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时候的冬天不比现在,冬有暖气夏有空调,出门的时候还可以穿羽绒服。隋朝的冬天,只有炭火,而我又天生是个畏寒的体质,再加上前段时间确实失血过多,每天都只能呆在炭火盆旁边,睡觉的时候又不敢生太多的碳火,怕会一氧化碳中毒,虽然银芷专门为我缝制了加厚的衣服,可我依然不出所料地感冒了。
由于紫箫的余毒已经清了,也不需要我再贴身照顾,我便搬回了自己的房间,药膳也是直接吩咐厨房的人去做,两个人逐渐倒了过来,换成了他每日来我房间陪我,也不免被莫竹笑话了一通,说我们太粘了。
除夕这天,不知道是天气暖了一些,还是因为节日的氛围,我的感冒似乎好了很多,早上吃了些东西,我没有像往常那样回到床上去休息,而是一把拉住了紫箫的袖子,轻轻地说道:“紫箫,你能不能带我出去走走?”他似乎没有料到我会提出这种要求,并且是用了有些委屈地语气,皱了皱眉,摇了摇头,简单明了地说了一个字:“冷!”我低下头,用更委屈的声音说道:“可是我闷在府里都快两个月了,之前是因为你受伤,后来我又感冒了,而且,今天都除夕了,我都还没有出去逛过。”他听了,轻轻拿开我抓他的袖子,本以为他铁定了心不会带我出去了,这时一件厚厚的披风披在了身上,一个清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走吧!”我差点儿怀疑自己听错了,高兴地跳了起来,笑着擦了擦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来的眼泪,随着他一前一后地走出门去。
同紫箫两个人静静地走在街上,虽然没有下雪,但是天气依然很寒冷,因为是除夕,很多小贩应该都回家过年了,所以集市上也没有很多的人。我是因为许久没有出来的缘故,看什么都觉得新鲜,所以每个摊位都要停下来看一看,想看有没有自己心仪的东西,或者买几件送给姐姐银芷她们。可是逛了许久,都没有看到自己想掏钱买的东西,与我相比,紫箫显得对什么的反应都是淡淡的,只是单纯地同我站在一起,我深知只要他在自己便不会有什么危险,所以直接放开了玩耍。
就这样逛了半日的光景,买了些礼物给大家,觉得有些疲惫,于是拉着紫箫笑道:“我有些累了,我们去前面的酒楼里吃些热酒再回去吧!”他点了点头,带我走进了一家小的酒楼。
我们理所当然地选了一个二楼靠窗的清静位置,同店家要了一壶温的女儿红和几碟小菜。看着窗外的人来人往,心里突然觉得落寞了起来,紫箫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情绪变化,递给我一杯倒好的温酒,问道:“你有心事?”我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只不过有些想家罢了。”他看了看我,说道:“待二哥大婚完,我就陪你回去。”其实本来是可以回去同娘和姐姐一起过年的,可是因为李雷和莫竹要在正月里成亲,再加上我感冒实在不能赶路,所以只能给姐姐去了一封信,简单说明了自己的情况,姐姐的回信很长,里面自然是万般关心和千般叮嘱,同时还附上了娘开的药方,喝了以后觉得自己的身体确实轻松了许多。我听了他的话,用手轻轻摸着酒杯,轻声说道:“紫箫,你可知道,其实我并不属于这里的。”他“嗯”了一声,两个人沉默了几秒钟,他问道:“你想回去吗?”我的手一顿,抬头看向他,发现他正盯着我摸着酒杯的手,笑着把酒杯递给他,说道:“我还想要一杯。”他皱了皱眉,结果酒杯,为我满上,边递给我边说道:“不可贪杯。你病未痊愈。”我点点头,又是一饮而尽,看着他有些无奈的表情,很快我的目光边停留在他脸上的伤疤上,这段日子,因为我生病的原因,他的疤痕我一直没有去掉,叙事许久未沾酒的缘故,我竟觉得有些头晕,向他招手,笑道:“紫箫,你坐过来,让我看看你脸上的疤。”他又皱了皱眉,似乎是有些不想,但是又怕我不高兴,慢吞吞地挪过来,坐了下来,我抬手摸了摸他的疤痕,他的脸很温暖,可能是被我的手冰到了,他本能地缩了一下,然后很快保持不动,问道:“你已经喝了两杯温酒了,还是觉得冷吗?”我点了点头,说道:“还好。紫箫,你说你长得这么好看,脸上是不应该有疤的,我帮你把它除掉吧。”他看了看我,问道:“不会又要用人血吧?”我听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你真以为我是神仙吗?我的血是万能的吗?什么病都能治的好。”他看着满脸笑容的我,点了点头,说道:“既如此,那就除吧。”
我看了看他,觉得还是有些头晕,于是把头靠在他的肩头,说道:“我头晕,让我靠一会儿吧。”他似乎已经习惯了我这些与他亲近的行为,没有吱声,扬手轻轻揽住了我。他的怀里很温暖,以前娘跟我说过,习武之人,身体都很强健,并且冬日里会不怎么怕冷,我靠着他,轻轻地说道:“紫箫,娘说习武之人都不怕冷,可为什么我还是这么怕冷呢?”因为靠着他,所以声音轻的只有两个人能听见,他似乎叹了口气,回答道:“学艺不精。”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看着外面行走的路人,又说道:“紫箫,我们以后能不能寻一个温暖的地方过冬,我真的太怕冷了。”他“嗯”了一声,问道:“以后?”我又往他怀里靠了靠,说道:“对啊!等你找到你的父母双亲,我们就会世外桃源去,冬天的时候我们就搬到暖和的地方去过冬,好不好?”他没有想到我会说这些,觉得揽着我的手臂收紧了些,说道:“我答应你。”我还想再说一些话,可是却不知道怎么,越来越困,依稀记得自己喃喃地说了一句“其实我哪儿都不想去,只想和你呆在一起”,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次醒过来是在自己的床上,我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床边围了一圈人,想抬手揉揉眼睛,却发现右手被紫箫紧紧地握着,见我醒过来,他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些,我有些好奇地问道:“你们都跑来看我睡觉做什么?”银芷走上前来,扶着我坐起来,靠在床边,问道:“蕊儿,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我摇了摇头,接过紫箫递给我的水杯,刚想喝一口,突然胸口传来一阵刺骨的疼痛,这一下直接疼的我连水杯都没有拿住,杯子应声在地上碎成了几片,水渍洒了一地。我捂着胸口,见紫箫一个箭步走上前来扶住了我,让我靠在他的怀里,我看着其他人有些凝重的表情,强忍住痛说道:“我没事,不过是贪杯喝了几杯酒,再睡一会儿就好了。”听了我的话,慕磬突然开口说道:“何神医,你可知你不是睡着了,而是昏迷了一个时辰。”我看了看他,刚要开口说话,喉咙觉得一股腥甜,“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有些许还溅到了紫箫的衣服上,我呆呆地看着吐血的地方,头顶传来林风的声音:“你以前中过血红掌,为什么不告诉我们?”我用扶着胸口,说来也奇怪,这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以后,觉得胸口没有那么疼了,我用另一只手拍了拍紫箫的手,说道:“我没事,放心。”半天没有说话的紫箫似乎终于忍不住了,在我头顶用冷到不能再冷的声音说道:“你的伤,复发了。”我听了,先是一惊,继而有些苦涩地笑道:“所以你们是要教训我一顿吗?这么多人围着我。”
