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从西边升起 第5章 第 5 章

虽然已经来到这个世界三年多了，但是我却基本没怎么踏出过家门。

注意，这里的家，包括了小木屋，后院，周边的一片空地，和那一片湖。

没错，这些都是属于我们爱丽丝家的领土！

因为我们家也就两口人，还是一个小屁孩加一个小女孩，靠后院里种的蔬菜和湖里钓的鱼，基本也就自给自足了。

更别说艾莉儿还经常会带东西给我们。

爱丽丝也很少出去，只是偶尔会去采摘草药或者野果蘑菇之类的。

其实爱丽丝捡到我的那天，正好是爱丽丝偶然地决定外出采药，所以说我的运气真的很好。

但话虽如此，长期宅家还是让我的心开始痒痒的。

妈妈，我想出去玩。

我扯着爱丽丝的裙子撒娇。

"嗯...虽然但是...布莱确实也到了爱玩的年纪了呢。"

爱丽丝看着我的眼睛面露难色，思考了一会，叹了口气。

"好吧，我可以带你出去野餐，不过，不能去太远的地方哦。布莱要听话，注意要跟紧妈妈。"

耶！终于可以出门啦！

爱丽丝牵着我的手。虽然爱丽丝并不高，但是我现在好矮，感觉像是我被爱丽丝提着走一样。

我们进入了湖边的森林。

"好，咱们就在这里野餐吧！"

爱丽丝在柔软的草地上摊开桌布，放上面包和果酱，还有刚做好冒着热气的鱼汤。

波光粼粼的湖水倒映着天空的颜色，湖畔的树林随风轻轻摇曳，空气里夹杂着青草的香气，宁静而美好。

但这根本就是咱家门口的湖。

虽然确实是进入了森林，但其实离爱丽丝家领土的边境只有十几米。

好吧，谁说在家门口野餐不算野餐呢？

不算刚"出生"那次，我也是第一次来到森林里边，还是挺高兴的啦。

妈妈，喂我吃饭～

我抱住爱丽丝的手臂，晃了晃，撒娇道。

"布莱，来，张嘴，啊––"

爱丽丝闻言，笑着跪坐在草地上，轻轻舀起一勺鱼汤，递到我嘴边。

我乖乖张开嘴大口大口吃着，就像迎接鸟妈妈的雏鸟。

我的优点就是爱吃，可不像有的小孩费老大劲也喂不进一口饭。

我就是模范小屁孩。

什么？说我老是撒娇不要脸？这可是小屁孩的特权，有权利就是要滥用才对，这是我上辈子的经验。

虽然我早就可以自己吃饭了，不过我还是经常要求爱丽丝给我喂饭。

只要我稍微撒娇一下，爱丽丝就不会拒绝，真是太溺爱我了。

妈妈，为什么你不喜欢进入森林呢？

吃完饭之后，我躺在爱丽丝的大腿上，从下往上看着爱丽丝可爱的脸。

"那是因为...森林里很危险呀，有大老虎，还有毒蛇，妈妈只能待在家里才安全。"

爱丽丝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一丝苦笑，伸手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

"不过，布莱肯定可以出去的。布莱这么聪明，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厉害，把森林里的大老虎都打跑。"

嗯！我以后一定会学会超级厉害的魔法，把野兽都赶走，带妈妈出去！

听到我的话，爱丽丝愣了一下，眯起眼睛轻轻地笑了。沉默了许久，爱丽丝抬起头，望向远方，眼睛有点湿润。

"好啊，妈妈就等着布莱，以后要保护好妈妈哦。"

