瞪着我好几秒后，拿着他的小盒子转身走了。

2】

谈判结束后，我点开了没看的微信。

[婷儿婷儿婷儿婷儿！你知道我刚刚看到谁了吗？！]

[苏远]

我简单回复。

[你怎么知道！！！！！！]

[我不会再做一张]

[?]

过了一会儿。

[啊啊啊我去抢回来！]

[见到了？]

周季扬的头像跳到微信顶端。

半秒，他的电话打了进来。

“如果需要——”

“不需要。”我打断他，“没必要。”

周季扬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叹了口气，“我随时在。”

站在落地窗前，前几天下过雪，此刻满城银装素裹。

消失了一年多的人突然再次出现，还在面前举着意义不明的盒子，我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亦或者该怒。

苏远总是这样，一声不吭消失，一声不吭又出现，正如那年横冲直撞闯进我的世界，不给一点反驳的余地。

3】

我爷爷跟周季扬的爷爷是老战友，老一辈的人虽然思想上谈不上迂腐，但是总爱亲上加亲。于是，我们从出生开始，他们就有意无意地安排我们一起玩。

只不过，周季扬喜静，我也是，两个奶娃娃一人坐在一边，他拿着小火车一个人转呀转，我拿着绘本翻呀翻，各玩各的，互不打扰互不沾边。

直到初中了，爷爷有心试探，哎呀乖孙女有没有喜欢的人啦？

那边厢，周季扬的爷爷也在问，学校里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了呀。

我们各自心照不宣地回答，没有。

情窦开没开不知道，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点上我们一向一拍即合。

我跟周季扬都是随遇而安的人，他眼中只有扮好那个不争不抢无欲无求家里最小的孩子就行了，我比较简单，身为独生女的我，眼里只有多看看书按部就班过父母安排的生活就好。

他觉得点头之交的朋友多点比较舒服，而我觉得少点人际交往比较行。

反正两家长辈都想结成亲家，结就结吧，反正未来的路简单点也可以。

我本以为我将来一定会跟周季扬结婚，周季扬也这么觉得。

我们同个医院出生，同个学校上学，吃着两家饭，不说两家话。

可周季扬率先打破了宁静。

有意无意留我们两人世界的长辈们，在高中第一个月里，仿佛一夜之间消失了，我后知后觉问他，“你干的？”

他抬抬眼眸，拆绷带的手没停，半晌才回答一句，“嗯。”

我以为他是厌烦了与我绑定在一起的日子，可他继续说道，“不是有人在追你吗？”

我一怔，“闹着玩的。”

他笑了一声，“我了解你。”

4】

周季扬说的那个人是苏远。

苏远是我班里的混世魔王。

开学第一天是我值日，哪怕感冒了，作为优秀学生干部，我依旧站在校门口检查着同学们的仪容仪表。

开学典礼快要开始了，我看了眼手表，再抬头，一个人打着哈欠慢悠悠走近，校服松松垮垮系在腰间。

我拦住他，“同学，衣服请穿好。”

“啊？”他揉着眼睛，似乎还没睡醒，头发乱糟糟的，像极了我家大黄。

“我说校服穿好。”

他挑眉，眼睛却来了神，“不呢？”

“几班的，叫什么。”拿出小本本，我企图看看他的名牌，可他压根就没戴。

钟声敲响，我皱着眉，默默记下他的特征准备回去。

他拉住我的手臂，探过身来，“还以为哭了呢？”

声音变得清晰，“高一2班，阿远。”

苏远的座位永远都在班级最后排，那一排就只有他一个人。

上课，他不听，作业，他不写。

但老师仿佛都没看到一般，依旧会笑着对他说话。

他的传言很多，多到数不清，有说是□□的，有说是校长亲戚的，还有说他是某个富豪的儿子来混日子的，更有人说他那么好看的脸可能是某个待出道明星来体验生活取材的。

是的，苏远长得挺好看的，是我这种不关心外界事物也觉得好看的程度。同学们很怕他，所以只会偷偷打量他，女孩子更是又怕又想看，总用余光拿着书挡着佯装不经意地瞥了瞥。

我不一样，我好奇。

从小遵循轨迹按部就班的我，没见过这般乖张不听话还不被老师说教的“坏学生”。

发作业时，我盯着他看。

收作业时，我还是盯着他看。

他不甘示弱，也盯着我看。时间久到大家以为我们有什么过节，每天都像要打起来一样，提心吊胆地不止一次想把我拉走。

某天，在我观察他之前，他先观察了我，然后绽放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笑容，“我发现我好像喜欢你。”