听了我的话,大家都吃了一惊,莫竹走上前来,拉着我的手哭道:“蕊儿,若是我知道你中过血红掌,当初我就应该……”
“应该什么”,我打断她的话,又看了看其他人,敛住笑,说道:“拦着我,不让我救紫箫吗?拦着我,让我见死不救吗?你们如果面对生命垂危的心爱之人,也不会救他吗?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在你面前吗?”说完,一股气息不稳,猛地咳嗽起来。
众人听了我的话,纷纷低下了头,又互相看了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紫箫在我身后轻轻地抚着我的后背,我缓了口气,接着说道:“这件事我们都不要再提了,今天是除夕,你们不觉得不吉利,我还觉得不吉利呢!”看着他们还是一脸凝重地不说话,我无奈继续说道:“你们干嘛都哭丧着脸,今天除夕不是应该多做些好吃的吗?等下不是还要一起守岁吗?我又不是马上就死了,高兴一点啊!”说完,又用手拍了拍紫箫的手,示意他替我说些话。紫箫看了看我,沉默了下,说道:“是该一起守岁了。大哥,你们先去忙,我一个人可以照顾她。”我心下有些感激,说实话,这么多人围着我,我多少还是觉得很不舒服的。
银芷听了紫箫的话,看了看我,我笑着冲她点了点头,她轻轻地拉了拉慕磬的袖子,慕磬看了看她,叹了口气,说道:“那好吧!我们先去忙,如果要帮忙,你就派人喊我们。”说完,呆着大家走了出去,莫竹想留下来陪我,也被银芷拉了出去。
屋子里静的可怕,我打破沉默,轻轻地说道:“紫箫,帮我倒一杯水吧!我想漱口,嘴巴里全是血腥味。”他没有说话,慢慢地扶我靠在床边,起身倒了杯水,放到了我的手里。
看着我漱了口,他接过水杯,转身放回到原来的桌子上,我有些无奈,叫住他道:“你不打算同我讲话吗?”他走过来,坐在我对面,看着我,眉宇间是满满的怒气,可能是一直在忍着,没有发作,见他还是不说话,我又问道:“我们怎么回来的?”他回答道:“我抱你。”听了他的话,我忽然想同他开个玩笑,于是张开手臂,笑道:“好啊!”他先是楞了一下,继而眉头拧的更紧,说道:“我是说,使我抱你回来的。”我点了点头,手臂并没有放下来,笑道:“我知道啊!”他见我还伸着手臂,冷冷地说道:“你可知,你的伤,是无药可治的。”我收住笑容,慢慢地放下了手臂,低声说道:“我知道。”他听了我的回答。腾地站了起来,声音也提高了些,怒道:“所以我当初叫你不要救我,你为什么不听!”我从未见过他用如此大的声音同我讲话,吓了一跳,轻轻地说道:“所以连你也在怪我,也不理解我,对吗?”说完,觉得自己无比的委屈,眼泪也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流了下来。
见我哭的如此凶,他似是觉出来自己刚刚的语气吓到了我,重新坐下来,说道:“抱歉。”我抬头透过泪眼模模糊糊地看着他,问道:“你干嘛要道歉?”他拿着我的手帕,替我擦了擦眼泪,说道:“若那时,我没有去宏玉客栈,你便不会受伤。若你我从未相识,红嫣也不会记恨于你,加害于你。若我没有带你来杭州,你也不会旧疾复发。若……”
“所以你是后悔认识我了吗?”我看着他的眼睛,轻轻地打断了他的话。
“是的。”
“为什么?”
“若你我从未相识,你定是平安无恙的。”
我静静地看着他,拉住他的手,说道:“即使如此,紫箫,你都不可以离开我。”听着我带着哀求的语气说的话,他先是一惊,然后说道:“我没有想在这个时候抛下你不管。”我拉了拉他的手,示意他坐过来,然后轻轻靠在他怀里,说道:“我说的不仅仅是现在,以后你也不可以丢下我。紫箫,你知道吗?我是那么贪恋你的怀抱,那么的温暖,温暖的让人心安。温暖的想让人一辈子都可以这么靠着。”他揽着我,问道:“你不生气了吗?”我摇了摇头,说道:“我本来也没有生气的。你刚刚只不过是担心我,才会用那种语气说话的。我又不是无理取闹的小姑娘。”顿了顿,又说道:“所以我为什么会旧伤复发,因为失血过多吗?”他“嗯”了一声,说道:“失血过多,再加上天气寒冷。”原来如此,难怪最近几天我一直觉得胸口一阵一阵的疼,暖和的时候还好,冷下来便觉得不舒服,我叹了口气,说道:“难怪红嫣那么胸有成竹地说我活不长久了。”说完,又有些后悔,果然,我这句话说完,紫箫的身上瞬间笼罩了一股浓烈的杀气,只听他冷冷地说道:“下次再见,就是她下地狱的时候。”我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觉得,我们最近应该是碰不到她了,她又不是傻子,难道还坐等着你去杀她吗?”想了想,又说道:“不过也不一定,我们可以放个假消息出去,就说我已经……”
“不行!”还未等我的话说完,紫箫便冷冷地打断了我,“我绝不会再把你放到危险当中。”我笑了笑,拍了拍他的手,说道:“紫箫,我们会找到方法的,你要相信,就像当初我相信我自己一定可以救活你一样。”他顿了顿,回答道:“好。”
我从他怀里坐起来,整理了一下外衣,慢慢站了起来,看着他一脸担忧地表情,我笑道:“紫箫,我觉得胸口不怎么疼了,也没有头晕的感觉了。”他似乎是知道我想要说什么,结果我的话道:“不可!”我刚到嘴边的话被他硬生生地压了回去,有些无奈地说道:“你知道我要说什么?”他点了点头,说道:“厨房太冷,你不能去。”
见他态度坚决,我只好默默地点了点头,说道:“好吧!那我们今天就偷个懒,等着吃他们做好的饭吧。”他也站了起来,走向摆放棋盘的桌子,边走边问道:“要不要下棋?”我心下又是一阵感动,紫箫从来话都很少,但是同他在一起,都很轻松,因为他总是能捕捉到我的各种情绪,并且知道怎么去处理。我笑着快步走过去,说道:“好啊好啊!不过你得让着我,我的水平很差的。”他拉住我,让我慢慢坐下,说道:“好。你执黑子还是白子?”
