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魄公主出逃记 第41章 第 41 章

苏南星打定主意去一趟云城，先去寻找楚容的下落。

他正交代下人收拾东西，一个下人匆匆来报，“少爷，老太太的身子又不好了，您去看看吧。”

他口中的老太太是苏南星的祖母许白英，今年八十二了，苏南星幼时有几年被养在祖母身边，两人感情很好，只是这几年她身子不大好，一发起病来身上疼痛难忍，大夫都说无药可医，让早早备好后事。

在病魔的折磨下，老太太硬是熬了三年多，最近几次每次发病，老太太不是说胡话就是浑身抽搐，情况不大好。

苏南星每次都陪在老人身边，也因此这段时间都没离开宁安，一面是失踪的表妹，一面是不久于人世的祖母，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下人还在催他，“老太太嘴里不停喊着您的名字，您快去看看吧。”

这时，前面的回廊里，侍卫王良几个飞跃快速而来，稳稳落在了苏南星面前，将手里的纸筒献了上去，“这是宋公子的鹰隼送来的急信，我截下来直接带过来了。”

难道又出了什么变故？

苏南星快速接过，打开看了起来。

看完后，他的眉头渐渐舒展开，这封信是宋云寒写来告诉他，楚容已经被萧琰找到，如今在萧府住着，让他不必担心。

苏南星松了口气，继而又问：“王典还在云城吗？”

王良道：“还在，主子要他回来吗？”

苏南星摇头，“不用，”随后他在王良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王良领命离开，苏南星则跟着下人一起去看望祖母。

一踏进屋子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儿，窗户关的严严实实，家具都是深木色，午后光线还算充足，但屋子里却带着一种阴冷压抑的气氛。

苏南星踏进了里屋，喊了一声“祖母。”

“哎，星儿来了，快来。”

听得这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苏南星略带惊讶的朝床上看去，只见前几日就连躺着都难受得不行，整日只能昏睡的祖母，今日却有精神靠坐了起来，脸色也好看了许多，看他的眼神不再混沌迟缓，反而透着几分清亮。

苏南星眼神一亮，走到床边跪坐下来，问道：“祖母今日精神不错，可是新换的的药见效了？”

许白英笑笑，“让你们费心了，我这身子我自个儿知道，以后不用换药了，人生终有尽，祖母这辈子无愧于心，已经知足了，若我走了，你们也不必太过伤怀。”

听到这仿佛交代后事的话，苏南星眼中有水汽聚拢，他眨了眨眼，“祖母还有长长久久的日子陪着我们，不要说这种话。”

许白英笑了笑，片刻后看向窗外，像是在看着什么人，语气沉缓，“我啊，心里还有一事放心不下，当年你祖父不顾我的反对，将婉叶送到了宫里，没过几年你苦命的姑姑就......就离开了，从那以后我就经常想，若我当初拼命拦着，也许婉叶就不会被困那不见天日的深宫中，活活被逼死了。”说着，她的眼角滚落几滴浑浊的泪。

“祖母，”苏南星微微叹了口气，劝道：“您当心自己的身子。”

许白英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又接着说道：“婉叶不在了，但容儿还在，那孩子一个人在宫里我实在放心不下，你这几年忙，没人去宫里看她，也不知她现在如何了？”说着，她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祖母放心，我过段时间就将容表妹接回来，”苏南星边说边拿帕子给许白英擦泪。

许白英听了他的话，忽又轻笑了一声，“就你最会哄人开心，容儿是公主，哪那么容易出宫，我怕是这辈子都见不到她了。”说完重重叹了口气。

苏南星握住了他的手，“祖母你信我，我一定把她带回来给您看看，我会护她一辈子周全。”

许白英笑了笑，依然不信他的话，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苏南星等许白英累了睡下才离开。

容栀回了萧府，回屋刚倒了杯茶喝，屋里就来人了。

柳红本来在厨房，听见有人说容栀回来了，就带着小顺子过来看她了。

“容姐姐，你干啥去了？我和我娘还以为你走了。”小顺子道。

容栀挠了挠头，将她这一天的遭遇简单说了一遍，当说起惊险时刻，她只一句话带过，但听的人却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可太惊险了，要我说，以后还是好好在府里待着吧，至少这里安全。”柳红后怕道。

容栀道：“放心，等萧琰解决了山匪，应该就没事了。”

说完她不免又想起，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贾立德就要举兵反叛，战端一起，民不聊生，到时候这天下又有哪里是安全的，百姓又该如何自保。

思及此她的一颗心霎时间冷了下来，如坠冰窟，宋云寒的话回响在耳边，她不禁开始认真思考，如果拿到贾立德藏匿大批军械的地点，是不是足以引起皇帝的重视，进而促使他削弱节度使的权利，进而避免那场悲剧的发生。