全班惊得掉落了手上的工具，噼里啪啦好不热闹。

所谓三人成虎，都不需要谁特意去传，全校都知道一年级的危险人物苏远喜欢上了年级第一的乖乖女罗婷婷。

明目张胆盯着对方看的那个人，变成了苏远。

5】

他开始给我带早餐，带午餐，带零食，送我花，送我巧克力，送我糖果，还送我千纸鹤，送我蝴蝶，送我叶子，送我石子。只要是苏远觉得有趣的，他都会送给我。堂堂校霸仿佛换了一个人一样，眼睛里不再是凶狠的戾气而是朝气蓬勃的孩子气。

课桌里被他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塞满，我拿着大帆布袋装好丢回他桌上，强调再放就直接扔垃圾桶。

他怒火中烧说“罗婷婷你怎么可以这样”，第二天又立马跟没事人一般笑嘻嘻凑到我跟前说“来来来这个你肯定喜欢”。

因为我不理他，他就把我的课本藏在鸟窝里，说跟他说话就爬上去帮我拿回来。

靠着教学楼的梧桐并没有那么高，站在二楼就能轻而易举跳过去。我头也不回踩在窗棂上，脚下刚使力就被拉了回来。

“你疯啦！”周季扬拽着我的手没松，平和的眉毛头一次形成了八字。

我觉得，他可能是生气了。

真稀奇。

正想着，下一秒一阵风闪过，我的课本回到我手上。

“我错了！”

苏远在我们面前弯下腰，态度诚恳得周季扬赶紧跳开躲在我身后。我叹口气，伸手揉了揉苏远的头发。

“体验了一把爬窗户，还不错。”

高一上学期里，阴差阳错间，我们几个居然成为了比同学关系更密切一点的存在——朋友。

而对于青春期的女孩子，男孩子的喜欢一般都是洪水猛兽。

“我发现你都不带怕的。”

周季扬靠在椅子上，我跟他都是图书管理员，这里通常只有我们两个人。

“我不是茉雪。”

我淡淡回答，手里的书突然从后方被抽走，苏远怒气腾腾地站在我身后。

“罗婷婷，你又没等我！”

我拿回书，“苏远，这里需要保持安静。”

“我说过叫我阿远！还有刚刚阿扬说话了！”他的脑袋宛如拨浪鼓，“你也说话了！”

不知道的可能觉得他是傻子。

我跟他对视，苏远气焰慢慢弱了下来，“今天说好一起去新开的电玩城的……”

明明是被称作校霸的男孩子，现在却宛如一只被遗弃的狗狗。

我忍不住伸手揉揉他毛茸茸的脑袋，“待会会去的。”

他的眼睛立马又亮了起来。

电玩城去了，不过只有我们两个，因为明天有月考，其他人要复习。

外面乌云密布，远处还有闪电一点点靠近，我没带伞，苏远更不会带。

“要不要试试跟雨水比赛？”

鬼使神差的，我点了头。

理所当然的是，我发烧然后住院了。

他却没有。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那次考试，苏远还是交的白卷，名字洋洋洒洒写着一个“远”。他趁着我爸妈不在，偷偷跑到我的病房，撑着下巴摇头晃脑，最后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挺好的，没烧了。”

我看着他的眼睛，突然很羡慕他肆意妄为的人生。

“明明每次月考不缺席，为什么就是不写呢？”

苏远的成绩其实挺好，特别是数理化方面，好到大家都怀疑他是不是作弊的程度，但他只有期末考试才会认真写，小学初中都是这么过来的，参与的比赛更是连连得奖。

他眼中的光闪了闪，脸上的笑容突然寂寞又悲伤，“万一我爸妈因此会回来揍我呢？”

忍不住又揉了揉他的脑袋，我决定大胆一点。

“我好像挺喜欢你。”

“是吗，我也喜欢你，还有阿扬，阿雪，小尤，小秋……”

