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天 第21章 烤红薯

这就叫做偷鸡不成蚀把米。

想着是找要“生活费”，现在还被人命令去做美食。给自己劳累一番。

唐伊坐在凳子上，双手插兜，背往后靠。双眸不由得闭上享受这篇宁静。

很快，一阵沉重的呼吸声打破这片静谧。

唐伊睁开眼睛，看见许念慈站在她面前，表情沉重，一脸愁容看着她。

半晌，许念慈叹了口气，留有后怕的说：“阿姨知道你离职的事情了，也知道你在桃源村，让你明日回去。”

“你手机没接电话，打给我了。”

唐伊接着许念慈递来的手机，立即打开看，父母两个人打了30多个电话，微信发来的语音，也刺耳的很。

她关掉屏幕。

可下一秒，是母亲打来的电话。

出于保护这里祥和的景象，许念慈陪她一同上楼接下这通电话。

唐伊接听电话，还没等她开口，对方先行骂道：“你个不孝女。辞职了一个多月不告诉我们，满嘴谎话，你对得起我吗？”

“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到大却换回这么个回报，你个白眼狼。”

“明天之内我要见到你。”对方语气瞬间平缓下来。

唐伊语气很平静：“知道了，妈。”

对方：“我不是你妈，我没有你这个女儿。”

唐母挂断了电话。

唐伊将手机丢在床上，等她转过身来，早已泪如满面，她抱着许念慈宣泄着几十年来的情绪。

唐伊还是第一次哭得这么稀里哗啦。换做平常在家和父母吵架只敢躲在房间里默默流泪，不敢出声。

她心里那块石头如今又包裹着泪水，沉淀了这份重量，死死压着她的内心。

许念慈轻轻抚着她的背，声音轻缓道：“没事的，没事的。”

她没经历过这种事情，不能感同身受，她也不知道安慰唐伊什么。

只能默默陪伴。

她看着唐伊有点红肿的手心，安慰她说：“你不是已经垮了一步吗？”

“嗯。”她含糊着泪水，不解风情的说：“我刚刚拆的。”

许念慈：“……你到底是哭还是笑？”

“我哭笑不得。”她抱着许念慈又大哭一场。

怎么有人哭还这么有笑点，许念慈突然不知道是她安慰别人，还是自己被安慰的。

就在这戏剧性的时刻，一阵脆耳的敲门声响起，打断唐伊的哭声。

她向前开门，眼前突然被挡住了视线，先是看见对方手上拿着锅包肉，后往上看，一张担忧的脸此刻在盯着她。她立即捂脸，往床上跑。

许念慈秒懂，向对方颔首，立即冲到屋外，临走前还不忘给他们带上门。

顷刻，房间只剩他们两个人。

贺云野发现唐伊的手，本来是白色的纱布包裹着，此刻拆开了纱布，露出红肿的手，他眉头微皱，问：“好些了吗？”

唐伊不解，挑逗他：“是说人还是物？”

“人。”

贺云野坦率的回，他用手挠头试图去掩盖自己显而易见的心情。

窗外传来孩童放学的欢闹声，夹杂呼喊的声音，冯淼和同伴挥挥手，直接进了悠哉小院。

在孩童的吵闹声中，唐伊隐隐约约听见他说：“什么时候走？”

她垂眸，道：“明天。”

贺云野不再说话，将锅包肉递到她眼前，示意她吃。

唐伊吃了一小块，齁甜齁酸，被呛的一下喝了口旁边的矿泉水。

她抬眸，睫毛夹杂着泪水，轻轻煽动，“你不会听到我的哭声，使劲往里面加糖了吧。”

“……”

这人怎么哭了还在反逗人笑啊。

她向来如此，不喜欢将坏心情给对方。即使她在很难过的时候，还要时时刻刻关注安慰她的人的心情。

贺云野喉结滚动，闷声道：“你不用管我，我就在旁边陪着你。”

“你把我的泪水给甜没了。”

“那你多吃几块，中合一下。”贺云野说。

“好吃。”唐伊又吃了一块，竖起大拇指，“厨艺又长进了。”

他坐在旁边看着她，听着她的碎碎念。颇让他觉得他们已经在一起了。

这是个幻想。

不敢奢求太多幸福，阳光透进来，光影的距离。只敢借着光悄悄靠近，哪怕一点点。

“我们明天去看日出吧。”贺云野坐在毯子上，盯着她问。

其实，他上次偷听到唐伊喜欢烟火。专门去问了许念慈，又知道她的两个愿望。

在她临走之前，他决定陪她去实现其中一个。

她愣神停下吃的动作，点点头道：“好。”

她突然发现，时间好快。觉得来这已经很久了，做了很多事情但又感觉没做什么事情。

遗憾的事还有很多。

—

凌晨四点钟，汽车沿着蜿蜒的山路而行驶，碾压过树枝，发出咔嚓的声响。透过窗外，还是黑麻麻的一片。

唐伊趴在副驾驶的车窗上，静静望着还没入墨的天，仿佛一眼望不到尽头。

她不敢想上午还在桃源村，晚上就要在家，面对着低气压的环境。

已经能感觉是个什么样的场景。

无数场景像过电影那般在脑子回放，抓取到了一个画面。高三毕业那年，她也偷偷跑出去被抓。

唐母先前警示过她，说：“你毕了业也别出去和你那些同学混在一起，还搞什么聚会，像什么样子。”

