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公园 第92章 内应

林樾说他有内应，可嘉祐不信，他把自己身边所有的朋友都盘点了一遍，确信没有人了解他的确切计划和想法，更无从得知他内心的焦灼。

嘉祐道：“我不信，没人知道我在干什么，谁跟你内应？嗯……除非是林牧口吐人言。”

林樾哈哈大笑，他把嘉祐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开动你的小脑袋好好想想，你哥我是吃素的的吗？这么长时间能由着你摆布？还跟我玩什么君子协定，幼稚。”

嘉祐更疑惑了，他道：“别卖关子了，赶紧说。”

林樾用手指点了点嘉祐的鼻子道：“笨蛋，我早就跟高阿姨达成一致了，你的一举一动我尽在我的掌握之中。”

一年多以前，林樾得知嘉祐已经跟高敏坦白一切并获得了一定程度的谅解后，就开始着手准备跟高敏见面，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带着十足的诚意去沟通。可当时他妈余女士盯得很紧，他自己也怕弄巧成拙，于是忍了两个月。待一切准备妥当后，他约了高敏在平海路的私房菜馆见了面。

坐定后，林樾直接亮明了态度：“高阿姨，真的很对不起，瞒了您这么久，但我们真不是故意的。以前年纪太小不敢当真，后来我一直在外地上学、工作，那时候以为都过去了，也不敢跟嘉祐联系，直到他毕业那年。其实在那之前，我回陆州时有几次偷偷去他学校远远地看过他几眼。后来的事您都知道了，兜兜转转这么多年，我对他的那份感情始终没有真正放下过，所以重逢的那一刻我就决定要把他找回来了。”

高敏始终没有说话，她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这个家境优渥，从小就出类拔萃的天之骄子，她的内心充满矛盾，一面是自己看大的孩子，品貌端正、事业有成，确是一件令人欣慰的事情；另一面是自己唯一的儿子为眼前的这个人弥足深陷，甘愿为之冒险、承受不可预料的后果，又无论如何都让她无法释怀。

沉默半晌后，高敏道：“林樾，作为邻里、朋友，我对你没有任何意见，但小程他跟你不一样，他从小心思重，又有过那么一段经历，这些年好不容易走上正轨，眼看也能自立了，可……我直说吧，作为母亲，我担心他受到伤害，再说得直白点，就算你能真心对他，可你们家家大业大，小程他太弱势了，哎，小林，你明白我在说什么，他嘴上说能承受一切后果，可我……”

林樾道：“阿姨，我明白您的担心，也没办法凭借几句话就指望能让您放心，可我想让您知道我不只是嘴上说说，也在行动。”说着，拿出了一个文件袋，“阿姨，我给您看样东西，但您千万别误会，我只是想说明自己真地在逐步实现计划。”

高敏接过林樾递给她的牛皮纸文件袋，绕开密封绳，掏出了里面的一摞东西。她扫了一眼这些东西，看到里面有一些合同和凭证之类的东西，于是问道：“这些是什么？”

林樾道：“阿姨，这些是我从大学时开始创业到前几年结束打工生涯期间靠自己赚的钱，跟家里基本上没什么关系，主要是些投资凭证，都是比较稳健的投资，这几年我逐步把大约一半资产转移到了小程名下。他之前骂我暴发户心态，说砸钱解决不了问题，可高阿姨，说句不要脸的话，这个问题我比小程想得更透彻。”

高敏看着手里的财产凭证，她不好意思仔细翻阅，只扫了几眼，看到几处程嘉祐的名字以及一串串令人咋舌的数字。高敏无法理解林樾这么做的理由，在两人关系尚未明确的当下，这么处理财产问题是非常不合逻辑的，甚至显得很冲动、很幼稚。她问道：“我觉得你这么做不太合适，你说的考虑透彻是指什么。”

林樾也似乎看出了高敏的疑虑，他道：“阿姨，我不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小孩儿 ，更不是要拿钱收买人心，您可以理解成共同持有财产是对亲密关系的加成，客观上有利于稳固关系，对未来事业的发展也有好处，您作为过来人肯定能明白我在说什么。您说的没错，我的家庭情况复杂，我和小程的关系纽带似乎很脆弱，既然已经决定在一起了，强化纽带对我们双方都有好处，如果我们之间连起码的信任都没有，又怎么会费这么大力气走到一起呢。”