他数着一个又一个名字，我知道，他在用他的方式拒绝我。

6】

他告白一次，我告白一次，似乎扯平了。

高中生活安安稳稳度过，也许就如小学、初中一样，同学终究只是同学。

苏远没参加高考，有传言他被他爸妈接去国外了，又有传言说他在校外打架住院了。连高考前他跟颜茉雪一起精心准备的高中毕业旅行，他最后都没有来，我以为他会这样从我的生命消失。茉雪气了好久，周季扬却说没关系。

我填报了父母指定的专业，却选了离家最远的城市，我的时间开始满满当当，我得学习能接管公司的一切能力。同为家族企业的周季扬却不用，他看着我，眼神里写满了幸好他有个哥哥姐姐。

大一军训后，我在食堂排队打饭，茉雪突然打了电话来，由于实在太过孜孜不倦，我只好一手拿着盘子，一手把手机挪到耳边。

“婷儿婷儿婷儿！——”

颜茉雪大声喊着，声音大到我不得不挪远手机，却不小心被人撞了一下。

手里的盘子眼看就要拿不稳，一只手却从我身后稳稳当当扶住，我整个人都被圈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阿远发朋友圈了！他好像在你学校！”

我回头，然后在挂掉电话前一刻，“我知道。”

苏远整个人高了不少，染了一头耀眼的茶发，额头那里多了一处小伤疤，不说话的时候的确很好看，不少女生侧目看他。他却跟个没事人一般坐在长椅上看着我，眼睛里委屈巴巴。

“我发现我还是挺喜欢你。”

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乱糟糟的样子才适合他。

“别打扰我学习。”

然后全校的学生又知道了，金融系的罗婷婷有个长得很帅的跟班，听说是家里雇来的保镖。

7】

大三下学期，我决定提早完成大学学业，开始准备硕博连读的资料。

为了尽快得到学分，我尽可能多的参与校内学生工作，明天有个校内实习名额需要面试，而今天是苏远生日，我们一起坐在24H咖啡厅。他在旁边吵着说生日能不能有点仪式感，每年只送句祝福他都没办法晒朋友圈。

我拉过他的手，十指相扣对着拍了一张，问，“够不够仪式感？”

他笑着改成掰手腕的姿势，轻轻揉捏，“这样才容易缓解酸痛。”

我抽回手继续准备面试材料，我知道他再次拒绝了我。

由于熬得太晚，第二天我光荣睡过了，拿着手机正在出神之际，苏远将我一把拉起来。

“不是很重要的面试吗！”

他带着我横冲直撞在小道上，带着我翻墙抄近道。

我蹲坐在墙上，双手死死抓着。

“不行，太高了。”

“快迟到了！”苏远看起来比我还急。

“真的快迟到了！”

我咬咬牙，跳进他的怀抱。

他喜欢我时，我不愿意，我愿意时，他好像又不想了，我们的关系似乎一直在“我喜欢你你却只把我当朋友”里循环往复。

苏远是交换生的名义借读在我学校，所以他毕业还是得回国外完成学分，临走前一天他看了我好久，最后说了句“加油”。

大学毕业后我越发忙碌了，一边跟着父亲实习，一边完成硕博学业，苏远却似乎永远是那个闲散的高中生一般，他每个周末都会回国，频繁到我都怀疑他是不是辍学了。

要不是他朋友圈里各种无关痛痒的照片，我有时候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在国内还是国外。

渐渐的，他的朋友圈照片里多了一些聚会照片，里面有个特别好看的女孩子，与我不一样，总是穿着张扬的红色。

茉雪看到了，说靠她敏锐的观察力，那个女孩喜欢苏远，不过要我放宽心，苏远眼里没有她。

我笑了笑，敲下一排字。

[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只不过是他高中同学，充其量最多是朋友。学生时代生出的那点好感，早就烟消云散。

8】

独立接管公司那天，苏远站在公司楼下等我，由于他实在太过亮眼，人们的视线止不住地往他身上飘，我无奈地给他发消息，要他下次出门能不能乔装一下，他火速抬头。

隔着玻璃，视线相交。

明明他从外面应该看不到我的，我却觉得那一刻，他的眼中只有我。

[今晚可以一起吃个饭？]

手机里收到他的微信，心中泛出一点甜意。

[应该可以。]

