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我给郗阳找了身衣服,从里到外,让他洗完澡换上。
郗阳站在客厅,对着沙发上的裤衩儿发愣,我说“我网购的,感觉你号应该合适,已经洗过了你放心穿”,他还是没动。
我绕到他面前,发现他小脸儿红扑扑的,眼睛也红红的。我哪儿知道他没睡好,还以为他感动到了,还为自己的贴心举动得意了半天。
许多年后我才反应过来,我正式送给郗阳的第一件礼物,是裤衩儿……
就这他都没嫌弃我,他真的好爱我!
早餐我俩不去食堂吃了,在家他可以多休息一会儿。
郗阳去洗澡,我开始做饭。
我煮了虾,剥了壳,切成段,烫了点儿面,加了些蔬菜,卧两个鸡蛋,做了一小锅疙瘩汤。你们大概看出来了,就跟昨晚的食材差不多。
郗阳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我这边刚好完工,我怀疑他闻着味儿踩着点儿出来的。
沐浴露和洗发水的清香混合在一起,随着他的体温散发出来,有种清爽的淡香。我当场色迷心窍,必须得先亲一个!
都一次接吻我就发现,郗阳身上有种特别的气味,我说不上该怎么形容。就好像是小时候吃过的牛奶糖,令人期待,却并非那般甜腻,是一种清甜的气息。
清甜可爱小百合。
越亲越放不开,再这么下去早饭吃不上了,我真舍不得放开他,难怪君王不早朝。
我俩开始吃早饭,郗阳坐得端端正正,一小口一小口地吃东西。我这边儿呢?不知道是不是余韵尚存,就感觉郗阳张开的嘴巴好红,咽东西时喉结滚动的样子好性感,一顿饭我吃得相当难受,老想要扑他……
“不是我太色,是他太可爱了。”我恶劣地想,很有渣男的潜质。
不过当时,我还不知道小百合有多勾人,所以还能忍。后来可就不一样了,我们做的时候,我想尽办法让他高兴,他会发出特别好听的声音,像是隐忍又渴求的小兽,羞怯但嗜血。
就像我刚说的,那会儿我还没体验过,于是暴殄天物,吃完饭就带着郗阳上班去了。
到了单位,我发现大黄还是没来,原来是真的病了。
我问大洪“什么情况”,这小子才跟我说,“是当年的枪伤留下的后遗症,最近有些严重”。
我说:“那你还不赶紧回家照顾他,单位离了你转不了了?”
大洪也有苦衷:“我也想在家陪他,但是他撵我,说要么我来上班,要么他跟我一起来上班。”
我:“……”
大黄这性子是改不了了,从18岁当兵开始,他时时牢记使命,处处大局为重,救大洪那一次是他唯一的私心。
“陷阱白骨事件”到底还是封卷了,但我师傅没听范忠义的,“汽车焦尸案”没派给雯姐,依旧在我手上。
不仅如此,他还找来了情报、技侦、交巡等部门,开了个专题会,要求各部门集中精力,配合我的工作。
都是从一线干起来的,我师傅更能支持理解我的心情,对他我始终心存感激。
我去交完案卷,想起我妹给的西洋参还在车里,正好让大洪晚上给大黄带回去。
从停车场往办公楼走的时候,我习惯性摸烟盒,发现兜里除了警官证、驾驶证和身份证之外,啥也没有,我连个银行卡都没有。
所以我银行卡呢?哦对了,在市政广场吻了郗阳的那天晚上,我一激动甭说银行卡,我把房产证都交给郗阳了,还拉着人家的手,信誓旦旦要去办过户。
郗阳坚决摇头,说“这房子有贷款,他不想绑定银行负债”。这角度我怎么没想到?我感觉他肯定是个精打细算的好手,以后过日子有指望了!
银行卡为什么收下了?他说卡面上的卡通小狗像雪嘉,反正我开通了电子支付,卡片他放在笔记本夹层里当装饰了。
后来我才知道,他大喇喇挂在我书房笔筒上的吊坠儿,其实是他在外国某大银行的金库密钥。
回到抽烟这件事儿上来,话说多久不抽烟了?好像我上次抽烟,是郗阳来我家的第一天……一转眼竟然好几个月了,我一点儿都没觉得难受,我就这么把烟戒了?
脑海里突然浮现母亲慈祥的面庞,她说:“你赶紧把烟戒了,不然以后有了媳妇,对人家身体不好。”
我就说,“我纯为了提神,没烟瘾,有了媳妇我肯定戒”,我妈当时还不信,说我吹牛。这下我可扬眉吐气了!
