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入人间 第3章 第 3 章

第二天，诺西如约给埃拉带来了《初级物理学》和《初级化学》的课本，“我的成绩不是很好，就不给你我的笔记了，免得误导你。”

“谢谢。”有课本埃拉已经感恩戴德了，她感动的望着诺西，“明天我给你带吃的来，我做的蛋卷很好吃。”

“不用客气。”

物理课。

“斯威特小姐在笔记上记下了一个符号，Ω，一个假期把你的脑子清空了，是么，斯威特小姐？也许它从没被装满过。”

诺西死死低着头不敢抬起来，埃拉整个人僵硬的坐在座位上，机械的记着笔记，生怕莫德教授叫到她的名字。

“埃拉·格兰特，唔，写的满满的——你的新伙伴，互补又般配。”

一瞬间，埃拉的脸也红的彻底了。

又是头晕脑胀的一天。另外，埃拉注意到，艾萨克家的人没有来上学。西蒙说他向来只报到，是否上课则看心情，考试更不可能了，最后学校会看在他的姓氏的面子上给他一个毕业证。埃拉想，识字都不全，和文盲有什么区别。另一方面，又有点羡慕他不必为了物理和化学头疼。默默收拾东西，埃拉的心情低落，她从班中最优秀的学生，沦落成最差劲的学生了。

“埃拉，等一下。”在走出校门后，伊莱从身后追上来，“这是我的笔记。”

将信将疑的翻开，埃拉发现，是物理和化学的笔记。他说，“诺西和我说你需要重新学物理和化学，我想起来这两本笔记我没有用了，送给你吧。”

她想拒绝，但实在是太需要了，张了张嘴，说，“谢谢。”

他笑的眯起了眼睛，“如果想感谢我，明天的蛋卷，给我也带一份吧。”

“好。”她点头，“我会尽快抄完还给你的。”

“喔哦哦哦——伊莱把笔记送人了！我要都没给看的笔记送人了！”西蒙从旁边呼啸而过，带着一股酸气。

所以没人喜欢你太正常了，埃拉望着西蒙悲伤离去的背影想，谁会喜欢傻子呢。

多年来，兰登教授习惯了莫德教授的抱怨，他只会抱怨一件事，那就是——我的学生为何如此愚蠢。或者说，他羞于承认这是他的学生。莫德教授在他的办公室中来回踱步，“斯威特！永远听不懂我说的话，她就像个只懂吃草的山羊，用那双无辜可怜的眼睛盯着课本，乞求它能自己跳进脑子里去。”

“伊莱很聪明，每科的成绩都很好。诺西只是不擅长物理和化学，她在文史方面表现出色，是个很努力的孩子。”兰登教授与莫德教授不同，他理解每个人的天资不同，因此只要是努力的学生，他都喜欢。

“还有那个格兰特！以她的成绩，完全不需要进入高等学院，去学个打字员都比上学有价值！”

“布莱尔。”莫德教授从教案上抬起头，严肃的叫他的名字，“关于埃拉，我想提醒你一件事。她从小林谷来，也许你从来没听过这个村子，因为它既小又偏僻。她是当地最优秀的学生，小林谷不教授物理和化学，所以在你擅长的学科上她确实脑子空空。但我希望你能理解，以她的年纪，做出这个决定需要非常大的勇气。多给予她一些耐心和指导，我不想她像之前的孩子一样选择退学。”

莫德教授愣了愣，强行嘴硬，“我猜小林谷没几个学生。”

“是，所以更加难得。”兰登教授从桌上的卷子中挑出埃拉的，“你看，她已经能做对几道题了。她很努力，布莱尔，我知道你喜欢聪明的学生，我认为她是班里最聪明的学生之一。”

物理课，当埃拉试图读懂课本上的复杂文字，莫德教授悄无声息的站在她旁边，脸色阴暗，“如果我是你，就知道先借一本《初级物理学》，而不是妄想用干干净净的脑袋学习高等物理。”

“在看了在看了……”埃拉恼火的小声嘟囔，旁边的诺西听了倒吸一口凉气，紧张的抓住衣角。然而，莫德教授看到埃拉桌子上摆着一本《初级物理学》，没有再说，走到了讲台上，所有学生都松了口气。

“你们为什么从不反抗？一个好老师不应该在课堂上侮辱学生！”

气愤的埃拉越走越快，诺西要小跑才能跟得上。她气喘吁吁的叫埃拉，“慢点，你走慢点。莫德教授是国家物理协会的教授，每年有向高等学府推荐学生的资格，我不能得罪他，我哥哥没准能去呢。”

埃拉猛地转身，瞪着她，“就为了一个不确定的名额吗？”

诺西怯生生的半低着头抬眼看她，“很难得的。东木镇的学生去高等学院，比从小林谷到东木镇更难。”

盯了她一会儿，埃拉转身继续走路，脚掌重重的踏在地上，“好吧，但他可别想再侮辱我。我一定要把该死的物理搞明白！”

总之，虽然有讨厌的莫德教授和难以理解的高深学科，埃拉的学习走到了正轨上。每天，下课后她在自习室学习到晚餐时间，之后回家吃饭，在卧室看书到晚上九点。这时是酒馆最忙的时候，她会去酒馆帮忙直到十一点后客人减少，再晚一些科林就要赶她回去了。

沙朵不再把埃拉关在小屋子里了，不过每天她来时依然会一次又一次的叮嘱，“不要惹事，小孩，我走过去你就闭嘴到一边去，惹到大人物咱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知道了。”虽然一直未曾见过他说的大人物，埃拉想，能让粗心的沙朵百般警惕，应当是真正的大人物吧。

