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蕊重芳 第7章 永失挚爱

这天早上，我正在擦桌子，姐夫走了过来，递给我一封信，说道：“冉服给你的。maixi9”我看了他一眼，有些无奈地说道：“明明就能用讲话的，为什么还要专门写封信给我？我不看，万一他是在整我怎么办？”姐夫难得有那么严肃的表情，硬是递给我道：“你还是看看吧，他今天一早就走了！”我身形一顿，一股不祥的预感还是涌了上来：走了？又是不打招呼一样的走了吗？忙打开信。看完之后，我匆匆打了个招呼，转身就往郊外跑去。边跑边想着他在信里的话：“何蕊，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在郊外的树林里了。这些天，我一直在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想很详细地跟你谈一谈我们之间事情，可是你总是拒绝和我谈，开始我以为你是在生我的气，以为在你心里我已经不重要了，可是我看着你的每一个动作，为我做的每一件事，你看我的眼神，我都懂，其实是我放弃了本来圆满的一个结局。我可是，现在，我们可能没有机会再深谈了，我必须要去跟杨勇做一个了断，这是我来到这里唯一能为你做的事情。”我边跑边流泪：没错，是我，都是因为，我不够勇敢，我一直没有安全感，对自己没有信心，不相信自己，不相信冉服，所以两个人相处起来才会那么累，他才会想要离开我。也是我，不够坚强，逃避现实，不给他讲述实情的机会，不给他袒露自己心迹的机会。可是，就算你伤害过了我，我也不想要你离开我，一点都不想。

不知道跌了多少跤，终于跑到了冉服信上说的郊外的树林，映入我眼帘的是满身是血的冉服和我从未见过的浑身冷冰冰的杨勇。我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不顾一切地叫道：“冉服！你给我回来！”他听见我叫他，回过头来，脸上是他平日里对着我满脸宠溺的微笑，说道：“何蕊，你站在那里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好。”“很快就好吗……”怎么可能很快就好，这不是游戏，不可能从头来过，也不是平日里他在踢球比赛，也不是他在处理什么棘手的问题，这明明是生死的事情，怎么可能很快就好？我恐惧地看着杨勇手中的剑缓缓地举起，心知肚明如果他这一剑下去，冉服真的会死，忙跑过去，跪在他面前，拉着他的袖子哭着说道：“太子殿下，我求求你好不好？求求你不要杀他！看在我曾经救过你一次的份上，一命抵一命，求你放了他。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杨勇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甩开我的手怒道：“就为了他？”我胡乱地抹了一把眼泪，又拽住了他的手臂，哀求道：“求你了，我答应跟你去长安，只要你放了他！”冉服的微笑慢慢在脸上消失了，他铁青着脸低沉地说道：“何蕊，你站起来，不要求他！”我看着他，拼命地摇着头，哭道：“我不求他，你会死的，我怎么可以，让你死。”他的脸色越来越差，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的眼睛，透过泪眼，我看到了他眼中仿佛闪过了什么，连忙站起来，看见杨勇慢慢地放下了手中的剑，插回到剑鞘里，然后伸出手想要拉我，我刚想再说话，却见冉服举起手中的长剑，朝杨勇刺了过来。我刚想推开杨勇，却发现冉服突然停在了那里，三支羽箭穿胸而过，猩红的箭头，刺的我眼睛很疼很疼，有三秒钟，我感觉自己的心里有什么东西崩塌了一样，说不出话来，然后我一把推开杨勇，冲向他哭着喊道：“冉服！”冉服似乎是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手里的剑一松，慢慢地倒在了我的怀里，此时杨勇也是一惊，朝着那些弓箭手吼道：“全给我滚出来！谁让你们放箭的！”我呆呆地看着他胸口的箭，一只手用力搂着他，另一只手颤抖地擦着他嘴角的血，仿佛这样就可以让血不再流，边擦边颤抖着问道：“你痛不痛？你是不是好痛？我上次被袖箭伤到我好痛的，你也好痛对不对？”他抬起手，缓缓地抚上我的脸颊，吃力地说道：“我不痛的，看着你，再痛也不会痛了。你这么关心我，是真的不生我气了，是吗？”我摇了摇头，哭道：“我没有生过你的气，冉服，我从来没有生过你的气。”他笑了：“我知道的，我的小丫头，最善良了。是我没有好好的，才会落的今天这个下场。”我看着他越来越苍白的脸，颤抖着说道：“我求你，冉服，你不是来找我的吗？你找到我了，我还是你的，我没有变心，你不要再一次离开我，好不好？”他叹了口气，声音也越来越弱，说道：“好了，不哭了。你看，我都没有力气抱着你哄你了。”说完，又是一口血咳出。我胡乱地四处望着，喃喃道：“紫箫呢？他为什么没有出现在附近？我带你去找他好不好？他可以救你的，我相信他一定可以救你的！”他抓着我的手，叹道：“好了，别找了，乖，听我把话说完。”我紧紧抱着他，摇头哭道：“我不要听！我不要听！你不要说遗言，我不想听！”他吃力地抬手摸着我的头，宠溺地说道：“我就只有一句话告诉你：何蕊，我一直都只爱你。”我没有来的及说一句话，他就在我的怀里，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手也慢慢从我的头上滑了下去。我惊恐地看着他不再有一句话，不再对着我笑，不再轻抚我的头，觉得自己的心，仿佛已经不在了，天地如此之大，为什么死的不是别人，而是冉服？是因为我做错了什么吗？如果是我做错了，那为什么受到惩罚的人不是我？为什么中箭的人不是我？为什么躺着的人，不是我？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我双手，用力抱起了他，一步一步颤巍巍地朝娘亲所在的树林走去，杨勇在后面叫了我一声，我没有再回头，只是顿住脚步，眼睛看着前方，冷冷地张口说道：“你还要我跟你走吗？太子殿下，我刚刚，拼命地求你放他一条生路，可是你还是杀了他！你明明知道，他是我此生最爱的人，我爱这个人爱到超过自己的生命，爱到见到跟他身形相似的人，都忍不住对别人好，爱到他无论伤害了我多少次，我都能满满深情地对他。你恨我恼我，觉得我把你当做了他的替身，觉得一个当朝的太子，被我戏耍了，心里恨我入骨，大可以冲我来，你要杀要剐，我都随你，可是，你为什么要杀了他？”我继续往前走，身后似乎他还在跟着我。我冷冷地回头道：“不要再跟着我了。不然，我真的会杀了你，哪怕我会被通缉，被追杀。”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的手臂流了多少血，我只知道，当我看到那个我跳下来的谷底时，我已经彻底没有了力气。轻轻地把他放在地上，看着他脸上还残留着浅浅的笑容，真是个不负责任的人，明明把我一个人留下来伤心难过，他还能带着笑容。想着他最后同我说的话，心里又是一阵刺痛，无力地瘫在了地上，只剩下了流泪的力气，我真的没有想到，就连做梦都没有想到，他会死，他会死在我面前，那么真真实实地死在了我的怀里，手臂上的刺痛告诉我，这一次不是做梦，是真的，他真的离开了我，我永远永远都不会再见到他，都不会再听到他的声音，看到他的笑容，靠在他温暖的怀里，被他温暖的手拉着四处去玩儿了。那句我曾经一直都想听到的话，那句当我再次见到他，唯一想听的、最想听他说的一句话，却成了他留给我最后的话，而我，在他跑到这个陌生的世界找到我的时候，我都做了什么？除了逃避，还是逃避。甚至直到他死，都没有告诉他我很爱他，如果我从一开始就告诉他，我原谅他了，我们是不是早就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是不是就可以避开今天发生的这一切？是不是两个人就可以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没有任何人打扰地相伴到老？原来，我们之间一直在错过着，开始的时候是我一直在努力，他一直在后退，后来，是我一直在逃避，他一直在追赶，却从来没有手紧握着手，我其实，从来都没有相信过他对我的感情的吧？回想着我们之间的点点滴滴，所有开心的、痛苦的回忆，都在一瞬间涌进了我的思绪，如洪水一般，冲击着我。

