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七点,宁幻诚他们总算是回到了寰都。趁其他花匠姑娘都还没有走出房间,落秋急急忙忙回到自己房间换下这件昂贵的礼服,同时也小心翼翼地把自己身上所有价值连城的首饰摘了下来,然后全部送还给宁幻诚。
来到书房前,落秋正打算敲门,却听见书房里面似乎有一阵争执声。
“庄主,所以这罚款单?”誉淇畏缩在一旁,低着头,手里捏着一张早就已经褶皱的罚款单,然后谨慎地问道。
“真是丢脸,这都要收罚款单。”宁幻诚捂着额头,一副尴尬的样子。
“都怪这李尔仂!”誉淇立马将矛头指向了李尔仂,“我们是受到他的邀请,才开车进入希尔庄园,结果他却反手向我们要停车费,还这指责我们因为开车到了花田边上留下了痕迹需要罚款。”
“好啦,别再重复一遍,我已经够头疼的了。”宁幻诚急忙制止住了誉淇的话语。
“可是庄主,我联系过漠古庄园那边的司机了,他们跟我们一样开车进入的希尔庄园,也跟我们一起把车停在了花田旁边,可他们却没有收到李尔仂寄来的罚款,这凭什么?他们漠古的车队比我们还多呢?这李尔仂分明是在针对我们呀!”誉淇又是一通分析。
宁幻诚彻底恼怒。
“你个傻子,还敢打电话联系漠古庄园,你是嫌我丢的脸还不够吗?这下好了,那对姐弟肯定已经知道我收到罚单一事,这下彻底完了。”宁幻诚一整个无语,“你还继续杵在这里干嘛?是想要继续看我的笑话吗?”
“不是的,庄主,抱歉,都是属下的错。”誉淇连忙低头哈腰地认错。
“好了,快给我滚,现在立马去把罚款缴了!”宁幻诚严厉命令道。
“是!”誉淇立马掉头离开。
在门口,誉淇碰到了还在偷听的落秋。
“落秋小姐,您怎么在这里啊?”誉淇的一句问话,直接引起了书房里宁幻诚的注意。
“没什么……没什么……我只是来归还礼服和首饰而已……我只是碰巧路过而已。”落秋连忙慌乱地解释道。
“庄主现在还在气头上呢,要不,您等会儿再来?”誉淇好心提醒道。
“你说的也是哈,那我就等一会儿再来吧。”落秋也怕惹祸上身,于是试图逃跑。
“进来吧,既然来都来了,就现在直接送进来吧,这么大件的礼服和这么多的首饰,你还来还去也挺麻烦的。”宁幻诚直接叫住了落秋。
落秋的脸色立马就变得苍白。
誉淇在一旁幸灾乐祸地偷笑道。
“那落秋小姐就赶紧进去吧,在下就先去处理自己手头上的事务了。”说完,誉淇便赶紧溜之大吉。
空荡荡的走廊上只剩下了害怕的落秋。
落秋只能鼓起勇气,敲了敲宁幻诚的书房门。
“进来吧。”不过,宁幻诚仿佛换了一种声线似的,全然没有刚在数落誉淇时的严厉和愤怒。
落秋小心翼翼地推开门,看见这个男人就端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一副威严却显得有些可爱的样子。
“庄主,我把礼服都带过来了,如此昂贵的礼服我怕自己清理起来会坏掉,所以就没有清洗。”落秋解释道。
“没事,我自己吩咐专业的人清洗就好,不过反正这件礼服已经归你了,你自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宁幻诚直接放言说道。
“什么?”落秋十分震惊,“这件礼服,就这么给我了?”
