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之舟 第5章 倒下

司马昭如动用将近可调动的一半暗军去各地找寻韩烁，他没有将这一件事告诉任何人，如果被居心叵测的人知道，必定杀之。

要做到绝对快速绝对保密。这是他第三次动用宫中暗军，他再一次骑马出宫，带着那五百精锐人马从侧门出。

原本沉静的夜在暗潮涌动。

正是夜晚，路上没有行人不会有别的人知道，月光照耀着条条驰道，恍如白昼。

司马昭如快马加鞭地带着他们在驰道上狂奔半个时辰之后才停下：“老奴就送诸位到此，还望诸位平安归来。”

“臣遵旨。”全部人的在马边单膝跪下，右手放到左胸上行礼。

月光照在他们银白色的盔甲上，显得是如此的冰冷刺骨，司马昭如一拉缰绳：“各位一路顺风，老奴待诸位归来！”说完就拉着缰绳朝来时路驶去。

晚风轻抚，带动衣角，一路风驰电擎，扬起一路灰尘。

一路向南，应该可以打听到踪迹。

途径一小摊香气四溢，司马昭如一闻就知道是许久未见的桂花香糕，想着买些回去，毕竟宫中比不上外面。

他隐约记得有一人跟他一样迷恋桂花香糕，但他全然忘记了是谁。

月亮已高悬夜空之中，司马昭如带着桂花香糕进宫，下马时觉得整个身体都快散架了，强撑着身体回到寝宫。

“怎么现在才回来？吃饭了吗？”江涟还坐着等司马昭如回来，手里的茶凉了不下五次，现在手里捏着的这杯连余温都快没了。

司马昭如把桂花香糕和拂尘都放在桌上就转身朝浴池走去。

江涟不喜欢他无视自己，起身拉住他的手腕让他转身。

司马昭如抬眼看着他，眼角有些泛红，血丝像是植物脉络一样映在眼睛里。司马昭如抽回手，声音带着浓厚的疲惫感：“不关你事。”说完他就要走。

江涟上前从身后抱住他，把下巴抵在他肩上：“等洗好就出来吃饭，行吗？”声音微弱到有种卑微的感觉。

“嗯。”司马昭如没有力气推开他，只是拉开他的手。

一身尘土味实在受不了了，司马昭如一刻也不想忍。

许儿见他回来就赶忙过来帮他沐浴，在司马昭如身后轻轻给他按着头，又捏捏肩，问：“大人，这些你倒也不必如此匆忙去办，也太累了。”

“习惯了，还有三个月时间就应该到了吧，准备想着去哪吧。”司马昭如闭着眼睛说着，他单手撑着头，左肩的长发没入满是花瓣的热水里。

许儿顿了顿动作：“我跟着大人，家里已经没有人了，一个人又没什么意思。”

司马昭如轻笑：“怎么会没有意思？等你遇见了心爱之人，结婚生子，百年好合，一切都会变得有意思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水雾迷着了她的眼睛，眼眶变得有些温热：“但是大人身边没有人了。”

“怎么会没有人？这天下遍地都是人，不还是有人能照顾我吗？”司马昭如云淡风轻地说着。

他身边还有人吗？王玉去侍奉皇帝，许儿离开皇宫之后身边哪还会有如此亲近之人？难道再花个三五年再提拔一个人？这很不现实，他手里的势力会一点点脱手到达王玉手里，后宫有人之后就会形成新的势力格局，朝廷也会脱离控制，到时候又是几大势力鼎立。

司马昭如轻轻眨着眼：“就算是没有人，我一个人也行。”他拍拍许儿搭在他肩上的手：“你先出去等着吧。”

“是。”

风从窗外轻轻吹进来，屋里的薄纱轻轻飘动，司马昭如穿好衣服就出去了。

桌上摆满了菜，江涟坐等着，许儿拿着毛巾站在一旁，司马昭如一坐下许儿就帮他擦着头发。

司马昭如一声不吭得吃着，吃完一碗又把空碗递给江涟，示意再要一碗，江涟还高高兴兴地帮他盛。

司马昭如吃完，又喝了杯水：“叫人收拾下去吧，点个熏香。”