没有任何工具，我用手，一捧一捧地挖出个坑来，慢慢地把他放在里面，我记得以前，我们闲聊的时候，谈到过生死问题，那个时候，他曾经笑着跟我说“要是有一天我死了，我一定不要被火化，那样会很痛，我只想在土里慢慢地消失”我当时还笑话他平日里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会说出这么傻的话来。可是，又有谁能想到，昔日的戏言，会在今天成了事实，人生经不起错过，更经不起玩笑，因为有时候如果，真的会成为现实。我从怀里掏出手绢，轻轻地擦拭这他的脸颊，又擦擦自己的手，流着泪说道：“冉服，对不起，我爱你，我一直都深爱你，为了爱你，我一直努力让自己变得更优秀，希望可以骄傲地站在你的身边，拉着你的手看尽这人世间的繁华。可是，你太优秀了，我每一天每一步的追逐，都疲惫不堪，是我，不够勇敢，不够坚强，才会让我们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其实你一点错都没有。我以为，我们都来到了这个世界，时间还长，日子还很久，我们还可以慢慢地走下去，我们不需要什么解释，我们可以用时间抚平那些伤痛，至少在这里，我看着你，没有那么遥远。可是，为什么，你还是离开了我？这一次，不是暂时的，而是永远地离开了我？你要我一个人，在这个世界里孤零零的活下去吗？你给我一个继续，活下去的理由，你把我的心带走了，一个人如果没有了心，她应该怎么活下去？当初你说要我离开的时候，至少，我还觉得我们呼吸着同一片天空，还能感受到你的气息，你的温度，现在，我要到哪里，才能感受到你的温度？”我擦了擦眼泪，从坑里走了出来，开始往他的身上盖土，待我把一切都做完了，看着他的碑，觉得自己真的什么力气都没有了。

突然想起走之前姐姐曾往我的怀里塞了一沓纸，当时没有注意，我缓缓地从胸口拿出那些纸，打开一看，映入眼帘的是我无比熟悉的永远看不够的冉服的字迹，我开始一页一页地看了起来，这些是他来到这里之后的日记，他写道：