苏远还是每周来回跑，由于刚接管公司，哪怕后面有父亲帮衬，上上下下需要自行打理的内容还是很多。我常常周末也需要加班或者去外地应酬，苏远扑空的日子日剧增多。我们待在一起的时间，真的只有吃一顿饭的功夫。

看着他逐渐清晰的黑眼圈，我放下筷子揉了揉他的脑袋，“下周别来了吧。”

正吃着面的苏远一顿，“你不想见我？”

“你的实验小组需要你。”

“你不需要我？”

“我从不需要任何人。”

“可我需要你。”说这话的时候，苏远的眼睛又亮晶晶的，“我也想见你。”

在我思考如何拒绝的时候，苏远牵起我的手抵在额间，脆弱得仿佛一朵玻璃花，“这次是真的，不论多么困难。”

我们保持着联系，保持着每周一次的相见，而苏远的朋友圈里还是有那个亮眼的女孩子。

“我去骂他！”

“骂什么？”

“骂他招花惹草！三心二意！不懂保持距离！”

“那是他小组成员，是他朋友。”

电话那头，我听到茉雪踢到桌子的惊呼声，随后，“婷儿，你怎么可以这么淡定啊？”

可能因为我不确定苏远对我的喜欢，与我对他的喜欢，是不是同一种喜欢，又或者是不是因为，其实我跟他都再也没有对对方说出过那句“喜欢”。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终于站稳了脚跟，公司开始有模有样。苏远头一次两周都没有回国，我接到他电话的时候，他站在马路另一边兴高采烈挥着手。

还是那般招摇，还是那头耀眼的茶发。

他跑过来将我抱起转着圈圈，脸上的笑容灿烂得比过夏天的太阳。

发现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看向这边时，我抱住他的脖子把脸埋进他的颈窝。

“别转了，晕。”

“我成功了！”

“什么？”

“明天跟我一起去W国吧。”

“你脑子又坏掉了吗？”

“我认真的！”他不满地将我放下来，然后又笑得没心没肺，“我带你去见我爸妈~”

阳光下，他眼睛里倒映着我。

我点点头。

“好。”

我请了长假，连下三天暴雨的初秋不算冷却下了寒气，裹紧大衣，鼻头微微凉。今天精心打扮了一番，穿着不习惯的裙子，踩着不习惯的高跟鞋，早早来到约定地点。

街上的人群来来往往，我等啊等，等啊等，等到太阳落下，等到街灯亮起，等到天空泛起鱼肚白，等到周季扬气喘吁吁出现，等到在医院重新醒来。

周季扬不在了，换做颜茉雪坐在我床边哭，一哭我高烧不退，二哭联系不上苏远，她举起手机就要报警。

我撑起身体，回答她“不用”。

因为在昏倒前一刻，我收到一个陌生号码的信息，照片里苏远正拿着高脚酒杯站在那里，精致的侧脸似笑非笑，西装得体，金碧辉煌，红色一角，格外亮眼。

信息里说——别来打扰他。

没有电话，没有短信，没有任何消息，苏远再次不见了，在我生日那一天。

9】

我以为办公室那次意外后，我不会再见到苏远了，只是每天多了一封信在桌上，信封里放着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实际上我也的确没见到苏远。

因为现在站在讲台上，笑着举着酒杯致辞的男人，是宁远——YC集团董事长的独生子，国内总部的新晋副总。

他眉眼弯弯，与我记忆里不同，却与那张照片重叠。

站在他身边的，是穿着一袭红衣的温颖。

与想象中一样，热烈自由。

全球知名YC集团准备拓展市场，国内总部设在了宣城，发布会后更是邀请到场的各行业与会人员留下吃饭，我推脱不了自然留了下来。

“听说去年就准备开这个发布会了。”

“是呀，没想到拖了一年多。”

“YC集团的这个公子哥一直藏在幕后，这还是第一次公开露面。”

“据说YC近年来不少专利都是这个公子哥研发的。”

“这么厉害啊？”

后面叽叽喳喳的，李特助转头白了一眼，然后凑到我耳边，“罗总，我怎么觉得这个宁公子这么像昨天的未……”