“是。”许儿收起毛巾出去叫人。

司马昭如起身朝屋里走，江涟跟着，跟条狗一样。

“你跟着我干什么？不是有地方给你住吗？”司马昭如停在门口转身看着他，眼神淡淡的，语气却是有气无力的。

江涟直言不讳：“跟你睡。”

司马昭如也没有力气和他争了，转身说：“随你。”他来到床边就躺下了，闭上了眼睛，江涟脱了衣服就爬上床睡到里面，抬手向司马昭如的手伸去。

司马昭如连眼睛都没睁开：“别碰我，不然我把你扔出去。”

“噢。”江涟有些遗憾地收回手。

许儿点了熏香就出去了，动作轻微，生怕吵到司马昭如，也不像江涟一样心大，还跟司马昭如同睡。

早上还要出去朝听，司马昭如早早就起来换衣服梳洗，他在门口听着，没过多久就离开了。

“许儿，你命人在那守着司马丞相，带他来见我。”

“是。”

司马昭如一个人回去，走到半路就没有征兆地开始剧烈咳嗽，捂着胸口扶着墙，脸都咳红了。

可能这些天伤寒了，他也没有太在意，顺了顺气就又继续走着，

江涟还没起床，司马昭如坐在厅中喝茶等候司马相如来这边。

“兄长。”司马相如小跑进来先给司马昭如行礼，司马昭如笑笑：“免，坐吧，喝口茶顺口气，我也没让人催啊。”他给司马相如倒了杯茶。

许儿正好过来：“公公，我这边有事请您过去一下，可否方便？”

“你等我一下，我很快便回。”司马昭如起身离开。

“好。”司马相如细品着茶。

不愧是宫里的茶，还带着些许甘甜之味，司马相如忍不住多喝了两杯。

表情很俏皮，眼睛微微眯着，江涟起来的时候出来看了一眼，忍不住道：“昭如？”

司马相如放下杯子回：“我是相如，公公一会儿就会回来。”

长得有些像，特别是眉眼间，那双好看的丹凤眼就好像是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江涟一恍惚竟给认错了。他慌忙道：“抱歉，那便不打扰您了。”说完就又转身回房里去。

兄长这是......金屋藏娇吗？司马相如刚才有好好打量过江涟，他的模样竟也不逊姜熙，只是眉目间异域血脉更为浓厚一些，黑色的眼睛就像是深渊，仿佛能把人吞下去一样。

总的来说很好看，司马相如很肯定地点了点头，但还是觉得姜熙好看一点，因为姜熙的琥珀色眼睛更深得他的喜欢。

司马昭如很快就回来了，不过是发生了一些闹剧需要他去处理，许儿不好决定罢。

“久等，我们来谈谈之之的事。”司马昭如坐下。

“之之的事不着急，里面的人是兄长的心上人？模样倒是不错，怎么还给藏起来了？”司马相如一脸吃瓜的样子望着司马昭如。

司马昭如摇摇头：“不是，就是一个泼皮无赖罢了。之之以后是要参加科举考试的，这个我知道，他日做上皇后之后就只能让他隐瞒身份，他离科举考试还有一年半左右，考中就要入朝为官，避免不了和那些人碰上，宴会大多数也要皇后出席，也会碰到，也不知道之之可不可以换上女装在宫中出入？不行的话我可以去找一个差不多的替身。”

“妥，之之换上女装是可以的，我给他换上过，模样是不会差的，甚至要比普通女子要好，改天我也回和他细说，那他是以我的外甥女的身份进宫吗？”司马相如不太理解，毕竟他的身份整个朝廷都知道，怎么凭空多出一个素未提起过的外甥女，而且一出现就是当今皇后？听着就觉得很可疑。

“是，但总不能找姜熙吧，他远在边塞，这件事还是这两天敲定下来的，只能就近找一个你，门当户对不就有了吗？而且有你这层关系更安全。”