落秋觉得十分不可思议,原本以为自己只能享受那一场晚宴时的漂亮,现在宁幻诚竟然说要把这件礼服送给自己。
“嗯,对,还有那些珠宝首饰,以后就都是你的了,反正你以后还要多次跟我出席这样规模的晚宴。”宁幻诚解释道。
“好吧。”落秋尽量接受这个事实,然后把礼服放在了一旁。
“还有别的什么事吗?”宁幻诚看着落秋一副东张西望不自在的样子,以为她是有什么事要找自己呢。
“没……”落秋还没有说完,就被宁幻诚接下来的话语给打断了。
“哦,对了,这次你帮了我大忙,我会给你相应的报酬的。对于你昨天晚上在希尔庄园受的委屈,我也会补偿你的。还有,李尔仂答应给你的赔偿也派人正在寄过来的路上,应该很快就会到寰都,我到时候再通知你去拿。”
“庄主,其实不用这样的,我作为你的下属,这些事情都是我应该做的,根本不用什么补偿的。”落秋知道宁幻诚可能曲解了自己的意思,想要做出解释。
“没事,都是一家人,还客气什么呢。”可宁幻诚却依旧不以为然。
“那好吧。”宁庄主既然如此客气,落秋即使在不情愿,也没有理由再拒绝,只好接受这一切。但她在心中,还是觉得宁幻诚这突兀的行为有些不妥,毕竟她来寰都庄园的目标只是为了找一份工作而已,根本不想惹来非议。
“嗯,快到上班时间了吧。”宁幻诚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已经快要到七点半,“走吧,吃完早饭,后花园见。”
“好!”落秋猛然察觉到时间,匆匆将首饰盒送回房间后,又赶忙往餐厅跑去。
宁幻诚看着她匆匆离去的样子,又回想一下昨晚在晚宴上发生的事情,再回忆落秋刚才和自己对话时的反应,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这孩子,不会真的有事憋在心里没有说出口吧?”宁幻诚开始自我怀疑,“难道还是因为昨晚在宴会上受的委屈。也对,她只是一个普通女孩,被我这么生拉去参加一场生疏的晚宴,还受到了这么大的惊讶和委屈,心里肯定难受极了。”
宁幻诚的一通瞎分析,却成功把自己给说服,于是他赶紧打电话来联系刘管家,想要为落秋做点什么。
***
“少爷。”刘管家接到电话,便立马赶到宁幻诚的书房,“怎么了?电话那头您声音感觉很急的样子,是有什么要是让属下去做的吗?”
“刘总管,你跟我也很久了吧?”宁幻诚突然问道。
“岂止是跟少爷您很久了,从你父母那一代开始我,我就已经在寰都做管家了。少爷,您是我看着长大的,您如果遇到什么事的话,尽管吩咐属下去做。”刘管家脸上露出了和蔼的笑容。
在这寰都之中,她和林管家——也就是宁幻诚儿时最喜欢的玩伴林叔叔,都是寰都庄园内他最亲近、最信任的人。他们虽然不是宁幻诚的亲人,却在他父母不在的这几年来,一直照顾陪伴着宁幻诚成长,胜似亲人。
“那您一定很了解我吧?”宁幻诚继续问道。
“那是自然,我是一路陪伴着少爷长大的,少爷有什么心意,我一眼就可以看出来。”刘管家自信地回答道。
“哦?”宁幻诚一下就有了希望,看来他果然找对人了,“那您不妨猜猜,我现在有什么烦恼的事情吗?”
“嗯……”刘管家仔细想了想,很快便做出了回答,“我猜少爷烦恼的事情,应该和刚来的那位落秋姑娘有关吧?”
不愧是刘管家,果然一下子就猜中了宁幻诚的心思。
宁幻诚立马激动地点头道。
“那您知道我该怎么解决这件事呢?”宁幻诚继续问道。
“幻诚少爷是担心落秋姑娘受委屈吧,自从这个女孩进入寰都庄园之后,您对她就特别关照。”刘管家猜测道。
宁幻诚觉得刘管家要这么想也差不多,于是点头肯定道。
“其实啊,落秋姑娘并不一定需要少爷您的特别关照哦。”刘管家给宁幻诚提出了一种新的思路。
宁幻诚立马竖起耳朵,认真听讲。
“像落秋这样平凡而普通的女孩啊,她们的生活能力和干活能力那都是很出色的。她能早早地离开自己的父母,在孤儿院里独自一人长大,一定有着厉害的生活本领。所以,她在寰都之中也能凭借自己出色的本领照顾好自己的。可您的特别待遇,虽然是出于好心,但其实也是在否定落秋姑娘的能力,她心思细腻,为此肯定会感到伤心的。所以,落秋姑娘其实根本不需要少爷您的特别关照。”刘管家一顿分析,揭示出了落秋的心结。
宁幻诚听了刘管家的话,想想也确实挺有道理的,每次他想对落秋好的时候,落秋都是一副拒绝的样子,一开始宁幻诚还以为是自己做的不太好呢。现在看来,原因还是在于自己太过热情,有点冒犯。
宁幻诚愧疚脸红。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呢?”