“白子。”我笑着答道。
“好。”他打开盖子,开始同我下棋。
其实我们俩都知道,下棋只不过是个幌子,一来是为了让两个人都能暂时忘记我旧伤复发这件事,二来纯属是为了消磨时光。所以两个人边下棋边闲谈起来。
“紫箫你以前在哪里过除夕?”
“认识大哥以前,不过。”
“认识以后呢?”
“没有事情的时候,便来这里。”
“那我们以后同大哥商量一下,除夕的时候一起去一个暖和的地方吧。”
他放棋子的手一顿,抬头看着我,发现我正用一只手托腮看着他,他回答道:“好。”我笑着看着他,说道:“你不要这么严肃,紫箫,你这个严肃的样子,我多多少少有点儿害怕的。我答应你,我一定努力让自己活的同你一样长。”他看着我,放下棋子,说道:“记住你今天答应我的话。”我点了点头,正色道:“我答应你。”说完,两个人又继续对弈了起来。
我的棋因为是到了这边才学会的,而且是自己闲的发慌的时候翻书学来的,所以棋艺肯定不是一般的差,可俗话说“下子无悔真丈夫”,每次他用眼神询问我要不要悔棋,我都笑着摇头,觉得输赢其实并没有什么关系,只是想打发时间罢了。所以整整一个时辰,我一局都没有赢过。
紫箫看出了我有些意兴阑珊,放下手里的棋子说道:“不下了。”我点了点头,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边张哈边说道:“不知道今天晚上会有什么好吃的,感觉中午都没怎么吃东西,现在都有些饿了。”紫箫看了看我,问道:“你想吃什么?”
“不知道啊”,我笑着看着他,扶了扶额头,可能是因为饿,刚刚站起来又有点儿猛,所以觉得有些头晕,“要不你去厨房帮我先找点儿吃的垫一下。”
他看着我有些发白的脸色,皱眉问道:“你自己在屋子里可以吗?”我冲他点了点头,随手拿起一本书,说道:“你去吧,我不会踏出房门半步的。”他点了点头,疾步走了出去。
不消一刻钟的时间,他便像一阵风似的回来了,手里提着一个食盒,放在桌子上,我走上前去,看着他打开盖子,从里面端出了一碗我无比熟悉的红糖水,里面还静静地躺着一枚鸡蛋,我接过他递过来的勺子,可能他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还有些凉气,我不禁抖了一下,然后皱了皱鼻子,问道:“嫂子煮的?”他看了看我,把碗往我面前推了推,人却走到了我对面,说道:“我煮的。”
“所以,你放了姜?”我闻了一下,一股浓烈的姜味儿扑鼻而来,胃里顿时一阵恶心。他
“嗯”了一声,说道:“嫂子说,姜驱寒。”
“可是我不想吃姜。”我皱起了眉头。
“不行。”他回答的很干脆。
我拿起勺子,搅了搅碗里的红糖水,还是觉得难以下咽,原来一个人的口味,不管过了多久,不管去到哪里,都是改变不了的。我放下勺子,叹了口气,说道:“紫箫,我很讨厌吃姜。”他没有见过我这般不情愿但是又非常坚决的样子,不解地问道:“为什么?”我努力压下一阵阵袭来的恶心,说道:“小时候被强迫喝过一整碗姜水,结果吐了很久。从那以后,就开始对姜过敏,吃了就会吐。”说完,看着他逗他道:“要不,我给你演示一下,免得你怀疑我。”话音刚落,他忙把碗拿过去,皱眉道:“不喝了。”我拽过碗,用勺子舀出里面的鸡蛋,张开嘴巴放在最刘,不等紫箫说话,连嚼带咽地吞了下去,看着他吃惊的眼神,我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说道:“倒掉太浪费了,何况这可是你做的,我还是要吃下去的。”他看着我,皱眉问道:“好吃吗?”
“我不知道啊”,我笑的更欢了,“我吃的那么快,怎么可能尝出来到底是什么味道呢。”
“我以为,这天底下,没有你不吃的东西。”他看着我,静静地说道。
“怎么可能呢”,我捂着嘴,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吐出来了,眉毛也皱了起来,说道,“不过姜确实是我唯一不吃的东西,我……”话未说完,我又“哇”的一声,把刚才吃下去的蛋和喝下去的茶一股脑全吐了出来,顿时觉得眼前一阵发黑,眼看着要跌下去,就被紫箫拉住,撞进了他的怀里,头顶传来他冷冷的声音:“这样不浪费?”我听了,本来很难受,突然觉得很好笑,于是笑着说道:“不浪费啊!”说完,扶着他的手站起来,说道:“叫人来打扫一下吧,顺便熏些香,我还是觉得屋子里血腥味有点儿大。”他应声把我扶到床边做好,吩咐下人过来收拾屋子。
看着几个人在那里忙来忙去,我有些缭乱,也许是因为旧伤复发身体不舒服的原因,人一旦多了,尤其是不熟悉的人多了,我莫名开始觉得很烦。我拉了拉紫箫的袖子,向他投去求助的目光,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又看了看我,用被子把我裹成了一个“粽子”,打横将我抱了出去,我把头探出来,看着一点点靠近的大厅,心里那一股烦闷也一扫而光。
慕磬他们三个看到我们的样子,惊讶地眼睛都瞪大了,我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轻轻对紫箫说道:“放我下来吧!”他“嗯”了一声,把我放在大厅最里面背对着风口的地方,然后在我旁边坐了下来,我放下被子,发现大厅并没有之前那么冷,四下观察过去,发现厅里的角落里,多了许多的炭炉,我笑着看向走进来的银芷,说道:“谢谢嫂子。”她放下手里的东西,递给我一个暖暖的手炉,温柔地笑道:“你怎么样了,蕊儿?有没有觉得好一点?还冷吗?”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胸口已经不疼了,大厅里很暖和,我不觉得冷了。”莫竹也走过来摸了摸我的额头,说道:“好像是不热了,就是脸色看着还是不好。”我轻轻推开她的手,笑着逗她道:“那等下你别跟我抢鸡翅,留给我多补补。”
“行行行!都是你的都是你的,那一盘子都是你的!”她白了我一眼,拉我起来坐在了桌子旁边。
晚饭自然是热闹又温馨的,这是我来到这边以后,过的第一个新年,慕磬一家对待吓人一向很宽厚,除夕这天,连下人的假都放了,已经成家的就回去过年,没有成家或者是无家可归的,便让他们聚在一起,连吃喝都同我们是一样的,所以下人们一直很勤恳,也很忠心,即使慕磬不在,面对温柔的银芷,也没有偷懒或者忤逆过她。