听他这么说，高敏大概理解了他的用意，林樾打算把他和嘉祐的关系当成普通家庭关系来经营，这让高敏感到欣慰，她道：“这些小林知道吗？他不会要你这些东西的。”

林樾道：“大部分不知道，我和他是利益一致人，也算是……一家人。阿姨，我会想办法跟父母达成一致，退一步讲，即便不靠家里，我们也能活得很好。”林樾停顿了一下，随即笑道：“真要被他们赶出家门，小程必须得收留我了。要不，您先帮他保管这些。”

高敏刚要说什么，林樾又道：“阿姨，我知道您会拒绝，所以我还要跟您说件事……我和小程的事，已经取得了李老师的认可，她老人家早就看穿了我的想法，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说她知道我不是闹着玩的，会尊重我的意愿。”

这让高敏始料未及，她没想到李老师年近八十的人了，居然能窥探出年轻人的心思，还能欣然接受，看来李老太太还真不是个普通老太太。

早在林樾上大一时，因为嘉祐生病他频繁往返临海和陆州，李老师就从林樾的忧心忡忡中就窥见了端倪。嘉祐送林樾去机场、拆卡失联之后，林樾情绪一度崩溃，一次周末回家，李老师道：“林樾，你和小程怎么了？”林樾随便搪塞了一番后，李老师又道：“林樾，你瞒不了我。但你们都还太年轻，日子还长着呢，等以后你们长大成人了，看过了这个世界，也见过了足够多的人后再下结论不迟。”

李老师虽然没有明说，但这番话已经足够让林樾震惊了，他呆愣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除了惊讶外，还有秘密被发现的窘迫，更有深深的感激。

直到去年，林樾和嘉祐在一起一段时间后，他主动找李老师坦白了这件事，又把这十几年的心路历程一吐为快。李老师笑道：“我都知道，你长大了，相信你能做出理性的决定。”此外，她老人家什么多余的话也没说，林樾终于放下了他悬得最高的一颗心，抱着他最爱的老太太狠狠地亲了一口，开心地走了。

“然后呢？我妈就这样被你收买了？”嘉祐坐起身，难以置信地看向林樾。

“小程，你很聪明，但是建议你从经济学角度去思考问题，不要用收买这种词汇，这难道不应该叫互利共赢吗？”林樾双手撑住后脑勺，靠在床头，着实有点得意，“那次之后，我觉得高阿姨应该是彻底转变了态度吧，后来我们又接触了几次，总之就是沟通越来越顺畅了。”

“那你这两个月不理我，也是跟我妈商量好的……策略？”嘉祐问道。

“算是吧，准确来说是争得了她的支持，因为我知道两个月前你和爸妈对咱两的问题算是基本达成一致了，或者说你爸已经放弃挣扎了。既然这样，我也要变被动为主动，不能任由你为所欲为吧。”林樾得意道。

“你可真是……”嘉祐嘴上不饶人，心里却如坚冰解冻般感受到了东风吹拂的暖意，一向自诩理性思考的他甚至有点感动，得知李老师也没有反对，他更是暗暗雀跃了一下。

林樾还等着他说了一半话的下文，嘉祐却没了动静，于是主动问道：“我真是什么？”

嘉祐忽然捧住了林樾的脸颊，双眼定定地注视着他道：“你真是又帅又能干，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摊上你这么个人。”说完他主动亲吻了林樾。

林樾被他的举动撩拨的心神荡漾，刚要反客为主，嘉祐打了个暂停的手势道：“滚蛋，差不多了，天都要黑了，我们连午饭都没吃，不想饿死在床上的话，咱们出去吃饭吧。”

林樾捧起他的头，用力地亲了一下脑门道：“走，哥带你吃好吃的去。”

没有什么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问题，如果有，就两顿。一年半来，两人的沟通交流仿佛被禁锢在狭窄的空间中，关系也像是戴着镣铐共舞，忧心、郁闷、憋屈等情绪一直挥之不去直到此刻，在香味满溢的火锅店里，所有的负面情绪似乎都融化在了空气里，仍然存在的问题也被暂时抛诸脑后。而这场酣畅淋漓的化解从火锅店一直延续到了家里，最终，以一场几近失控的暧昧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