司马相如赞同的点点头，他起身：“那就这样吧，兄长，你定个日子我现在回去准备准备。”

“去吧，路上慢点。”司马昭如起身送他到门口，再进门时，刚跨进门槛就重重跌了下去，脑子一沉，只觉得身体很重，眼前一片天旋地转，刚要起来是就觉得身体一轻。

江涟刚好出来，扶起他：“你哪不舒服？”

司马昭如推开他：“没事，昨天我买回来的桂花香糕你吃了吧，省得过几天没人吃就忘了。”

江涟跟在他身后，就是不坐下，给他倒了杯茶：“你等下还要去哪？”

“找皇上，”司马昭如抬眼看着他：“你准备什么时候走？”说着就端起茶，轻轻抿了口。

“不急，一会儿我跟你去。”江涟直直站着。

“随你。”

韩谦诚性子有些软，也没见怎么硬气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司马昭如从他小的时候就给他施加威压，导致他一直不敢在自己面前硬气，但在朝堂上又是截然不同的人。

可他司马昭如始终还是一个奴婢，这一点分寸还是要有的。

“皇上，奴已经挑选好了皇后，不过几日就行大婚，您也该收收心了。”司马昭如来到韩谦诚桌前，昂首挺胸，丝毫没有一个奴才该有的样子。

司马昭如回到宫里那么长时间，一个大礼都没行过，韩谦诚是谁？是万人之上的国君，是这天下的主人，如今却被一个太监压着，不敢反抗分毫，说说都是觉得十分好笑的程度。

“我不要。”韩谦诚正在埋头批阅奏折，很果断的说，脸色黑得跟个砂锅一样，手里正在挥舞的笔也停下。

王玉见不妙，立马下跪：“请公公给皇上一点时间......”王玉话都还没说完，韩谦诚放下笔抬头：“前御前大总管朝阳，朕见你是太上皇的人，别仗着身份骑到朕的脖子上来！你要是记得的自己的身份，别忘了，朕才是当今圣上。”语气冰冷刻薄，抬眼的那一瞬像是一条咆哮的巨龙，微微皱着的眉毛也扭曲变了形。

在场的奴婢全部跪下，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平时温和的人一瞬间就发了脾气，心都忍不住颤了颤。

“老奴知错，”司马昭如跪下：“请皇上责罚。”

他知道他的目的达到了，也顺利抓住了韩谦诚的软肋。

“行了，起来吧，朝阳，朕不想成亲，真的不想，还有可以商量的余地吗？”韩谦诚看着他，眼神很复杂。

司马昭如直起身，依旧跪着，连带着王玉也没有丝毫动摇，司马昭如身上的气势不减半分：“这件事已经定下来了，皇上，为了国家，您必须牺牲儿女私情。”

韩谦诚皱着眉毛更紧了，语气一瞬间就软了一些：“公公你看着办就好。那父皇会回来吗？回来看朕大婚。”

这次韩烁没有回到皇宫也没有传来任何消息。

司马昭如呼吸一滞，看着他的眼睛也往下垂了一半，恭顺了许多：“这老奴也说不准。”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看似有些勉强。

阳光从他身侧照进来，脸色有些许苍白，眼神也柔软了几分。

“嗯，下去吧，王玉，你也别跪着了。”韩谦诚垂下眼眸，司马昭如起身抬眼看他，看见了那挂在睫毛上的晶莹的泪珠，像是宝石一样，闪亮的破碎感。

司马昭如心一紧，弯腰行礼：“老奴告退。”带着在身边的江涟和许儿出去，退出门后，阳光包围着他，抬腿的时候眼前一黑，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拉住许儿。

江涟赶忙扶住他，想都没想就把他打横抱了起来：“快去叫太医！”

“诶好。”许儿还是第一次那么慌，按照他的指示连忙跑去。

江涟就知道有这么一天，年纪都这么大了还那么多事情，再好的身子骨都经不起他这么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