晚饭过后便是漫长的守岁,古人应该都有守岁的习惯,所谓守岁就是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呆上整整一宿,寓意来年可以顺顺利利,健健康康,要一直到第二天大年初一的早上才可以去睡觉。我长这么大,是第一次参与守岁这个习俗,虽然以前有过整宿不睡觉的时候,不过那都是在通宵看电视剧,可是这里是隋朝啊,是古代啊,电视剧是不可能的了,只能单纯地靠聊天,若是在平时,我定然是整个大厅里最活泼的一个人了,可是因为下午吐过血,又吃吐了一次,虽然晚饭大家不停地让我吃,导致我吃了很多,但是还是觉得没有什么精神,所以一直在静静地听着大家闲聊,闲聊中,我慢慢了解到,他们几个人,除了紫箫双亲失踪,生死不明,其他人的至亲都已经不在人世,就连银芷的父母也被人暗杀了,我不由得感慨人世无常,发现其实活着,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我看了一眼同大家相谈甚欢的林风,把头靠在椅子上,低声问紫箫道:“紫箫,林风他,没有倾心之人吗?”他侧过头来看我,虽然两个人挨着坐,但是中间还是隔着两把椅子的椅背,我本来想直接靠着他,奈何觉得椅背硌的肋骨不舒服,所以放弃了这个想法,他站起来挪了挪椅子,同我的椅子紧紧地挨在了一起,然后示意我靠过去,低声说道:“你问问他。”我听了,捂着嘴偷笑,一边把头靠在他肩头,一边一边压低声音说道:“我才不要呢,那样多尴尬啊!”他轻笑了一下,刚要说话,就见林风看了过来,冲我们笑道:“四弟,你们两个贴的那么近,在说什么悄悄话,让我们也听一听啊!”紫箫看着他,用无比平淡地语气说道:“确定要知道?”林风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当然!”紫箫看了一眼我,说道:“她问我,你有没有倾心之人。”我有些预料之外又觉得情理之中地看了一眼紫箫,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是的,我们刚刚就在说这个。”
林风笑道:“怎么,四弟没有同你讲过吗?”我摇了摇头,说道:“你也知道,你四弟一向惜字如金。一般如果我不问,他是不会主动同我说些什么的。”又看了一眼聊的火热的莫竹和李雷,说道:“所以我们绝对不会出现他们两个那种抢话的情况的。”慕磬听了我的话,哈哈大笑道:“何神医,你大可放心。我四弟平日里同我们说的话,只会比同你讲的少,不会比同你讲的多。”我点了点头,说道:“这个我信。所以……”我把目光又投向林风,想着既然好奇,就很想知道答案。
“我有啊,不过,她进宫了,目前还没有办法出来。”林风有些无奈地说道。
“那你不难过吗?”我又问道。
“难过啊!可是即使再难过,日子也要过下去,又不是生离死别,你说……”说到一半,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看向紫箫,说道:“抱歉,我并不是那个意思。”
“没事,”紫箫回答道,“三月份,我准备带她去寻找治她伤病的方法。”
“是的,”我接过他的话,笑道,“而且我已经给我娘写了一封信,相信她应该很快就能派人送来能够缓解我发病的方子。她肯定也会去帮我们一起寻找,所以你们就不要那么为我担心了。”
大家看了看我,都点了点头,继续聊起了别的话题。我心下想了想,又低声对紫箫说道:“紫箫,你说我们能不能想个法子把林风的心上人,哦,对,忘了问了,那姑娘叫什么?”“赵沫。”他回答道。我“哦”了一声,继续说道:“能不能想个法子,把赵姑娘换出来。如果是普通的宫女,应该不是那么困难吧?”
“难,”他皱了下眉,又想了一下,说道,“之前我们试过,行不通。”
“那如果我去找太子呢”,我接过他的话说道,“这个面子,他应该会给我的吧,毕竟只是个宫女而已。”
“你不是恨他吗?”他有些疑惑地问道。
“恨是一回事”,我轻声说道,“可也许正是因为他欠了我一条人命,所以才有可能答应我”,我想了想,又说道,“不知道等我们回去的时候,他们还在不在,若是在,你陪我去碰碰运气吧。”
“好。”他答应的很干脆,我心下很是满意,觉得他真的心胸要开阔的多,认识了这么久,除了我生病受伤,两个人没有起过争执,很多时候也无需解释太多。关于杨勇,我一直抱着,若是一直恨着他,那我只能永远生活在恨意当中,那我重活一世岂不是太浪费了,反正他的下场是注定了的,与其一直恨着,还不如淡忘了他。心里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又盘算着怎么才能够说服他,又不会被他讲了条件,可能是用脑过度,眼皮也渐渐发沉,困意也逐渐袭来,我边张哈边低声说道:“紫箫,我好困,我想睡一会儿,等下天亮了你叫我。”他“嗯”了一声,揽了揽我,没有再说话。
就这样,热闹的除夕,闹闹腾腾地过去了。接下来便是整个正月的繁忙,李雷和莫竹的成亲,足足准备了一个多月,因为天气太冷,我不能出门,治好每日在家里陪着莫竹,看着她自己亲手缝制嫁衣,平时大大咧咧的她,拿起针线也是一个淑女,我不由得感慨自己几乎不存在的女工。若说这个月真的做了一件事,那就是医好了紫箫脸上的疤痕,其实也并没有彻底消除,还是留了一道浅浅的痕迹,我为此懊恼了很久,可是他却不以为意,觉得一个男人有些伤疤并没有什么。娘在收到我的信后,立即派人送来了减缓发作的药,足足有一大瓶,药虽然管用,也做成了药丸,但是确实我长这么大吃过的最苦的药了,不过幸亏这药是只有在发病的时候才吃的,所以对于被小心翼翼保护起来的我来说,只吃过三四次。最可怕的是,大家每天都给我吃各种各样的东西,饭也不允许我少吃,又不能一直活动,所以一个月下来,我的瓜子脸不见了,体重也明显地能感觉出来重了许多,可是盛情难却,每次看着银芷一脸温柔地笑着看着我,我都不忍心张嘴拒绝她,用现代人的话来说,她真的像一个天使,温柔贤淑又无比细心,对我更是无微不至地照顾着,每一顿饭都要亲自过问,并且看着我吃过饭,才去忙其他的事情。
寒冬总会过去,当三月的阳光照向我们的时候,紫箫带上归心似箭的我,踏上了回家的路程。大家自然是很舍不得我们离开,但是又深知没有办法,千叮万嘱了很久,才放我们两个人离开。