不过郗阳是男的,老妈能接受吗?暂且不想这些,我拎着西洋参进了楼,走楼梯回办公室,想着顺路去财务问一下油补下来没。
听说消息灵通的同事说,这几天要发新的财务制度,油补要直接按车发。我们组有台车,去年就趴下了,局里说给配新的,一直没到位。
出警车不够,我天天是私车公用,本来油补就不够,现在又要给我掐死。我这边儿付费上班儿是其次,哪天郗阳心血来潮,一查银行卡,空的……
张超之前那句“人家图你啥?”我是真往心里去了。
我晃晃悠悠上楼,琢磨着汽油最近是不是又涨价了,路过三楼落地窗的时候,忽然看见一辆小跑车驶进院子,绕过训练场,往这边开过来。是一辆宾利。
市局行政区不允许外来车辆进入,谁这么高调开了个豪车来上班?这个财力,这个骚气,在我们局除了江明月还有谁?我兄弟回来了!
江明月我俩同年进局,关系要好。他是张雯男朋友,虽然自认个未婚夫,其实根本没订婚。主要他这几年搞一个案子,一直在外头挂职,跟对象儿聚少离多。
不过我见他激动,主要还是因为转正那年他的一句话。哪天,他在食堂突然问我,是不是喜欢男的。当时我自诩铁直,哪儿听得进这话?当即追着他在操场跑了五圈儿。
如今看来,我明哥深谋远虑,在下当浮一大白。
我正琢磨找他喝酒去,那宾利就停在楼前台阶下,我站的位置刚好能看清。
然而我并没有看到我兄弟,副驾的门开了,从那辆豪车上下来的人是郗阳。紧接着,驾驶室的门也开了,下来一个男人,身形笔挺,穿着考究。
郗阳似乎要走,那男人叫住他,两人不知说了什么,我看到那人把手搭在郗阳肩膀上。
郗阳虽然没有洁癖,但他性格可谓孤僻,平时并不喜欢与人接触,身体触碰更是能避免尽量避免,我以为只有我跟他亲昵。然而,郗阳没有躲,任凭那人搂着,就在我们局门口。
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我也没去财会,而是直接回了办公室。
靠在椅背上,我长长吐出口气,窗外,龙城的冬天一片萧索。
那男人搂住郗阳肩膀,低头说话的模样,完全印在我脑子里,一遍一遍的回放。我忽然意识到,那车是海城牌照。所以郗阳突然回海城,是因为这个人吗?
即便我努力要说服自己,郗阳是回去工作的,可我依旧无法平静。人家开的是新款欧陆,我开一老款捷达,人家一身儿高定,我球鞋还是花呗付款,人家腰缠万贯,我油钱都得找财会报销……人生32年,我从来像现在这样狼狈。
我用什么留住郗阳?低头看了半天,只看到自己一身警服,而郗阳也不稀罕我的,人家也有,还比我多一套白大褂呢!
我随手抄起一支飞镖掷向靶子,“咚”得一声正中红心。所以我的优势是枪法还行,可以应聘郗阳的保镖……
“怎么了裴队?”大洪从外边儿回来,往我旁边儿沙发上一坐,笑道:“有不开心的事儿就说说,您让我开心开心!”
我:“……”虽然是大洪的家乡话特色,但说这种话的时候就别称“您”了吧……
我说:“没事儿,案子结不了,闹心。”
我拎起纸袋递给他。“西洋参,我妹给我的,一直没打开,你给大黄带回去吧,也不知道能不能补身子,总比送你麦乳精强。”
“麦乳精是什么穿越产物?”大洪倒是不含糊,直接接过来,笑道:“谢谢领导给我送礼!”
我纠正道:“不是给你,是给你媳妇。”
大洪也是鬼精,闻言挑挑眉,道:“我就说您准有烦心事儿,合着是跟郗法医闹别扭了?”
相处这阵子,洪亮对郗阳的芥蒂基本消除了,特别是听说我俩在一起之后,他对郗阳的态度还是不错的。
不说倒还好,一提起郗阳,我就觉得嗓子发紧。
“对了,”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儿:“昨儿我让你带他回来,你怎么自己跑回来了?他坐大巴回来的。”
大洪蹙眉道:“有这事儿?我一到海城立马就去找郗法医,结果电话打不通,消息也没回,我还跑了趟法医办公室,人说根本没见他回来过。”大洪边说边回工位,把围巾连着包装袋原原本本给我送了回来。
“没回海城局?”与其说我在问大洪,不如说我是在自言自语。
“法医室的都没见他,肯定没回啊。等一下,你俩不会因为这事儿闹别扭吧?”
我没说话。我不知道说什么。
大洪见我没动静,以为我默认,于是劝导:“您也别多心,估计郗法医是有什么事儿不方便说。他是什么样的人,您肯定比我清楚。”
我默不作声,大洪的话句句精准扎心,我表面波澜不惊,内里千疮百孔。
大洪还在劝我::“您呐,先甭着急,晚上回去找个恰当时机,好好跟他唠唠,说不定就一句话的事儿。行了甭瞎想了,越想越乱,犯不上。”
最后一句倒是很在点子上,我都不知道咋回事儿呢,自己在这儿过度脑补什么?