“今天，是我来到这里的第二天，我很庆幸我从那里跳了下来，因为我又看到了她，她还是曾经的样子，那么喜欢管闲事，从他维护我的眼神和行为中，我知道她还是像当初一样把我放在了心上，只是不知道，我还是不是她心里金字塔顶端的那个唯一的人。她带我来到了她平时生活的地方，她还是老样子，不管走到哪里，都会有一群朋友和她一起开心地生活着，我很欣慰她在这里也生活的很好。”

“我看到了那个所谓的太子杨勇对她的态度，看她的眼神，心里莫名其妙地不舒服了起来，以前的时候，从来都没有人在我面前表现的对她如此温柔体贴又上心，能看的出来这个人对何蕊还是花了很多心思的。不过，听她的姐姐何玉说，她对太子亲切，是因为太子的声音和我的一模一样。其实她们不告诉我，我也能看出来，何蕊看我的眼神，永远都和看别人的眼神是不一样的。两个声音一样，身材相仿的人，站在一起，并不难看出来。只是那个人看着我的眼神，让我觉得满是杀气，看起来应该不是一个容易打发的人。后来我问何蕊，为什么以前没有见过这么多人喜欢她，小丫头很不满地瞪了我一眼，没有说什么。留我一个人想了很久，终于隐约想起来曾经有人跟我说过她为了不让我不高兴，连我的情敌这种事情都是自己解决了，根本就不会给我知道。只是那时候我没有太过在意这件事情，觉得根本不值得一提，现在想想才发现，其实她真的为了我做了很多很多。”

……

“其实我并不能在这个世界做过多的停留，看着她每天都在担心别人寻仇找上门来，我打算用自己仅剩下的时间为她做一件事情，也算是最后一件事情。如果我消失了，那个人应该就不会再有什么理由来找小丫头寻仇了吧，毕竟他和我一样，都很心疼这个丫头。”

“何蕊，我不知道你会不会看到这些东西，如果你没看到，我很开心，因为你不用再流眼泪，从前我让你流了太多的眼泪，所以现在，我不想你再哭了，哪怕你会忘了我。如果你看到了，那么首先你要永远记得，我是爱你的，一直都是爱你的。虽然你老是觉得自己不够优秀，虽然我经常会说你很笨，虽然你有时候会惹我生气，虽然像你说的那样你不够漂亮，虽然……但是，你的懂事、你的温柔、你的善良、你的笑容，却一直烙印在我的心里，这些是别人所代替不了的。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来这里都是为了找你，只是为了找你，如果我死了，就是真的死了，不会再到下一个时空了，所以，无论你走到哪里，都要记得在这个世界上，和我们那个世界，有一个人，那个你曾经深深爱着的人，也和你一样，深深地爱着你。对不起，我知道你一定会说，我又一次欺骗了你，我没有跟你讲实话，可我不想你一开始就伤心，我希望给你几天快乐轻松的时光，我们一直被世俗的种种牵绊着，若有来生，换我来用尽全力爱你。好好活下去，幸福快乐地活下去，这是我对你，最后的要求。乖乖的，不许一直哭。冉服。”

我真的不知道，我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看完了这些东西，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活下去，在彻底没有他的世界里，在一个永远都不可能再有念想的世界里，我到底应该怎么说服自己活下去，可是他留给了我一个难题，明明知道我不会拒绝他的任何理由，还是狠心地要我留下来。手里紧紧地抓着这些纸，仿佛抓着这些就能抓住他一样，我看着他的墓，抬手摸着墓碑上他的名字，撑起一个大大的笑容，说道：“你这个骗子，一直都要骗我，丢下我一次不够，还非要专门跑来丢下我两次，真是我的冤家。可是，冉服，你知道吗？自从我来到这里，我每一天，都在想念你，想念你的笑容，想念你的话语，想念你的小故事，想念你温暖的怀抱，想念你时常的冷笑话，甚至想念你严肃地教育我，拧起眉毛的样子，都那么迷人，我每一次同杨勇接触，心里都要痛好久，可是我好自私，为了能每天听到你的声音，我明明有各种各样的理由拒绝他，躲开他，我统统都没有，贪婪地闭着眼睛听着他的声音，仿佛那样就能感受到你的存在，你依然在我身边，只不过换了性格，换了相貌。所以再一次见到你的时候，虽然我之前很生气，很伤心，很难过，可那些终归抵不过你的一个笑容，一记摸头杀，一个温暖的怀抱，我贪恋着你给我的一切，我自私地不愿意想起以前的事情，不想去谈论我们曾经到底应该是怎么相处才不会走到那样一步，我以为我们的日子很长，我以为我会变成老太婆，然后听着你讲述我们当年的种种。可是，当你躺在我的怀里的时候，当你不再看我的时候，我知道，我已经永远没有机会了，原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对于我们来说，真的是一种奢望。所以，请你告诉我，如今，没有了你，这个世界对于我来说，还剩下什么？还有什么，是我坚持下去的理由？”这些话说完，我再一次走进坑里，慢慢地躺在他的身边，意识也一点一点地离我而去，真希望自己，可以，永远，这么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