经过一个星期的奔波,我们终于回到了小镇,我从马上跳下来,张开怀抱,微微闭上双眼,深深地呼吸了一口空气,回头冲紫箫笑道:“我还是最喜欢这个小镇的味道,紫箫。”他看了看我,点了点头,似乎是被我的快乐感染,他微微抬起嘴角说道:“走吧,去找你姐姐。”我蹦蹦跳跳地把缰绳丢给紫箫,一路笑着往镇里跑,边跑边喊道:“我在客栈等你,紫箫!”路上不免碰到一些熟人,我笑着同他们一一点头示意,然后继续朝着客栈方向跑去。
到了客栈门口,看着熟悉的“宏玉客栈”四个字,我的眼眶竟然有些湿润,一步步走进去,因为此时是下午时分,客栈里并没有多少人,我看着低头在柜台上写东西的姐姐,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抱住她说道:“姐姐,我回来了!”她先是一惊,继而用双手拉开我,仔仔细细地端详着我,边看我边说道:“回来就好。姐姐看你有些瘦了,是不是吃的不好?”我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哪里瘦了,分明胖了。姐姐,我一切都好,只是很想你。”说完,也将她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番,刚刚没有注意,此时仔细一看竟发现姐姐有些胖了,我笑道:“看来我不在,姐姐你轻松了许多,都被姐夫喂胖了。”这时,姐夫走了过来,笑道:“蕊儿,你也是半个大夫,竟然没有看出来你姐姐已经怀有身孕了吗?”我听了,大吃一惊,然后惊喜地说道:“真的吗,姐姐?”她有些羞涩地点了点头,我想起刚刚自己因为太激动猛地抱了她一下,连忙扶她坐下,说道:“姐,我刚刚那么用力撞了你一下,你没事吧?”她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不要担心,娘亲自给我把过脉的,她说我脉象很稳。”我听了,心里松了一口气,又笑道:“那娘有没有说,是男孩还是女孩?”姐姐还未说话,赵宏接过话说道:“男女都一样啊!不过,小妹,能不能给你未来的外甥或者外甥女取个名字。”我“嘁”了一声,说道:“姐夫你堂堂一个秀才,让我来取名字?”他有些讪讪地说道:“这是你姐姐的意思,她说希望第一个孩子由你来取名字。”我低头想了好一会儿,说道:“我心里倒是想了几个,不如,等宝宝出生了再决定吧。”赵宏看了姐姐一眼,见她点了点头,说道:“也好。你们姐妹二人许久未见,定有许多话要说,我去吩咐厨房今晚做些好吃的给你们。”说完,便朝厨房走去了,留下了我们两个人。
姐姐一脸担忧地看着我,似乎是有许多话要说,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我看着她看我的眼神,笑着拉着她的手说道:“姐姐,你有了身孕,就不要这么辛苦了,以后我来帮你照看店里的生意吧。”她浅浅地笑了,说道:“你来帮我,我自然很开心,可是你的伤……”我看着她开始泛泪的眼眶,忙打断她说道:“姐姐,我现在不是看起来很健康的样子吗?况且还有娘在,我想娘一定会想办法只好我的。”她擦了擦眼角,说道:“姐姐知道,只是心疼你罢了。”我摇了摇头,轻轻帮她拭去她眼角的泪花,说道:“我没关系的,姐姐。不要哭。对了,这大半年,你过的好吗?信上都来不及紫箫问你,我不在的这段日子,有没有人来捣乱?店里生意好不好?娘她好不好?有没有人欺负你们?”她“噗嗤”一声,破涕为笑了,说道:“你一下子怎么多了这么多问题。放心吧。这段时间我们大家都很好。可能是太子殿下特意关照的原因,之前有些来闹事的人也都不在了。娘也很好,只是一直惦记着你。自从得知你旧伤复发,就一直愁眉不展的,每次我去看她,她都在药房里。”我听了,心里有些难过,咬着嘴唇说道:“明天一早我去看看她吧!”姐姐点了点头,说道:“看见你回来,她一定会很开心的。”顿了顿又说道:“对了,蕊儿。太子殿下临走之前留了一封信给你。你要看吗?”看着我逐渐阴沉下来的脸,她刚要说话,我说道:“给我吧,姐姐。”她听了,慢慢起身,看着她的身量,应该是四个多月的样子,所以动作还是很敏捷的,她从抽屉底下,抽出了一封署名是我名字的信,递给了我。我先扶她坐下,然后接过信,并没有打开,看着姐姐一脸疑惑,我冷冷地说道:“不管他说什么,冉服都不会活过来。”姐姐叹了口气,说道:“蕊儿,都过去了,不要一直活在悲伤和仇恨当中。对你的伤病不好。”我点了点头,四下张望了一下,发现店里陈设如常,还是自己熟悉的地方,站起来四处“巡视”了一番,说道:“姐,我去了那么多的酒楼客栈,还是觉得咱们这个店最好最满意。”姐姐笑着看着我,刚要说话,我突然觉得胸口猛地传来一阵熟悉的刺痛,紧接着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姐姐见了大骇,不过幸亏此时店里没有客人,否则一定会吓到旁人的。这伤病就是这样,每每发作都是毫无征兆的,我一时间觉得天昏地暗,却突然稳稳地落入了那个熟悉的怀里,我捂着胸口,紧紧皱着眉,吃力地冲着疾步走过来的姐姐说道:“姐,你慢点走,当心脚底下。”话音刚落,姐姐已经到了我面前,看着紫箫紧锁着眉把药塞进我的嘴里,又喂了一口姐姐递过来的水,姐姐着急地说道:“怎么突然就病发了?是不是累到了?紫箫大侠,赶快扶她进屋里躺下。”紫箫点了点头,飞快地抱起我向后院走去。
我静静地躺在床上,有些无奈地看着三个眉头紧锁的人,其中一个还一直在抹眼泪,叹了口气,说道:“姐姐,你不要哭了,当心怀孕的时候经常哭以后孩子也是个爱哭鬼哟!”她吸了吸鼻子,哽咽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打趣我。”我朝紫箫伸了伸手,他会意,扶着我坐起来,靠在床头,说道:“我没有开玩笑,你现在一定要时刻保持愉悦的心情才可以。而且,我在信上不是告诉过你吗?我只是发病的时候比较吓人,过一会儿就好了。”说完,又向紫箫投去求救的目光。他看了看我,用手帕擦了擦我额头的冷汗,说道:“她目前的确没有生命危险。”我心里一阵无奈,这是什么安慰人的话语。这时,赵宏开口了:“所以,紫大侠,小妹这个情况会很频繁吗?”
“并不,”他简略地回答道,“七八日一次,目前。”
“除了吃药”,赵宏又问道,“没有办法根除吗?”