柳红见她只受了些皮肉伤，又安慰了她几句就离开了，厨房已经开始准备晚饭了，她不能久待。

刚出门迎面就撞见一个人，柳红“哎呦”了一声，吓得心跳都快了。

“雪茶姑娘，你怎么不进去，站在这儿做什么？”

容栀听得外头传来两人的交谈，邓雪茶磕磕巴巴勉强解释了一通，柳红走后，邓雪茶推门走了进来。

“呦，来看我啊。”容栀笑笑。

邓雪茶刚才在门外听见了她和柳红的对话，此刻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像是难以置信她能凭自己的力量逃出来。

她径自在容栀身侧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开口问道：“如果你老实在府里待着，也就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了，既然逃出去了又为什么回来？”

她看了容栀一眼，又接着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容栀轻笑一声，“我所求的无非是受到公正的对待，但自我出生起就从未得到过。”

“我想要靠自己的力量活着，不管那会有多难，顺从看起来似乎更简单，但也会让人失去自我，永远变成别人的附庸。做任何事都既可能成功，也可能失败，但不能因为会失败就不做了，有些冒险纵然失败，也是值得的。”

有些冒险纵容失败，也是值得的。

值得吗？

邓雪茶反复想着这几句话，站在容栀的了立场，她确实做了不得不做的事情，成败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做了。

她好像有一点明白容栀了，她好像不属于这里。

“那我祝你早日得偿所愿吧。”

容栀笑了笑，“谢谢。”

临走的时候邓雪茶背对着她说道：“刚才在门外听见的，我不会说出去的。”

若让府中知晓容栀被掳到山寨中一日一夜，谣言不知要传成什么样子。

容栀对此倒是无所谓，身子不怕影子斜。

邓雪茶走后，云渺领着一个医女来了，说是萧琰吩咐，让大夫帮容栀好好检查检查，看还有没有其他伤处。

容栀身上基本都是皮外伤，在她匆忙下山的过程中磕碰出来的，医女帮她在擦伤和瘀肿处上了药，随后留下温养的方子之后就离开了。

云渺和医女离开后，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白天的时候倒没什么，但天色一暗，昨夜杀人逃命的那种紧张慌乱的记忆猝不及防一点点涌了上来。

她知道自己现在是安全的，但还是忍不住有些恐惧这四周围追堵截，朝她蔓延而来的黑暗。

浓重的，让人窒息的黑夜。

她搓了搓胳膊，起身去了厨房，刚好到了晚饭时间，厨房里热气蒸腾，正是忙碌的时候，她帮柳红将食物分装好，依次放到了食盒里。

一边忙碌，一边闲聊，柳红说起昨日萧琰听闻容栀失踪后，来厨房问她容栀的去向，当时他的脸色有多难看，眼神有多吓人。

小顺子小声道：“我当时都怕他说：来人呐，把他们给我打一顿，打到他们说为止。”

说完他又笑了起来，“还好，主子没为难我们。”

“是我连累你们了，”容栀有些抱歉，“我不告而别其实就是怕给你们带来麻烦，但没想到......”

“没事儿，”柳红道：“刚才顺子都说了，主子虽然看着吓人，但没为难我们，你人平安回来了就好。”

吃过了饭，厨房里的下人都散了，府里各处早已亮了灯，柳红又陪着容栀坐在台阶上聊了一会儿。

厨房里的灯都熄了，只余阶上两只燃了一半的蜡烛，随风闪烁。

眼看柳红困得打起了哈欠，容栀让她早点回去休息，在容栀的再三劝说下，柳红才起身离开，走之前嘱咐她早点睡，有事敲她的门。

容栀回头，偌大的厨房仿佛一个漆黑的洞穴，注视着她，四周的风停了，蝉鸣喧嚣，她熄了蜡烛，起身缓缓往回走。

夜渐渐深了，也不知萧琰剿匪进行的如何了。

不知不觉间，她走到了紫竹院，即使主人不在，这里也是灯火通明，到处都是亮堂堂的。

她想了想，抬脚走了进去，反正她也睡不着，心里一直记挂着流云山的流民，不如就在这儿等萧琰回来，也好第一时间知道消息。

她在门前的台阶上靠着柱子坐了下来。

萧琰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头歪在一边，已经睡了过去的容栀。

这是在等他回来？

萧琰缓缓走近，发现她睡熟了，似乎还在磨牙，他俯身轻轻将她额前的碎发拨开，凝视着她的眉眼，高挺的鼻梁，红润的唇......

他不自觉靠的越来越近。

一阵风过，容栀感到有些冷，不安的动了动，抱紧了自己。

萧琰如梦方醒，瞬间拉开了距离，等了片刻见她没有醒来的迹象，这才俯身将人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