平静的生活又持续了几个月。

某一天，我和爱丽丝久违地进入森林稍微深处采摘水果。

因为我总感觉眼睛有点干涩，我想大概是缺少维生素吧。

这个世界的科技恐怕并没有发达到已经发现葡萄糖脂肪维生素之类的，我和爱丽丝平时的饮食也没有注意营养均衡。

所以我就请求爱丽丝带我出来摘水果了，但是爱丽丝好像有些不太情愿的样子，就像是在刻意隐瞒着什么。可是我并没有惹妈妈生气。

不愿意进入森林也是，独自一人(除了我)住在森林深处也是，总感觉爱丽丝有什么事在瞒着我。

不过，就算爱丽丝对我有所保留，我也不在意啦。

这片森林盛产落落果，外观大概类似于苹果，但味道更像梨子，香甜多汁，口感清爽。

但富含什么维生素？这个不知道，说不定什么都有呢。

我摘下几个，放在爱丽丝手里提着的篮子里。

"哇，摘了这么多，布莱真是能干。"

爱丽丝虽然嘴上开心地夸奖着我，却似乎有点心不在焉，总是环顾四周，是在担心野兽吗？

不过，我不可能完全不清楚森林的危险程度就要求爱丽丝带我出来。

其实，我在几天之前就已经问过了艾莉儿森林里有什么野兽。

答复是基本没有凶猛的野兽，最多充其量也就是野猪什么的。

而且，以我现在的魔法水平，就算真的遇上狮子或者狗熊这种猛兽，虽然不一定能杀死对方，但吓走它们应该是没问题的，更何况这片森林里应该没有那么危险的生物。

所以，虽然爱丽丝说她只是在戒备森林里的野兽，但我总觉得爱丽丝在意的其实是其他东西。

搞的我也有点担心了，还是赶紧摘完回家吧。

结果，在返程的路中，我听到了人类男性轻声交流的声音。

其实，我到现在还从来没见过除我之外的其他的人族。

我有些好奇，本能地想要靠近看看，但爱丽丝拉住了我，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

"布莱，在野外碰到不清楚底细的人，可是很危险的，我们还是回家吧。"

爱丽丝抱住我轻轻说道，眼神里有几分乞求。

虽然理由有些牵强，但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我点了点头，和爱丽丝开始小心移动。

结果，在经过一座小土堆时，迎面撞上了一个人类男性。

这人是怎么回事啊？站在这里一动也不动，嘴里叼着烟斗，好像是在抽烟？

同时，那人类男性也看到了我们，愣了一下，眼睛瞪大，突然猛的抽出腰间的佩刀，把烟斗吐掉，惊恐地叫道

"滚开！你这恶魔！别靠近我！"

似乎是听到了男人的喊叫，树林里传来复数的脚步声，看来马上就会有更多人过来。

我见情况不对，马上拉住爱丽丝准备开溜。

可是爱丽丝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睛失神着望向前方。

"怎么回事？什么恶魔？"

树林里走出几个人类男性，为首的一人衣着华丽，其余几人像是护卫，都身穿铠甲手持武器。

领头人一看见爱丽丝，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惊恐地往后退了几步，语气颤抖地喊道——

"恶魔！真的是恶魔！为什么这鬼地方会有恶魔！？就是这家伙害得我们迷路的吗！"

话音未落，几名护卫迅速摆出阵型，后方的弓箭手马上发出箭矢向我们发起攻击，躲避不及的爱丽丝被划伤了手臂，鲜血殷殷流出。

果篮也掉在地上摔碎，落落果散落一地。

原本还在纳闷为什么这些人有这些反应。但这一瞬间，我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复仇的火焰啊！尽情燃尽一切吧！"

我竭尽全力发出一颗火球，火球在人群前炸开，溅起一片尘土。

虽然威力并不大，但领头人还是慌忙大喊：

"撤退！快撤退！"