她后面的话被吞进了肚子里，因为故事的主角已经走到我们这桌跟前，我起身，端起酒杯。

“早闻梦轩科技的罗总，秀外慧中，气宇非凡，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呀，希望罗总后面能赏脸合作。”YC集团国内总部首席执行官于总，是宁董的小舅子。

“于总抬举了，合作那是梦轩求之不得。”

酒杯在空中碰撞，还未沾杯，却被苏远一把夺去。

“诶，你这小子怎么这么没礼貌，忘了你爸妈说过的吗？”

“我这是绅士，我们是发布会又不是酒会。”

他仰着头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的时候，眉眼一闪而过一抹委屈。

“阿远，你忘了你最近不能喝酒吗？”温颖款款笑着，语气里尽显柔情。

“抱歉于总，我今天其实还有点私事，先失陪了。”

转身的那刻，我听到旁边的窃窃私语。

“听说这个宁公子有婚约了，是不是就是研发一部的温颖啊。”

10】

新晋的宁副总比想象中更加厉害，那些以为他是绣花枕头只懂搞研发的人很快闭了嘴。他的身影开始频繁出现在电视上，他的名字开始活跃在微博里，而他的身旁，依旧跟着温颖。

YC集团此次的拓展显然是成功的，大大小小的行业无一例外都想牵上线，而我递上的企划书却迟迟没见回复。

就在大家都以为合作可能凉了的时候，我看到苏远一身清洁装在我办公室认真擦着玻璃哼着“我是一个粉刷匠”。

堂堂YC集团宁大公子宁副总，居然在我这小小公司擦玻璃，说出去我都嫌丢人。李特助明显认出了苏远，她看了我一眼，尴尬地咳了一声，悄无声息号召众主管退离了办公室。

等到其他人都离开办公室后，苏远开心地跳到我面前，洋洋得意表示是不是没认出他，似乎前段时间愤然离开我办公室的那个人不存在，似乎我们之间没有消失一年。

“宁副总，请问突然造访有什么事情吗？”

苏远并没有排斥这个称呼，反而很开心我会这么喊他，他笑着趴在了办公桌前看我。

“你没有把我拉黑，也没有再也不跟我说话。”

“因为还存在可能合作的关系。”

YC集团抛出的橄榄枝，任何一家公司都不可能放弃。

“那你还无视当面洽谈的邀约。”

“我也说过了，可以视频会议。”

“你是在生我气！”

“宁副总，我们不熟。”

苏远再次气鼓鼓，正欲说些什么，他的电话响了，电话那头传来好听的女声。

“企划书本身没有大问题。”苏远离开前，站在门口回头看向我，“我只是想见你。”

语气，与记忆重叠。

11】

兴许是有什么咒语作祟，本应该在公司加班的我同意了茉雪的跨年聚会请求。

高中毕业后，这还是我们几个人第一次真·全员到齐。茉雪感动得稀里哗啦，在卡拉OK里，拉着苏远对着话筒鬼哭狼嚎。

没有人问苏远怎么成了宁大公子，也没人问他这一年去干什么了，大家似乎自然接受了这个事实，就连我以为会有的打趣也不存在。原来，只有我佯装不在意般斤斤计较。

“在想什么？”周季扬坐到我身边，递给我一杯果汁。

“不是了解我吗？”

周季扬笑着与我碰杯，“我们这群人，不是有个规定吗？”

不想说的时候不说，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真心话大冒险活动在我们这群人里，从来只有大冒险。是呀，我明明知道的，却固执地等待想要的回答。

仰起头将果汁一口喝完，我拼命将眼泪咽下。

“哈哈阿远你唱错词啦！”

台上，茉雪的笑声传来。我抬眸，与苏远的视线相交又错开。

冬天的夜晚很长，不下雪的天空很美，跨年的烟火在江水上绽放，我慢慢踱步走在队伍的最末端，挽着我的茉雪渐渐被烟火吸引，兴奋地冲到人群中央，周季扬怕她跑远，只好也跻身进汹涌的人流里。

看着周季扬头疼的表情与茉雪兴奋的模样，我不禁笑出了声，在我前面的苏远回头，他轻轻拉住我，“免得走散了。”

我摇摇头，然后抽回手。

“有人拿着刀！”

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夹杂进喧嚣的烟火声中，人们开始慌乱地逃窜，几乎是第一时间，苏远将我护在怀里，然后将我推到了周季扬与茉雪面前。