看来年龄不在大小,阅历才是一切。眼看着大洪跟大黄过了八年,也没见他俩痒过,虽然不轰轰烈烈,但一直细水长流地好着。我是真心羡慕他俩,希望我跟郗阳在以后的日子也能这么好,或者可以能更甜蜜。
当然,前提是——郗阳看得上我。
思想是一堆杂物,平日不去想它们就仿佛消失,一旦整理起来,工程量巨大。比如,让我说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男人了,又是什么时候爱上郗阳的,我能琢磨一天,然后依旧无解。
那之后我没有问郗阳宾利的事,甚至有点儿躲着他,回避跟他交流的机会。每天的晚安吻和早安吻,我有时候会走神儿,有时候又发狠的亲他。
无论我怎样,郗阳都是温柔的,不急不恼。有时候我会忍不住想,他对待别人的时候,也这样吗?就像刚来我家的时候,问他什么都是“都行”。他答应跟我在一起,会不会只是因为我主动亲了他,他觉得跟不跟我交往“都行”?
每天早上,我发动小捷达,看着郗阳扣上安全带,我就会不自觉想起他坐在那辆欧陆上的样子,他是不是也会指着路边的小狗笑,是不是也会靠在椅背上睡着?
三次了,最近几天我已经三次见到那辆欧陆了!今天下午,那人又来了,把郗阳带出去了一会儿,晚上下班,我发现郗阳竟然换了个手机。
我假装无意询问,郗阳却立即收起来,说是海城同事送的,还说是电讯公司的活动款。
可那是今天刚开发布会的新款水果机,有钱都是要排长队的,他跟我说是通讯公司活动。好,很好,以后我不能再拿烂手机这个梗逗他了,很好。
真好。
所以郗阳,你到底什么时候跟我摊牌?还要在我那个小书房一直委屈下去吗?
我把郗阳送回家,给他点了外卖,跟他说“单位有事,我得回去”,让他早点休息。郗阳说要陪我一起,我说龙城的事儿不方便他去。
郗阳有片刻怔愣,我立即低头,不知道他之后表情如何,我没敢再看他。
不知道他是看出了我的拒绝,还是真的相信这是单位领导的意思,最终他还是点了头。
“那你早点回来。”郗阳说。
我说:“好。”
郗阳下了车,我直接开走了,从后视镜我看到他还站在院门口。
“你要是想走,今天就走吧,真的,不用解释什么。”我在心里默默对他说。我甚至不知道他会不会进屋收拾那些破烂儿,还是直接叫欧陆来把他接走。
我就这样抛下了郗阳,在单位执勤室躺了一宿,目不交睫。五点钟,天没亮,我就扛不住了——我得回家!我简直透不过气,我要知道结果,我想见他,一分一秒都忍不下去了!
打开门的瞬间我就愣住了,客厅亮着一盏小灯,橘黄色的灯光,照得房间里暖暖的。
21岁参加工作开始,我就自己搬出来住了,11年了,我习惯了回家一片漆黑,第一次,有人为我留一盏灯。
雪嘉听到我进门,从小垫子上爬起来,晃晃悠悠跑到我脚边,欢喜地跳来跳去。我把雪嘉抱起来,郗阳在这时候打开小书房的门。
看到他的一瞬间,我突然有种失而复得的激动。
“发生了什么事吗?”郗阳接过雪嘉,放在地上,伸手帮我脱了外套。
我站在原地,像是完全听不懂,脑子完全不转。
郗阳也没追问,说:“时间不早了,快去休息会儿。”
我这才反应过来,随口说道:“没事,回来路上突然想到案子的事儿,就回去了,结果还是没头绪,就又回来了。”
郗阳看着我,我却不敢看他,两人就这样形成了奇怪的对峙。
不知道过了多久,郗阳说了声“快去休息吧”,就回了书房。
我想,他是有所察觉了。
他能不察觉吗?我刚才走的时候,说是单位叫我,回来之后,就成了我自己想起案子,回去研究了……撒谎都不会圆,我抽了自己一巴掌。
经过我这一顿折腾,我和郗阳之间的隔阂更深了。
我一觉醒来,已经九点了,我在郗阳门上看到他留的字条:“我去上班了。我给洪哥发了信息,说你不舒服晚点儿过去,你起来吃点东西吧。”
没有称呼,没有落款。
小百合,我还是你那个特别的师兄吗?你说过我是你的主角,那你呢?你也是剧中人,还是偶尔路过的看客?
郗阳,26岁,初恋,游刃有余。
裴然,32岁,初恋,完全败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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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二十三日 我的礼物是裤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