一群人迅速逃离，消失在树林深处。

爱丽丝仍然呆呆站在原地，鲜血顺着手臂缓缓滴落，连治疗魔法都忘了使用。

我立刻冲到爱丽丝身边，用治疗魔法为她疗伤。

所幸伤口不是太深，马上血就止住了。

妈妈，为什么他们会叫我们恶魔？

奇怪的是，爱丽丝一言不发，只是低着头，时不时眼光偷偷看向我。

我感觉不到爱丽丝对那些人的愤怒，更多的是一种害怕。

直到我扶着爱丽丝回到家，她都没有解释，只是抱着我哭泣，轻声说着对不起。

不过，我基本上也已经猜到了。

对方光是一见面就吓得惊慌失措，大概就是因为外表了。

这里是国家认定的精灵自治区，不可能会因为见到精灵就惊慌失措，事实上，他们应该就是去和精灵交易的商队。

唯一的解释，就是爱丽丝和其他精灵不一样的白发红瞳了。

可能就像在古代欧洲，对红发人种存在歧视一样。

还是下次找艾莉儿问问吧。

上次事件过后，由于有治疗魔法，爱丽丝手臂上的划伤马上就好了，但是精神上过了好些日子才恢复表面上的正常。

只是表面上的正常。

虽然看上去和以前差不多，但是能够明显感觉到爱丽丝有时候像是在害怕什么东西。

每当这时，爱丽丝总是会紧紧抱住我，像是害怕我突然消失一般。

我轻轻抚摸爱丽丝的头，这样她就会像只小猫一样蜷缩在我的怀里。

明明我才是儿子啊，怎么感觉角色互换了？

就这样，在不安中又度过了几个月，艾莉儿终于来了。

和初次见面时有所不同，艾莉儿穿着一袭洁白的连衣裙，脚踩一对棕色的长筒靴，看上去像是某种制服，是魔法学院的校服吗？还挺像回事的。

我偷偷把艾莉儿单独叫了出来，向她说明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是这样...唉，也迟早会这样的。"

艾莉儿无奈地耸了耸肩，沉默了一下，随即抬起头，目光直视着我。

"布莱，我问你，你爱爱丽丝吗？"

我毫不犹豫地用力点头。我当然爱着爱丽丝。爱丽丝带给了我上辈子从未体验过的温暖。更别说如果没有爱丽丝，我这条命早就没了。

"其实，爱丽丝的白发红瞳是天主教里"魔神"的特征。虽然精灵统治的露西亚王国信奉的是自然之神，但你也知道，布列塔尼作为弗朗西斯王国的自治区，和大部分人族王国信奉的一样，都是天主教。"

艾莉儿顿了顿，继续说道。

"也正是因为这样，虽然我们家族统治着布列塔尼，父母也都尽力保护爱丽丝，但也没能阻止爱丽丝被驱逐。在爱丽丝八岁那年，布列塔尼的反对派和弗朗西斯的高层就以爱丽丝是恶魔之子为借口威胁父亲。父亲迫不得已，只能将爱丽丝软禁在这里，否则，家族的统治就会动摇，甚至可能会引发一场全面的冲突。"

艾莉儿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声音有些低沉，带着一丝自责：

"不过，我知道你从出生起就跟着爱丽丝生活，我也从来没给过你宗教书籍，你也从来不信天主教吧，当然不会像那些人族一样害怕爱丽丝。其实，爱丽丝也只是在信奉天主教的地区会被敌视，像是在海对岸信奉新教的阿尔比恩王国，和在兽人族统治的国家，爱丽丝也只是普通人。"

艾莉儿紧紧握住我的手

"爱丽丝只是害怕失去你，你对爱丽丝来说是特别的。父母也在一开始疏远过爱丽丝。甚至...就算是我，小时候也用这个理由攻击过爱丽丝。只有你不一样，你从一出生就跟着爱丽丝一起生活，从来不会歧视，害怕她。"

"所以，求求你，留在爱丽丝身边，好吗？"

艾莉儿的声音微微颤抖，眼睛有些湿润，呜咽着呢喃道。

我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我完全明白了。

其实，根本就没什么大不了的，白发红瞳是恶魔什么的，根本就是迷信吧。仅仅因为这个，就对她产生歧视，甚至像那些人族商队那样一见到她就想杀了爱丽丝，实在是太过分了。

更何况，我完全就是个无神论者，这种说法对我来说根本就毫无意义。

再说了，就算爱丽丝真的是恶魔，她也是对我最好的人，也是我最爱的人，是恶魔又怎么样呢？

但是，虽然我爱着爱丽丝，其他人可不一定。就像之前看到的那些人族男性，说不定他们会上报国家，说不定会有军队来这里围剿。

当时就应该把他们全部杀了才对。

我向艾莉儿表达了我的担忧。

"不，这个倒是没关系。"