“看好她。”

苏远转头向着暴乱的中心跑去，几乎一瞬间消失在我眼前，我伸手去抓，却被茉雪拉住。

寒风里，我听到自己的心脏剧烈跳动。

12】

那是一个想自杀却害怕疼痛的人，他想趁着跨年夜人多，通过杀害他人获刑，万幸在造成人员死亡前，被苏远及时制止，受害人只是受到一点刀伤。

医院里温颖扑在苏远怀里哭得厉害，苏远笑着打哈哈，“受伤的不是我，这血真不是我的啦。”他的袖子上，是触目惊心的红。

“我听到刀就害怕！遇到刀你要跑呀！不行，一定要检查下！”温颖格外坚持，拉着苏远就要往急诊里走。

“要跟去吗？”

“当然要！”茉雪挽着我的胳膊，恶狠狠地盯着周季扬，“没看到在担心吗！”

苏远看着跟个没事人一样，体温却高得吓人，听到40℃的数字时，我恍然想起他拉着我时手心里的温度，是那般炙热滚烫。

“明明不舒服了还出门，知不知道我很担心。”温颖骂着，眼泪还是扑簌扑簌地掉，“于叔叔回去给你拿衣服了，晚点过来，我去给你买点吃的，你安静打完针。”

温颖起身走出病房，全程没看我一眼。

“你先前就发烧了？”

一直没插上话的茉雪，拉着我凑了过去。

“小感冒啦~”苏远露出笑容，此刻脸上泛着病态的红，“回来后还没时间聚聚，怎么着都不能再爽约呀~”

“警方那边的笔录我们去，你先养病。”

周季扬带着茉雪去了警局，我本来也准备跟去，却被茉雪拦住了步伐。跟着她的视线看去，靠在椅子上输液的苏远，显得寂寞又孤单。

我坐到距离苏远两个空位的地方，淡淡开口，“爽约就爽约了呀，何必呢？”

“很重要。”苏远的声音飘来，“想见你，就来了。”

“那么，一年前呢？”我转头看向他，只是一秒，我准备放弃，“不想说就——”

“也是因为小感冒。”苏远对上我的眼睛。

无名的怒火从心中窜起，我站起身笑了，“是吗？告诉我答案很难吗？”

当年手机里的照片是假的，我几乎是一瞬间发现，或者说不是当时的，照片上的苏远没有额头的伤疤。我不是没有查过，可我的能力实在有限，我拼尽全力能知晓的，也只是一个据说。

据说6岁时差点被绑架，所以自此隐姓埋名被父母送到国内生活，由家里的老管家一手带大。据说成年前又遭遇了一次绑架事件，从此周身的保镖增加。

再往后的，我查不到，我找不到，直到他突然再次出现，我才知道他的本名是宁远。我拼尽了全力，也只是知道苏远不过是假名。

“苏远，你知道吗，很多时候我不知道你对我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出门的时候，我与匆匆回来的温颖再次擦肩而过，身后她急切担忧的声音是那般刺耳。

13】

“那个，小婷啊。”

收着合同的手一顿，李特助又求助地看向我，我叹了口气，示意她可以先退出办公室。

于总左瞧瞧右看看，有些犹豫地再次开口，“先强调，合作与那小子一毛钱关系也没有，这个我打包票你别误会。”

“于总说笑了，我对我公司的实力有信心，也相信于总是客观选择了梦轩。”

“哈哈哈是的是的~”不得不说，侄子的确像舅舅，笑起来都这般天然无害。

“我家那小子呢，有时候脑袋的确不知道在想啥，由着他惯了，也不好干涉。”

“于总想说什么？”

“有点难以启齿，就是，这小子这么大了还闹小孩子脾气，不太肯吃药。”

见我没说话，于总声音越来越小，“我总不能看着我侄子病死不是？我真拿他没办法……小婷啊，你可不可以帮我劝劝？”