“没有。并且”,紫箫看了看我,说道,“此药也只能缓解,并不是长久之计。”
“并非长久之计是说,我妹妹可能会死吗?”姐姐听了紫箫的话,又急的哭了起来。
“是的”,还未等我说话,紫箫先替我回答了。
“姐姐”,我叹了口气,说道,“与其现在就难过,不如先开开心心地过下去,不是吗?”姐姐听了,还是哭着看着我,过了良久,缓缓地点了点头。我笑道:“姐,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活到你腹中的宝宝喊我一声‘姨娘’的,我长这么大,还没有当过姨娘呢!”
话音刚落,紫箫的声音便响起了:“会找到解决办法的。”
此时,似乎血红掌的伤痛已经过去了,我慢慢地站起来,说道:“走吧!我看外面的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四个一起吃顿饭啊!也不知道姐夫吩咐厨房做了什么好吃的给我们俩接风洗尘。”姐姐有些诧异地看着我,见紫箫冲她点了点头,示意我没事,才让赵宏扶着,另一只手拉着我的手,轻轻地说道:“走吧,蕊儿!”
毫无疑问,晚饭是相当开心的一顿饭,虽然知道酒对于我的伤病并没有什么益处,但紫箫似乎是怕我不开心,所以并没有阻止我喝酒,只是皱眉吩咐我少喝一些,我们边吃边聊,自然话最多的是姐姐和我,我仔仔细细同她讲了这大半年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当然有可能给她带来危险的事情,我只字未提,有的事情,她知道的越少,对于她来说越安全。赵宏偶尔插上几句话,同我们相谈甚欢,而紫箫,是一如既往地话少,只是静静地听着我们的聊天内容,姐姐问他,他便会简单明了地回答几句。
晚饭后,我们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姐姐因为前几日得知我们要回来,所以特意为紫箫也收拾出了一间屋子,并且就在我屋子的旁边。
我静静地坐在梳妆台前,把头发轻轻散开,因为刚刚洗过澡,头发还没有干,我看着手里的信,想了想,还是把它放到了蜡烛上,点燃了它,看着它一点点化为灰烬。突然,窗前响起了紫箫的声音:“你不看一眼就烧掉?”我着实被吓了一跳,拍了拍胸脯说道:“你吓我一跳,紫箫。”
他静静地站在窗外看着我,月光洒在他的背后,和周围的地上,使他身上那股清冷的气息更加浓烈,看着这个在我心中自带光芒的人,我笑着问道:“要不要进来?”他未置可否,直接从窗户跳了进来,说道:“你怎么样了?”我点了头,示意他坐下来,说道:“已经不疼了。没事的。”说完,又想起了以前的事情,笑着说道:“紫箫,你记不记得,你以前也是翻窗进我屋子的。”他点了点头,问道:“你今天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我倒了一杯水给他,说道:“你是说刚刚那封信吗?我不打算看了,而且,你应该懂我的心思,无论他在信上说了什么,都改变不了他是凶手的事实。”他看了看我,说道:“我说的不是这件事。”我皱了皱眉,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说道:“我目前还没有想好,所以没有开口对你说。”
“想好什么?”他问道。
“我还没有想好,我到底要不要随你一起去寻找能治疗我伤病的方法,”我看着他越来越冷的脸,说道,“我并没有要放弃自己的想法,只是我这次回来,看到姐姐她怀孕真的好辛苦,我有些想留下来陪她,等她的宝宝安全出生,再同你一起去,可是我又不知道我现在这个情况,到底能撑多久,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所以我没有开口。”
“所以你打算明天去问问你娘吗?”他问道。
我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原来我不用我多说,他就能想到我的想法,我点了点头,说道:“明天你陪我去吧。”他点了点头,说道:“你该休息了。”我见他起身要走的样子,忙上前拉住他的袖子,他看了看我,说道:“我在隔壁,你若喊我,我便能听到。”我听了,点了点头,放开了他的衣袖,看着他又从窗户跳了出去,还从外面帮我把窗户关好,又听到了隔壁的开门和关门的声音,才慢慢走到床边,和衣躺下,心里想着是不是这种江湖人士都喜欢跳窗,不喜欢走大门,一边又由于连日奔波,再加上晚饭喝了些酒,很快便沉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我简单地吃过早饭,便拉着紫箫往树林深处走去,同时还带了一些瓜果等祭祀用的祭品,想着顺便去祭奠一下冉服。
走到小竹屋前,迎面扑来的是一阵阵我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药香,果然如姐姐所说,娘并不在院子里,以前我每次来看她,这个时间她都是在院子里侍弄花草的,我把手里的东西都塞给紫箫,就向屋里走去,边走边喊道:“娘,我回来了!”话音刚落,我也刚走到屋前,就见药房的门快速地打开了,迎面的,是一脸笑容的娘,看见我,她张开了手臂,我忙向她的怀里扑去,她紧紧地搂住我,激动地声音都有些颤抖:“我的小女儿开心果终于回来了!”我在她怀里蹭了蹭,说道:“娘,蕊儿可想可想可想您了!”她听了,轻轻拍了拍我的头,并朝着紫箫点了点头,拉着我往屋里走去。
到了屋里,她坐在我旁边,一边仔细打量着我,一边拉过我的手,并且把她的手搭在我的脉搏上,然后脸色开始凝重了起来,之后又叹了一口气,大约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她放开我的手,还未等我说话,一旁的紫箫问道:“如何?”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的确如我所料,她的病情确实有所缓解,但是目前这个药,也只能保她十个月无恙。”我听了,呆了一呆,其实心里早就想过很多种结局的,但是这个结局还是没有想到的,刚要开口,又听紫箫问道:“别无他法吗?”娘叹了口气,说道:“我早年的时候,也听说过有人同丫头的病一样,但是据说有人被治好过,不过我并没有见过到底是怎么治好的。最近我一直在研制药,看能否可以让她通过吃药来一直续命下去,目前还没有什么太大的结果。”说完,两个人都陷入了死一般地沉默当中,久久都没有人说话。我站起来,一只手拉住娘的手,另一只手拉住紫箫的手,打破沉默说道:“别这么沮丧啊!我虽然是不小心来到了这里,可是,我能在这里碰到你们,真的觉得很幸福很开心了。何况,不是还有十个月吗?我相信你们一定可以的!”听了我的话,我的两只手被她们两个人攥的紧紧的。我笑了笑,不愿意继续聊关于死亡这个话题,说道:“娘,您今天中午打算吃什么?要不蕊儿亲自下厨做给您吃?”她看了看我,似乎懂了我的意思,擦了擦眼泪,笑道:“丫头做什么,娘就吃什么。”我看了看紫箫,他见我看向他,说道:“我有些事情要处理一下,中午之前回来。”我点了点头,看着他转身离开了。