艾莉儿摇了摇头

"弗朗西斯王国的高层早就知道爱丽丝的存在了，毕竟这件事在布列塔尼闹得沸沸扬扬，他们怎么可能会错过消息呢？"

"我们家族作为布列塔尼的统治者，对于弗朗西斯王国是很重要的，只要我们想保护爱丽丝，弗朗西斯就不会和我们作对。"

"事实上，虽然底层民众对于宗教相当狂热，但说到底宗教也只是维护王国统治的工具。很多高层对这些东西本来就没太所谓。不过，由于高层里也有宗教狂热分子，最后做出了妥协，为了防止"恶魔"作乱，王国和布列塔尼派人保护爱丽丝，同时不让爱丽丝去往其他国家，保证在国家的监控范围之内，其实也就是软禁。"

"爱丽丝家其实附近都有护卫暗中监视，如果有人靠近，护卫就会以这里是精灵族的私有领地为由，阻止其他人进入。之前你们和人类商队冲突时，其实也有护卫在场，如果你们真的遭遇危险，护卫会及时出手的，只不过当时布莱你把他们都吓走了。"

...没想到我和爱丽丝平时竟然一直被监视，一想到我们平时亲热的画面都被别人看在眼里，就感觉很不舒服。

艾莉儿似乎猜到了我的想法，连忙补充道——

"其实不进入森林的话的话，护卫并不会真的靠近爱丽丝啦，比如现在爱丽丝在家里，那最近的护卫也都在森林里，这些**还是会保证的，而且挑选的护卫也都是女性，不会有男的在附近偷窥啦。"

这样我稍微好受了一点。

"顺便说一下，当时爱丽丝捡到布莱时，所有护卫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你就像是凭空出现在那里的一样，我当时也觉得很奇怪呢，毕竟这里的护卫都是全王国顶级的，就算放在全世界也算得上一流，不可能能有人能不留痕迹地进来才对。本来你是不应该留在这里的，不过爱丽丝甚至以死相逼也要把你留下来，父亲大人也是相当努力才说服了弗朗西斯的那些人啊。"

竟然听到了关于我的信息，有点惊讶。

也是啦，毕竟我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这样看来我也许在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亲生父母吧，说不定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也有可能。

不过，一想到爱丽丝只能生活在这么一块小小的地方，简直就像在被囚禁在露天监狱里一样，我的心就隐隐作痛。

我起身进入屋子里。

爱丽丝端坐在床上，目光时不时偷偷向我瞟来，神情中带着一丝不安，想必是很在意我和艾莉儿的对话吧。

我坐到爱丽丝身边，爱丽丝怯生生地望着我，眼里闪烁着复杂的情绪。

我将爱丽丝揽入怀里，温暖的体温透过衣物传来，一股少女的香气钻进我的鼻腔。

"妈妈，我绝对绝对不会离开你。不管你是天使还是恶魔，我都会永远陪在爱丽丝身边。不管别人怎么看你，你永远是我的妈妈，是我最重要的人。"

爱丽丝听到我的话，眼泪再也忍不住流了出来，抱着我更紧了，头埋在我的胸前。

"布莱，谢谢你...真的，到现在，只有布莱是特别的...别人，别人都叫我恶魔，只有布莱真的从来没有害怕过我..."

爱丽丝的声音带着些许哽咽，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发自灵魂的哭诉。

我怎么会害怕爱丽丝呢？我最喜欢妈妈了，妈妈会用魔法，还会种菜钓鱼，做的饭也超级好吃......妈妈就是我的天使，我要和妈妈永远在一起。

我轻轻抚摸着爱丽丝的头发，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嗯...布莱，我们约好了，要永远在一起哦。"

那天晚上，我们相拥着，聊了很久，直到夜色深沉，才在对方温暖的怀抱中缓缓入眠。

顺带一提，那天晚上艾莉儿和我聊完之后就偷偷走了。虽然并没有必要，但还是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