苏远给我发了很多消息，我至今一条没看，离开YC大楼的时候，李特助问我是回家还是回公司，站在车前我有些恍惚，脑海里冒出那个夜晚他寂寞的身影。

迷茫的时候，以前是投入学习，现在是把身心投入工作。

偌大的公司渐渐只剩下我一个人，键盘的声音充斥在我耳边，驱散着无端的烦闷。

等敲下最后一个字时，我打了个哈欠，余光里看到苏远躺在沙发上睡着。

我一惊。

他的身上还穿着那身滑稽的清洁工衣服。

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已经不烧了。

呵，骗子。

可能是有动静，苏远睁开了眼睛，定了定神，随后欣喜地绽放出笑容，立马坐起身，“工作完了？一起去吃饭？”

“我们吵架了，苏远。”

“罗婷婷！”他一瞬间跳起来，“说过是阿远！”

“不是病了吗，病了不要大喊大叫。”

他一怔，随后可怜巴巴地拉起我的衣角，“我不吃药不是因为想逼你来看我，是因为上次让你生气了，我得惩罚自己长长记性，舅舅颠倒是非真不关我的事！”

“先吃饭。”

我将李特助帮我订的餐盒放进微波炉，几分钟后香气飘飘，随后我把它推到苏远的面前。

苏远闷闷不乐地打开盖子，眼睛瞬间张大了许多，“怎么是粥啊？”

“病人本该吃这些。”

我打开我的盒子，里面是汤面，苏远看了看我，随后吃了蜜糖般弯起眉眼。办公室里只剩下细微的声响，如同那许多个苏远陪我熬夜学习的夜晚。

吃到最后，苏远略微沙哑的声音响起，“我本来想跟所有人保持距离的。”

苏远打开了话匣子，说着一个小男孩从小到大的故事，关于他如何克服面对危险的恐惧，关于他如何抑制从小离开父母的悲伤，关于他如何不由自主拥有了一群朋友，关于他心尖尖上怎么多出一个人。

他很害怕他遭遇的一切会牵连他在乎的人，成年后好不容易有了点能力，在逃的最后一个绑匪也缉拿归案，却因大意被绑匪在逃期间交往的情人推入江中，江水湍急，秋水刺骨，抢救了一天一夜。男孩的父母再也承受不住，将还昏迷不醒的男孩带离他本要去的地方。

苏远握住我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拉起放在他额间，“不是不告诉你。”

“不是每次都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抽出手揉了揉苏远的头发。

“我们不是小孩子了。”

“我真的不会再走了！”

“我们还会是高中同学，还会是朋友，只是不能是其他，你明白吗？”

苏远想反驳我，张了好几次嘴，最后慢慢垂下眼眸，“好，永远是朋友。”

14】

因为所有积攒的工作都需要在除夕前完成，我的时间总是不够用，茉雪后来又邀约了好几次，却都被我一一拒绝。

公司的员工早早被我放了回去，平日里灯火通明的办公大楼在除夕夜格外冷清。

我走出公司，看见苏远站在路灯下，那里原来是个小卖部，半年前市政拆迁扩路了。苏远也看见了我，他欢快地跑过来，嘿嘿傻笑个不停。

“你怎么这么闲？”

“别冤枉我，我可是努力加班到最后一刻才走的。”

我轻声笑了出来，YC集团因为新业务忙得不可开交，员工在微博各种整活明里抱怨实则宣传的戏码全网络都知道。

苏远想去高中时经常去的沙滩捡贝壳，说是公司发展需要，他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最后陪着他的只剩我。哪怕是这样特殊的日子，沙滩边居然还有不少年轻人，甚至还有卖着孔明灯的小商小贩一遍又一遍叫卖着。

即便是冬天，江水依旧没有冻住，湍急的浪花一次次拍打着。借着微弱的灯光我仔细找寻他要求的星星贝壳，太过认真都没发现与苏远越分越开，只听身后传来巨大的落水声，我惊恐地回头却没有发现苏远的身影。江面上波光粼粼，一抹茶色格外耀眼醒目。

“快……”

我哆嗦着向着那边一步步走去，周边却依旧嬉闹着，完全没注意到这边发生了什么。

“快……快！”

我由走变跑，眼看就要踏进江水中，一股温柔的力量从身后将我包围。

“你干嘛啊！”

也许是发现我异常，苏远愣了愣，随后将我抱得更紧。

“不是我，婷婷，回回神，我没有落水，那只是个没飞起来的孔明灯。”

我听着他热烈的心跳，在他怀里握紧了拳头。

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每当想要更近一步，莫名的力量却会将彼此推开更远，比起这种恐惧，我更想要相安无事的平淡生活。