可唐伊没听，趁着父母不在家，偷偷跑出去。

许念慈那会还很惊讶，问她：“阿姨同意你出来了？”

“没有。”她自顾放松，“我偷跑出来的。玩不了太久。”

另一个同学也问：“为什么不和叔叔阿姨好好讲讲，都已经毕业了，还管得像小时候一样。”

是啊。

她不是没讲过，反而她一直在和父母反抗。可是，有什么用呢？

换来的是两个大学老师轮流的责骂，还有冷嘲热讽。

通常都是夸大的说：“学习学不好，还想的玩，别人家的孩子你怎么不学。”

又是别人家，听得人厌。

没办法，还是得听。她这个性子，很矛盾。不舍得父母，不想让他们失望，只能委屈自己，到头来一场空。

她站在他们面前，犹如个站桩，静静地听他们骂，骂完就打。等到他们累了，她就回房间。

犹如行尸走肉般。

可能在外人看来，她被保护的很好，可也只有她心里知道，她就是父母创造出来的学习机器。

……

车到达了目的地。

天色依旧黯淡，下了车，走了一段路，才到达最佳看日出地点。

殷青还趴在许念慈的肩膀上，眼睛闭着张不开一点。

她抱怨，“下次不和你们一起玩了。”

下次？

众人静默。大家都知道没有下次了。

也许，他们不会再相见，也许他们会各自奔东西，也许他们只是对方生命中短暂的美好。

也许…

一刹那，天边泛起红晕，太阳缓缓升起，光芒扩散，撒向大地，万事万物都被唤醒。

清晨美好的一天就此开始。

唐伊靠着许念慈，“人生啊！”

“啊个头。”许念慈推了她的肩膀，“晚上就回家了。”

“不要回家。”

她的哀鸣声响彻“天地”，传到正从车那边赶回来的贺云野，手提个塑料袋子。

“喝水。”

“居家好男人啊~”冯州拖长语气。

“谁娶到贺云野就是谁有福气啊~”

“可惜我没这么个福气啊！”

冯州双手撑着地面，语气欠欠的。而贺云野坐在他旁边听这些话语。只是无奈一笑，没有反驳他。

殷青也在旁欠欠的说：“贺云野，真好~”

贺云野：“……”

夕阳最后一抹余晖渐渐消散，天空逐渐形成藏青色，四周的静谧，是说离别的好时刻。

人们总是喜欢在舒服的时刻提及沉重的事情，就好像要找个舒缓的音乐才能平静下心来。

“冯州。”殷青挽着许念慈站起身来，要给出一个空旷的地方让他们谈心。

他转头看去，瞬间秒懂的起身。

顷刻，五个人只剩下两个人。

山上的空气弥漫着寒冷，冷风吹过，枝叶沙沙作响，吹得人有些头疼。

“这风可真舒服。”唐伊感叹，虽然还是有点冷，但风将她烦恼吹走了，她感觉自己是轻松的。

贺云野说：“一路平安，起落平安。”

唐伊看向他，他的眼神躲闪，说不上来的心情。

她安慰他：“我们还会再见的。”

“会再次相见的。”

她给他吃下个定心丸，不是永别而是暂别。

“会再次相见的。”贺云野低声重复她那句话。

唐伊笑了，笑得很灿烂，她点了点头。在阳光的衬托下，她在奔向最好的自己。

贺云野他也要奔向最好的自己，包括身后的他们。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无奇都在为了生活漂泊，她想，人人都在努力的生活，尽管出身不好，也在奋力的微笑。

唐伊喜欢摆烂，来到这却想做点什么。拾起喜爱的事物，尽全力的努力。

“贺云野。你要天天开心。”唐伊说。

他们彼此都有对方，可谁都不愿将这层关系打碎。

不敢奢求的爱情，两个人都是完美中的不完美。

一个为梦坚持，一个因家庭不敢迈出桃源村。

“你也是。”贺云野只淡淡道。

另一边。

他们三个并没有走远。许念慈挽着殷青的手，两人在风中倾诉。

他们看向坐着的两个人，在光的照耀下，此刻他们像男女主那般，光环闪耀。

许念慈感叹：“这就是男女主的光环吗？羡慕羡慕。”

“不。”殷青否定，她抽开手，搭在她的肩膀，“此刻，你也是自己人生中的女主角。”

冯州肯定：“对。不一样，你站在这，你是自己人生中最耀眼的角色。”

许念慈看着他们，“嗯”了声。

＊

当晚，桃源村门口。

由于天气寒冷。贺奶奶并没有来送她们。

司机到达目的地，唐伊让师傅再给两分钟。

不舍的心情，在五个人心中荡起。

他们几个相互拥抱送别。

轮到唐伊和贺云野时，两个人像朋友般拥抱。

两人没说什么话，静静拥抱。好似春风，淡淡的，轻轻的，朋友之间的拥抱。

他们知道对方的道路不同，不能阻止对方更好的发展。

喜欢，只能藏心里。

“再见。”唐伊小小声的在贺云野怀中说出这句话。然后两人分开距离，她上了车。

“再见。”大家都挥挥手道别。

不知过了许久，桃源村门口，没有一个人。

相信会随着时间交替，光影重合，他们才终会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