“沙朵，拿两瓶酒来！三瓶！”

沙朵看到那桌人，按住埃拉，“你在这看着，我去。”

“来杯威士忌，天太冷了。”一位客人说。

“好的。”埃拉看了沙朵走过去的方向一眼，那是这间酒吧最好的几张桌子之一。

不寻常，沙朵放下酒站在那里低头和几位客人聊天，这不常见。埃拉边给客人倒酒，多看了几眼，好像看到了报到时的艾萨克，她忘了他叫什么。

一个客人说，“朗姆酒。”

“好的。”埃拉收回目光，在酒架上找朗姆酒。她在吧台工作的次数很少，因此找了一会儿，拿过来后道歉说，“抱歉，我刚来这里，你的酒。”

他很年轻，大概二十出头，穿着时下流行的衬衫西服，梳着个背头。打扮的很精神，体型格外瘦削，眼神却像只油滑的胖狐狸。他推过酒杯让埃拉帮他倒满，用两个手指拨弄回来，“对艾萨克感兴趣吗？”

埃拉抬眉看他一眼，没有回答。

“我是达伦·阿狄森，听过阿狄森商店么？是我们家的产业。”他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埃拉的反应，又接着说，“是，小女孩都爱艾萨克。坦普尔·艾萨克、里德·艾萨克、伊迪·艾萨克，还有没有长成的道尔·艾萨克，恰巧艾萨克家盛产儿子，可这也不够女孩子分，他们只能多多辛苦，哈哈。”

这声笑不令人愉悦，尤其对女孩来说是种冒犯，埃拉装作没有听到，整理吧台的杯子和酒瓶，清洗醒酒器。

“你叫埃拉？”他递上一张名片，“拿着这张名片去阿狄森商店，有我为你准备的礼物。”

“你是推销员吗？”她低头瞅着那张名片，冷冷地说，“我没钱办卡。”

达伦不禁大声笑起来，“埃拉，艾萨克看不上你。他们尝过很多漂亮姑娘，你不够漂亮，也不够性感，连说话也不会，可怜的埃拉，认清现实吧，我能和你说话已经是你的运气了。”

“你有了个帮手，沙朵。”坦普尔叉着腿大大咧咧的坐在沙发上，抬下巴指指吧台的埃拉，她正和达伦说话，“可惜是个眼神不太好的姑娘。”

沙朵回身看了一眼，略微有些慌，解释说，“她不认识达伦，她从小村子来，谁都不认识，东木学院开学了，她是来上学的。”

“你认识吗，伊迪？”坦普尔问他正在上学的弟弟。

伊迪耸耸肩，无语的回答，“我就报到去了一天，你不如问诺曼，他天天去。”

“嗯……好像看到过。”诺曼扶着眼镜，眯起眼睛仔细看着埃拉。

“算了，他近视。”伊迪摆摆手，“达伦跑这儿来干嘛，他不知道今天咱们在吗？”

坦普尔是个暴脾气，眯着眼睛，拳头捏的嘎嘣嘎嘣响，“他是故意的。”

“喔喔！”

“达伦！”

“掀翻他埃拉！”

沙朵迷茫的回过头，正看到埃拉伸手拽住达伦的领子扯到吧台上。顾不上艾萨克在场，沙朵吓得要死，“天哪天哪，埃拉！”

坦普尔捏紧的拳头松开了，抚掌大快，“对，就是这样，揍他，哈哈哈！”

埃拉扯着达伦的领子把他仰面按在吧台上，将旁边水池的水龙头打开最大，拎起水管塞进他的嘴里，呲呲呲的灌了不少水，溢出来的流了满脸，呛得他说不出话来。

“埃拉住手！”沙朵穿过看热闹的人群跑过去，扯开埃拉的手把达伦救了下来。

埃拉被沙朵甩了一个趔趄，她稳了稳身形，向前走一步，越过吧台愤怒的俯视咳嗽的达伦，“我不够漂亮、不够性感也不够会说话，但我有劲儿，下次再敢当着我的面说下流话，小心给你洗嘴巴！”

达伦在沙朵的搀扶下站起来，“野丫头！我就该……”

“还说呢，达伦，想再洗洗嘴吗？”不知哪个客人喊了一句，惹了满室大笑。

此时，听到声音的科林匆忙跑过来，跑进吧台把埃拉拽了出来，惶恐又愤怒，“你这个惹祸精！”

“他先起的头！”埃拉恼火的辩解，“那个推销员！”

“谁他妈是推销员！”达伦恼火的喊了一句，接着拼命咳嗽，像是要把肺从那个小身板里咳出来。

坦普尔看的身心舒泰，嘲笑道，“先把鼻子里的水擦擦再说话，阿狄森。”

“我不管谁先起的头！”愤怒的科林拽着埃拉出了后门。

坦普尔起了几声哄，兴奋的对伊迪说，“你该去上上学。”

“算了吧，不如我多来喝几次酒。”伊迪开了一瓶新的酒。

“这个傻姑娘真有意思。”坦普尔笑完靠在沙发上，“给我也倒上，小子。”

里德认为埃拉不只是个傻乎乎的乡下姑娘，他看到了埃拉的眼睛，它们散发着光亮与生气。那些真正老实到愚蠢的乡下人，他们的眼中不会有这样的光泽。所以他说，“如果她想留在东木镇，就不能是个老实的傻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