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入人间 第2章 第 2 章

深夜，酒馆闭店，收拾好酒水残渣，科林叫住埃拉，“埃拉，等一下。”

“什么事？科林舅舅。”埃拉还没有习惯这样称呼他。

他从外衣兜里掏出一张纸片，“这是、入学证明和学生证。还有两天开学，你去买点纸笔。”他放了些钱在埃拉手中，“这几天辛苦了。”

可以上学了？埃拉感到整个人都飘起来了，她抓紧了那两张薄薄的纸片，从嗓子里挤出几个字，“谢谢，科林舅舅。”

“课本报到时发，你可能需要买个书包……”

埃拉低头看着两张纸，上面写着她的名字，散发着油墨的香气，因为这两张纸，她能留在这个城镇了。

第二天一早，餐桌上，佩娜对埃拉说，“你今天要去买东西？”

埃拉的脸突的红了，“我可以先去酒馆。”

“多拉住在我们楼上，你应该见过她，她就是东木学院毕业的。我和她说好了，让她带你去，她知道你需要什么。”

“……好。”

多拉是个性格开朗的女孩，前不久刚刚结婚，新搬到他们楼上。虽然是个破旧的小房子，但她十分满足，每天都很快乐。她和性格温柔的佩娜相处的很好，因此积极地向埃拉介绍学院的情况。

“学院老师都很好，除了物理学老师。千万别惹他，不然他会罚你抄物理书。听说有一次两个学生在他的办公室门口说话声音大了些，就被他罚了，抄了一星期才抄完。”

“物理课本很厚吗？”多拉是她碰到的第一个同龄人，从心理上，她非常想和多拉多说些话。

“不厚，但是抄一整遍太多了。说实话，物理对我来说太深奥了，毕业时我还看不懂物理书的最后几章呢。那时候他总说我们又蠢又笨，只知道盯着课本，盯着课本也读不进去，脑子里全是垃圾。”

多拉领着埃拉穿过好几条街，进了一家文具店，粉色的墙面和招牌，散发着少女的气息。

“我那时候可喜欢逛文具店了。”多拉兴奋的拉着她转来转去，不时举起几样东西让她挑选，随后放进她的怀里，“笔、本、墨水，还有纸，你喜欢包书皮吗？”

“书皮？”

多拉拿起一卷很厚的粉色的纸，“对，我给每本书都包上了好看的书皮，这样它们就不容易磨边了。”

埃拉想起自己从家里带来的几本书，拿起一卷蓝色的书皮纸。

根据学生证上的班号，埃拉找到了她的教室。她不熟悉路线，找到教室时学生已经很多了。这就是她梦想中的教室，有着明亮的窗户，整齐的桌子，坐满了的学生。她曾在乡下的教室中幻想过，希望有人和她一起真正的学习，而不是识几个字便辍学去工作。

“同学，我可以进去吗？”

埃拉回过神，赶忙向里走了一步，侧身说，“对不起。”

“没关系。”是个笑眯眯的男生。他长得很英俊，埃拉忍不住盯着他多看了几眼。他有着浅茶色的卷发，像羔羊的羊毛打着卷松松散散的蜷在他的头上，透着股可爱的书卷气。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孩。她的头发也是如此，简直像是男孩的头发长长了些，直接拿下来放到她头上去了。她低着头，微微抬头看了埃拉一眼，跟着前面的男生走进去。

除了埃拉，新生们互相都认识，各自与交好的朋友坐在一起。埃拉看到男生向几个朝他打招呼的男生们走过去，又招手让女孩坐他旁边。那个女孩犹豫了一下，独自坐到他后面的空座。

教室只剩下两个座位，一个在最后一排，周围是一群乱哄哄的男生，另一个在浅茶色头发男生旁边。相比之下，他们安静许多。埃拉顿了顿，走到他旁边，“我可以坐这儿吗？”

旁边几个男生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其中一个说，“伊莱，她想坐你旁边。”

“没有别的空位了。”伊莱把手套挪过来，对埃拉点点头。

一个男生向角落中看了一眼，“艾萨克旁边还有一个。”

“没有人想坐在艾萨克旁边。”一个瘦高个压低声音说。

“好了。”伊莱轻轻敲了一下桌子，“听说带领我们这一届的是兰登教授。”

他们松了口气，“不是莫德教授就好。”

默默听了一会儿，埃拉好奇的问，“艾萨克是谁？”

“你不知道艾萨克？”瘦高个男生又转过身来，对她伸手，“我叫西蒙，你叫什么？你不是东木镇的人吗？”