厨房里,我们两个人有说有笑地聊着,聊着聊着便聊到了紫箫,可能上了年纪的人都会关心子女的终身大事之类的吧。我笑着看向娘,问道:“娘,您觉得紫箫这个人怎么样?”她笑着看了看我,又继续低头择菜说道:“娘觉得他什么样没有用,关键是丫头你觉得他如何。”我听了,放下菜刀,走到她跟前,蹲下来,拉着她的手,说道:“娘,我觉得我已经够自私了,我不能再继续自私了。明明知道自己活不长久了,还没有赶他走,而是让他每天都陪着我,为我担心,就是因为我离不开他。可是如果我再嫁给他的话,倘若有一天我离开了,他岂不是会痛不欲生,我不能那么自私的,虽然我是那样希望的。”她看着我有些泛泪的眼睛,叹了口气,说道:“丫头,从我第一天把你从山谷底下救下来,我就知道你一直聪明通透,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可是,这个事情,娘还是想多嘴说一句,这并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是你和紫箫两个人的事情,所以你还是要听一听他的想法的,你不能强迫他让他去接受你认为对他好的事情,你说对吗?并且你刚刚也说过了,你相信我们,没准儿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想出办法来治好你呢,你说对吗?”我听了这些话,心里有些诧异,因为娘很少同我讲这些事情,一般这种话都是姐姐会说给我听的,于是问道:“娘,他是不是同您讲了什么?”娘看着我,笑道:“他没有多说什么。先做饭吧,如果你好奇的话,等下他回来你可以亲口问问他。”我心里更加疑惑了,可是看娘的神态,肯定是不会多说些什么了,于是只好乖乖地回去继续做饭。
快到晌午的时候,紫箫回来了,他看上去似乎心情不错,眼睛里全是笑意,进了门以后,看到坐在一旁等他吃饭的我们,突然朝着娘坐着的方向跪了下去,吓得我直接跳了起来。只见他双手捧着一张红色的帖子,静静地说道:“大娘,在下紫箫,倾心于您的二女儿何蕊许久,想要聘她为妻,特下拜帖,望准允!”我呆呆地看着他,由于他似乎有些紧张,声音也与平时不太一样,冷静当中又带了一些慌张,我看着娘接过他手里的帖子,扶他起来,笑道:“帖子我收了。作为她娘,我自然希望她能够嫁一个如意郎君,一辈子对她爱护有加,可是我家丫头是个有脾气的,你要问她答不答应嫁给你才行。”听了娘的话,我才一点点回过神来,走上前去,轻声唤了一声:“娘,我……”
“你不愿吗?”未等我话说完,紫箫便打断我说道,“若你不愿,我也不会强迫与你。”我哪里还有想到自己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出,我确实是没有想到的,说实话,我确实想过我同紫箫以后可能会结婚生子,可那都是伤病复发以前的事情了,而且,我也没有想到过会被用这种方式求婚,所以一时间脑子里像浆糊一样,我摇了摇头,说道:“我没有说我不愿意,我只是……”到嘴边的话没有说出口,我看见紫箫刚进门的满是笑意的眼睛里的光芒开始流散,我心里突然觉得有些难过,胸口也开始有些隐隐作痛,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的眼神,我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拒绝他的话,心里突然就开始明亮了起来,人生在世,管它到底能活多久呢,只要现在,当下,是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不就够了吗?于是扫去脸上的阴霾,笑着冲他说道:“紫箫,我愿意做你的妻子,与你天涯海角,矢志不渝。”他似乎是没有想到我话语转变的如此之快,竟然愣在了那里,娘在一旁看到了,轻轻推了他一下,他才回过神来,然后大步上前,紧紧地抱住了我。我从余光中,看到了娘满脸欣慰的目光,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觉得娘对紫箫,是有些说不出来的感情在的,可是又像是一缕青烟,转眼就飘散了,抓也抓不住。
吃过了午饭,又同娘聊了好一阵子,我才依依不舍地离开,由紫箫陪着去看冉服。
到了他的墓前,我放下篮子,把里面的祭品一一摆在墓碑前,看着整洁的墓,心中知道这定然是姐姐定期来打扫过的,我慢慢地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也倒了一杯酒放在冉服的墓前,一饮而尽,冲着墓碑笑道:“冉服,你最近好吗?自从来到这个朝代,我感觉我的生活突然丰富多彩了起来,仅仅半年的时间,就发生了好多好多的事情。等我有空的时候,我会过来讲给你听的。”我放下杯子,继续说道:“你知道吗?我昨天从杭州回来的时候,姐姐给了我一封杨勇留给我的信,可是我没有看,我想你是知道我的脾气的。对于这个人,我虽然知道他的结局不怎么样,可是我却是永远都不会原谅他的。说实话,你刚刚离开的时候,我连做梦,都想要亲手杀了他!”说完,攥了攥拳头,余光瞟到了站在不远处靠着树干静静等着我的紫箫,说道:“冉服,我生病了,可能会死,可是我答应了紫箫的求婚,你会保佑我的对吗?虽然不知道我来告诉你这些你会不会不高兴,但是,你会希望我过的开心的,对吗?”不知道什么时候,眼泪就流了下来,我抬手擦了擦眼泪,继续说道:“你看,我还是哭了。冉服,我永远都会爱你。紫箫,也是我生命中不可以失去的人。你觉得我花心吗?其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这到底算不算花心……”不知道继续说些什么,只是看着他的墓碑,静静地发呆。
过了不知道多久,紫箫走了过来,说道:“该回去了,太阳要落山了。”我抬头看向他,发现他正用他明亮而深邃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我,我笑着伸出手,说道:“拉我一下。”他伸出手,轻轻地拉起我,我顺势靠进他怀里,说道:“我们回去吧!”他似乎没有想到我的这一系列动作,顿了一下,揽着我,边走边说道:“你真的决定了吗?”
“不然呢?”我笑着看了一眼越来越远的墓碑,挥了挥手。
“那冉服……”他似乎有些迟疑地开口。
“紫箫”,我轻轻说道,“你知道,活人是永远没有办法同死人争宠的。而且,你都没有因为我命不久矣而嫌弃我,我为什么不乐观一点,勇敢一点呢?”
“你不会短命!”他的语气似乎有些生气了。
“好的好的,我不会短命的。只不过,紫箫”,我笑着打趣他道,“你这求亲的方式也太简单了啊,我听说下聘都要什么丰厚的聘礼,还要什么定情信物呢,你这什么都没有,我娘居然都没有反对。”
“聘礼我下了,大娘告诉我,直接把聘礼送到你姐姐那里就可以了。”他很认真地回答道。
“所以你们一早就商量好了,就瞒着我一个人,连姐姐都知道!”我假装生气,轻轻挣脱开他的怀抱。
“你不是喜欢这种,意想不到的惊喜吗?”他看着我,耸了耸肩。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这种!”我感觉自己仿佛被看穿了心思,有些恼羞成怒。
“我昏迷不醒的时候”,他看了看有些恼的我,说道,“那时候虽然我不能回答你,但是你同我说的话,我都能听见。”
“哦,”我长长地回了一声,想继续逗他,“那么聘礼有了,定情信物呢?”