“和平常一样就行,千万不要让落秋姑娘觉得您在区别对待她,千万不要让她太过引人注目,将她重新放归到平凡而普通的生活里去就可以啦。”刘管家建议道,“有些人,本就是应该属于平凡的。”
刘管家说完这句话就看了看宁幻诚。
宁幻诚思索一番后,心头的疑惑也成功解开。
“我知道了,多谢您的启发,我一定会处理好我和落秋之间的事的。”宁幻诚笃定道。
刘管家听了,一脸的慈笑,然后便轻悄悄地离开了书房。
***
宁幻诚看着钟表,一直等到八点时分才走出书房,前往后花园去查看花匠姑娘的工作情况。
一进后花园,宁幻诚便被姑娘们认真的工作态度给惊喜到,尤其是落秋。即使昨晚和今早都经历了这么多工作之外的事情,可依旧能提着十二分的精神投入到正式工作中,丝毫没有被别的什么杂乱心思给干扰到。
宁幻诚就这么趴在围栏上,好好享受着晴日里阳光的温暖,又时候也会和林管家一起亲自去提点纠正姑娘们的工作。他渐渐得融入到了其中,和姑娘们畅谈甚欢。这些美好的画面,也让落秋感觉自在许多。
从这天起,宁幻诚就再也没有主动找过落秋,也没有为她安排过什么特别的任务。
落秋也顺应适应了在寰都庄园的生活,慢慢变得活泼开朗起来。宁幻诚就这么站在远处,看着落秋和其他花匠女孩们边工作边欢快聊天的场景,觉得这一刻的时光美好至极。寰都庄园也慢慢回到了从前充满热情的状态。
***
只不过,有一天夜里,宁幻诚刚外出忙完琐事,想要去后花园散散心,却发现落秋一人独自趴在围栏上,望着远处,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宁幻诚没有直接走过去询问,而是默默地站在她的身后。
晚风徐徐拂来,吹起了落秋的散落的长发。
落秋就这样无精打采地趴着,满是忧郁的样子。
一开始,宁幻诚还以为是落秋最近工作太辛苦,才会如此疲倦的,可当他看见这位姑娘用手擦拭滑落脸颊的泪水时,才猛然察觉落秋别有心绪。
宁幻诚脑子里蹦出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过去安慰她,可他还是刹住。
想起今天早上刘管家对自己说的话,宁幻诚又有点犹豫不决。但就这么放任落秋在这里忧伤地吹着晚风,宁幻诚不放心。
现在已经进入了秋季,入夜渐微凉,晚风也是冰凉的,落秋一个姑娘站在这么空旷的地方吹风,很容易感冒的吧。
宁幻诚是这么想的,于是他还是决定上前去看看。
可走到一半,宁幻诚又停住了自己的脚步。
只见,落秋拿起了一支笛子,然后开始吹了起来。笛声宛转悠扬,清波荡漾,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似乎在表达着落秋此刻内心的哀伤。
宁幻诚被这温柔、饱含着情思的笛声动容着。他竟不知道,落秋居然还会吹笛子。
于是宁幻诚小心翼翼地慢慢撤回自己的脚步,他看着这位站在月光下、站在晚风中、沉浸在自己哀婉笛声中的女孩,不忍心过去打断她。
但宁幻诚还是放不下自己内心的担忧,便站在了一个隐秘的角落,一直默默地陪伴着落秋。
也许,少年人的第一次心动便是这样吧。
这一晚,宁幻诚仿佛丢弃了自己作为寰都庄主的身份,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甘愿一个人默默地站在一个昏暗的角落里,欣赏着远方那个被月光照抚的吹笛女孩。
她的背影在月光中变得朦胧迷人,她的长发在晚风中摇曳生姿,她的裙摆在鲜花的点缀下变得绚烂。
宁幻诚抑制不住自己欣赏的目光,一直注视着落秋。
两人就这样,不知在这后花园里呆了多久。
落秋的笛声似乎抚去了宁幻诚在外奔波忙碌的劳累,让他看着看着便生出睡意朦胧。
似乎是到了半夜,这个女孩才停止自己的吹奏,抛去自己的烦恼,离开了月光和晚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宁幻诚恍然睁开眼睛来,看着落秋安然回到自己的房间,也打了个哈欠回自己房里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