“真的，只能是朋友。”

“好。”

久久，我听到他的回答。

15】

元宵后，公司与YC集团的新项目即将启动，最后的确认环节需要我亲自去看一眼，出发去M市前一天，温颖约了我见面。

她坐在窗边，端着咖啡杯优雅地小酌，见到我来了，笑着站了起来。

我们礼貌性地握了握手，我还没拿出最后的确认书，她的声音响起。

“宁远其实毕业前就拒绝了我。”

温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我不死心，他出事时是我日夜陪在病床前，我总想着女追男隔成纱，不管是初恋还是白月光，总会被时间被温情打败，可他昏迷前最后一句话是‘别告诉婷婷’，醒来看到我第一句话还是‘婷婷知道吗’。”

像是在说一个悲伤的故事，温颖喝了一口咖啡，也许是太苦，她的眉毛皱了一下，“人呀，都是有自尊的，他躺在病床上一年，是我不离不弃，我又在想，是不是因为你先进入他世界的，所以就告诉他，你跟周家有婚约。”

说到这里，她笑了一声。

“你知道他说什么吗？”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我反问。

“他摸着受伤的地方，明明很疼，却笑着说，那挺好的，就算知道他不在了，你也不会难过。”温颖注视着我的眼睛，也许是没看到想看的东西，半晌，再次悠悠开口，“是不是真的如他那样说呢？”

苏远在咖啡馆外不远处等我，一看到我就立马跑了过来，将他的围巾围在了我脖子上。

“你围巾呢？”

“送人了。”

他诧异地向后望望，然后牵着我慢慢走上过街天桥。

“真不需要我陪你一起去M市呀？”

“嗯，不需要。”

“那你到时候一定要接我电话，不许不理我。”

“阿远。”

“嗯？”

“你先下去。”

“哈？”

只是短暂疑惑了几秒，苏远还是乖乖往下走去，夜色里，他慢慢抵达天桥的最后一级台阶上，迎着月光，茶色的发丝金灿灿的。

“不许动！”

“哈？”

“站在那里不许动！”

我快步向前跑着，好几级台阶直接跃下，最后一步闭着眼睛跳进他怀里。

他稳稳当当接住了我，没有后退一步。

“怎么了啊？”

“你是傻子吗？”

“喂喂喂，我可是拿了好几项专利的天才好吗！”

“不要擅自决定我的思想。”

“我不是没说要跟去M市吗？”

“季扬只是青梅竹马，他一直喜欢茉雪你也不是不知道。”

“你突然在说什么啊？”

苏远有点不知所措，我伸手直接扒拉他的衬衣。

“喂喂喂，大庭广众之下，你兽性大发呀？”

苏远想去拉上衣服，却不及我手快，他按住我的手，我的手按住他的心脏，而心脏的位置，是长长的痕迹。

“这是小感冒？”我颤抖着抚摸着他胸口的刀疤，依然触目惊心。

“这个又不重要，我的确是发高烧爽约了。”苏远握住我的手指，依旧没心没肺笑着。

他越这样笑，悲伤就越止不住地席卷而来。

啪嗒。

是什么在掉落。

啪嗒啪嗒。

“你、你怎么哭啦？！”

我眼前朦朦胧胧，苏远惊恐的模样倒是格外清晰。

我欲伸手去擦，苏远却先一步抚上我的眼角。

“嘿嘿，还从没见过你哭呢，早知道受伤就能让你哭，我以前应该多受点伤~”

“闭嘴。”

“不过，还是不哭好，你哭我就难受。”苏远抱住我，温暖无比，“走之前还能享受一次你为我哭的特权，也算值得了吧？”

“我想清楚了。”

“嗯？”

“我反悔了，我撤回说过的话，我需要你，不论多么困难。”

天空飘起小雪，我吻上苏远的唇瓣。他颤抖了一下，随后回应了我的吻。

间隙中，苏远开口，“对不——”

我将食指放在他唇边，从他大衣口袋里掏出那时候没打开的小盒子，露出笑容，“请多多指教，未婚夫。”

我平静如水的生活，因你漾起涟漪。

冬天最后一场雪后，春天来了。

END

有机会就会有番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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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罗婷婷的路迢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