“在你头上”,他指了指我头上的珠花,说道,“你没有看见里面我刻了字吗?”我听了,有些惊讶地从头上拿下珠花,仔细一看,发现里面赫然有一个“箫”字,我笑着问道:“所以这个是你什么时候刻上去的?”
“一开始做的时候就刻上去了”,他说道,又把我拉过去,揽进怀里,解释道,“本想仔细同你解释一番的,可是你直接同我要了过去,并且带在了头上。”难怪那个时候慕磬他们几个看见我戴着这个珠花,都是一脸坏笑地看着紫箫,原来是这个意思,原来那个时候,我竟然默默地就答应了。
“原来你才是蓄谋已久的高手,紫箫,我真是小看你的智慧了啊!”我笑着说道。
“你冷吗?”他并没有回应我的话,反而问了这么一句。其实他不问,我也觉得自己开始觉得冷了,刚刚还打了个冷颤。于是吸了吸鼻子,说道:“自从病了以后,就特别怕冷,尤其是太阳落山以后。”说完又在他怀里蹭了蹭,他揽着我的手臂收紧了些,两个人又继续走路。走着走着,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在我头顶轻声问道:“你害怕吗,蕊儿?”我的笑容在听了这句话以后,僵在了那里,这应该是他第一次用这么亲昵的称呼喊我了,可是却是问了我这么严肃的问题,我想了一下,轻轻说道:“如果我说不怕,你肯定不信的吧?”他轻轻“嗯”了一声,我继续说道:“怕是肯定的,其实我不是怕死,我只是不想离开你,我想一辈子都这么粘着你,让你陪着我。”他听了,拍了拍我,说道:“别怕。我们会想到办法的。”我笑了笑,没有再说话。两个人静静地走了回去。
由于伤病,我并不能出远门,再加上姐姐怀孕,身子越来越重,于是紫箫陪了我几日,确定我病情还算稳定以后,一个人踏上了寻找能够治好我伤病的路上。之前一直都没有同他分开过,突然的离别让我很不自在,只是娘还是建议我要呆在她的视线范围内,能随时发现我伤病的变化,所以也只能分开,靠每隔七八日收到一封他的来信来缓解想念的心情。这期间,紫箫给我的信,内容都相差无几,大致都是没有什么更大的进展,紫箫来信的同时,慕磬等人也频繁地来信,一直问着我的病情,并且也在帮我寻找着能够解决的办法。令我奇怪的是红嫣,自从回到小镇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也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不过目前看来,她似乎是笃定了我必死无疑,所以也没有再继续出现在我面前。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在我学会了女工,也能够自己缝制嫁衣的时候,九月初九这天,姐姐顺利地诞下了一个可爱的女儿,我为这个小姑娘取名叫“赵窈淑”,小名“淑儿”,希望她能够像她母亲一样,“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同时更希望她可以平安快乐地长大。说来也很神奇,姐姐怀她的时候她便很安稳很沉静,出生以后依然很乖很听话,不哭也不闹,同时也不认生,谁抱她都不会哭,反而咯咯地笑个不停。
到了十个月的时候,就是一开始娘亲定下的所谓我的“生命终结的时刻”,紫箫终于风尘仆仆地回来了。因为天气变冷,再加上药对于我的作用越来越小,虽然娘多次改进,但是还是不能够阻挡来势汹汹的病情,所以我发病的频率也越来越高,几乎每日都会呕血,也没有力气再帮姐姐带孩子照看店里,每日只能躺在床上,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做任何事情,娘因为万分担心我,直接叫姐姐把我从宏玉客栈带到了她住的小竹屋,赵宏特意为姐姐请了辱母,帮她带着淑儿,姐姐只要有空,就会来竹屋照看我,娘更是不敢远离我,连出门采药都省下了,可是这些并没有阻挡我伤病的恶化。所以当紫箫回来看到我的手,我从他眼睛里,看到了自从我认识他以来从未有过的目光,那是一种深深的绝望的眼神,他并没有直接走过来,而是先走向娘,把手里很大的一个包裹递给她说道:“听说,这是药引,我全拿回来了,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娘接过包覆,打开看了看,因为背对着我,我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见她疾步走了出去,边走边说道:“我现在就去配。”与此同时,紫箫也走到了我床前,我虚弱地冲他笑了笑,说道:“我好坚强的,紫箫。你要不要抱一抱我安慰我一下?”他听了,慢慢地把我扶起来,隔着被子,被他紧紧揽进了怀里,我有些贪婪地汲取着他身上的味道,笑道:“我真的很想你,紫箫!”
“我也是!”头顶传来他的声音。
“我这几天,老是觉得困。可是我睡之前,都会提醒娘,如果你回来了,要马上叫醒我。”
“我知道!”
“你过得好吗?这些日子。有没有被人追杀?”
“没有人是我的对手,可是我过得并不好。”
“为什么?”
“因为你不在。”
“你变了好多”,我轻咳了一声,说道,“以前你不会说这些好听的话给我的。”他听了我的话,没有出声,静静地抱着我。
“紫箫。”
“嗯。”
“如果,娘成功了,我们就成亲,好不好?”我捂着胸口,希望它能晚一点再疼,至少等我把话说完。
“好。”他似乎是感觉到了我的不适,忙放我躺下,问道,“很疼么?”
我点了点头,说道:“真的很疼。”
他眉头拧的更紧了,问道:“要吃药吗?”
我轻轻摇了摇头,觉得这一次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疼的严重,忍着钻心的疼痛说道:“紫箫,如果我不在了,你要在我的墓碑上,刻上‘爱妻何蕊’四个字,并且署上你的名字,好不好?”说完,我没有等到他回答我,一口血吐了出来,意识终于模糊了起来,隐约间,我似乎看到了紫箫脸上的泪痕,可是,我已经没有力气擦了,因为我感觉自己真的太累了,之前每一次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脑海里浮现的都是他这张精致的脸庞,尤其是那双一眼望不到底的深邃的眼睛,那双初次见面就深深吸引了我为之着迷的眼睛,就想着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倒下去,要再见他一眼,告诉他其实在我的心里,他和冉服都是一样的重要才可以,可是意识模糊之前,我连这些话,都没有力气再对他说了。
作者个人觉得何蕊她不算是脚踏两只船吧,毕竟每个人都有一个忘不掉的初恋,并且这个初恋还死在了自己的怀里,这种感情应该更是割舍不掉的,可是她对紫箫的感情也是百分之百真挚的啊。这世间,会有多少人,可以幸运地嫁给或者娶到自己的初恋呢,对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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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天涯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