埃拉伸手，同他短暂的握了一下，“埃拉，从小林谷来。”

西蒙一脸疑惑，“它就叫小林谷，还是叫林谷，因为它小所以你叫它小林谷？”

真是……蠢的可以，埃拉说，“小林谷。”

“没听过。”

“是南边的一个小村子。”

西蒙嘟囔道，“怪不得。”接着同她解释，“那个，坐在最中间的人是艾萨克家的老三，伊迪·艾萨克。他们家族掌握着大半个东木镇的势力，所以别惹他们。他们不在乎你是不是故意的，尤其是你，外来户，听着，他们有枪，也会用。”

“我们村很多人有枪。冬天，这种季节，山上的野兽经常跑进村子里，我们家也有。”埃拉认真的说。

“你听到了吗？她说他们‘村’有枪，哈哈哈。”西蒙笑的快仰过去了，“真是个村姑啊。”

周围的人笑起来，伊莱抿了抿嘴，笑着说，“西蒙不是这个意思，艾萨克家的枪不对着野兽。”

不对着野兽，难道，对着人吗？埃拉明白了。但西蒙太讨厌了，埃拉直勾勾的盯着他看，等他坐稳当了，她瞪着他说，“你敢嘲笑我，小村姑能把你的牙打下来。”

西蒙愣了一下，一个小姑娘能有多大劲儿，还想揍男人。他刚要张嘴，伊莱推推他，“兰登教授。”

一秒钟内，在兰登教授走到讲台前，所有人全部坐好。兰登教授站得笔直，看着下面坐的整齐的学生，心想，果然已经耳闻过他的威严。他点点头，“我叫阿尔瓦·兰登，你们可以叫我兰登教授。”他左右摇摆目光，在人群中寻找，“伊莱，你来做班长。所有男生，过来领教材。”

当男生呼啦啦的走出教室，班里只剩下六个女孩子。

“你是故意坐在伊莱旁边的吗？”身后的女孩问。

埃拉转身看着她，“只剩这个位置了。你为什么不坐他旁边？你们认识。”

她没有回答，“我叫诺西，伊莱的妹妹。”同时她撇了撇嘴，接着问，“你真是从村里来的？”

“是。你想说什么？”埃拉有些不耐烦了。

诺西摇头，“没什么，我听说小地方不学物理和化学，你有麻烦了。兰登教授教化学，是第二严格的老师。最讨厌的是莫德教授，如果你的物理差劲，他会把你羞辱的体无完肤。”

埃拉一直是班里最优秀的学生。能有多难呢？她想。然而，当拿到教材时，她整个人都傻了。物理和化学，这两门全新的学科充满了莫名其妙的符号，她一个字都看不懂。明天开始上课，第一节就是物理，埃拉的汗都流下来了。

“埃拉？”佩娜只看到一个人影匆匆而过，叫都没叫住，嘟囔道，“这孩子怎么了，报到不顺利吗？”

何止是不顺利。埃拉甚至没有去酒馆帮忙，除了晚餐出来了一会儿，其余时间全泡在屋子里看物理和化学课本。佩娜注意到，她的屋子里的灯亮到很晚。

“学习到很晚？”第二天，诺西主动坐在埃拉旁边，看到她眼下发青。

“嗯。”她没有精神的趴到桌子上，相当绝望。

诺西同情的叹了口气，“看懂了多少？”

“第一段。”

嗯？诺拉翻开物理课本，第一段写着‘物理学是研究物质最一般的运动规律和物质基本结构的学科……’。嗯，诺西确定班里的垫底是谁了，除非伊迪·艾萨克出席考试，否则非埃拉莫属，而他从来没出席过考试。她看着埃拉的后脑勺，犹豫半天说，“之前来东木镇读书的人都退学了，不知道你能坚持多久。”

“我才不会退学！”埃拉爬起来，愤怒的翻开物理课本。

看不懂就不要硬看了啊，诺西也翻开课本，“我有《初级物理学》的课本，你要不要看？”

过了好一会儿，她小声说，“……要。”

“我回家找找，明天给你带来。”

“……如果有化学……”

“也给你带来。”

埃拉想，这应该算是她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上课铃响，莫德教授如同一片乌云飘进教室。倒不是说他本人很阴沉，而是，因为他的到来，教室里鸦雀无声，所有学生的表情都如临大敌。他的声音低沉洪亮，听着就像含着怒气，“你们都学过《初级物理学》，希望各位表现的聪明点。第一讲……”

埃拉的表现堪比整个教室中最认真的学生，不论莫德教授说什么，她都一字不差的记下来，不论她是否能理解——大部分是理解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