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帝国艳情史 第3章 三月望日

“尤利乌斯·恺撒死了……”

此言一出，犹如晴天霹雳一般，连冷静老成的卢格杜尼乌斯也惊得说不出话来。消息如瘟疫一般在军营中蔓延开来，恐怖的字眼在每个人唇舌之间传递。

“我能看看吗？”梅塞纳斯小心翼翼地问。

盖乌斯点头，梅塞纳斯便拿过信纸，读到：“吾儿盖乌斯：三月望日，汝之舅公尤利乌斯·恺撒被谋杀于庞培剧院，凶手仍未查明，城内流言四起，民众狂奔街头，时日变故恐陡生，你与小友恐有不测，望吾儿保全自身为上。另，恺撒遗体由马库斯·安东尼乌斯择日安葬。母亲阿提娅。”

虽然他与这位尤利乌斯·恺撒素不相识，但突闻噩耗，胸中仍酸涩不已，两眼不禁落下泪来。

“盖乌斯……”梅塞纳斯低声说道，“我们必须做最坏的打算。”

三人在军团长的护送下返回到盖乌斯的帐篷中，一路上看到老兵们在得知昔日将军死讯的惊恐行状，或低头不语，或泣不成声。但他们无一例外地注视着匆匆经过的盖乌斯，偶尔交头接耳，不知在谈些何事。

盖乌斯不禁打起冷颤，仿佛有无数双窥视的眼和血淋淋的手。他知道恺撒大约死得很痛苦，那些所谓的“弑暴君者”，就像一群发泄愤恨的野狼，在一具已经残破的尸身上留下啃咬的痕迹。如果自己不小心行事，很有可能会落得相同的下场，甚至连累亲人和最爱的朋友们……

他的脸一大半隐没于黑暗中，但有种比黑暗更加阴沉、粘稠的东西缩在身边，它的名字叫绝望。

一盏油灯亮起来了，紧接着是第二盏。是阿格里帕，他提着油灯来到蜷缩在书桌上的盖乌斯面前。

那微弱的光和温度，仍然能够让人安心。

“盖乌斯，我们永远都是你的朋友。但你必须只相信你自己，有必要的时候，再信任我们吧。”魁梧的黑发少年说道，搬来一把椅子，坐到了盖乌斯身边，那圆圆的下巴凑到了朋友面前。

沉默良久，金发少年开口说：“我们现在必须回罗马，从布林迪西走，那里的军团会欢迎我们。”

“可你是怎么知道……”

“我可以预见未来。”

盖乌斯说完，闭上了双眼，强忍住眼眶中的泪水。他知道他说出这句话简直是冒险，甚至有可能被当成疯子……

“我们相信你，恺撒从前是朱庇特大祭司，这是你们家族的血统。”阿格里帕说，梅塞纳斯也颔首同意。

“我认为恺撒的妻子有很大嫌疑。”梅塞纳斯煞有介事地分析道。

“卡尔珀尼娅？”

梅塞纳斯疑惑地开口：“不，恺撒最后一任妻子叫波斯图玛，是老独裁者卢基乌斯·苏拉的女儿，据说她和许多人交往甚密，会不会是她和他们联手谋害了恺撒？”

盖乌斯皱起眉头，这与他所知的历史完全不同——他甚至没有听说过这个女人。难道是他的到来导致的？

“我不知道，但不论杀害我舅公的人是谁，我一定会向他们报仇雪恨。”盖乌斯咬牙说道，眼中闪烁坚毅的光。

“让我再想想……西塞罗会不会也有份？不，那个胆小鬼估计被吓得在他小娇妻怀里瑟瑟发抖呢。对了，你们猜他的新老婆有多大？比他女儿图利娅还小——才十五岁！”

三人相视一笑，阿格里帕耸了耸肩膀，咕哝道：“我还没讨上老婆呢。”

“这有何难？让盖乌斯给你介绍，我记得小屋大维娅还待字闺中，到时候你们就成一家人了！”

盖乌斯揉起额头，他觉得一切的关系都变得更乱了。“我妹妹么？如果阿格里帕愿意的话……”

这时，阿格里帕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哈欠。“对不起，我有点困了。”

梅塞纳斯抛出鄙视的眼神，动手简单清理地上的草垫，还铺上了斗篷。

“我睡地面，你们两个……让盖乌斯自己睡床上，你们一起上去会压塌的。”

盖乌斯被安排睡到行军床上，梅塞纳斯和阿格里帕打地铺。

盖乌斯从床边垂下手来，握住了阿格里帕宽厚的手掌，感受对方的脉搏，它的存在感让他陷入平静无梦的安眠，在梦中返回遥远的七丘之城。

布林迪西的军团果真没有为难盖乌斯一行人，他们简单修整了行装，又踏上了通往首都的阿庇乌斯大路。这条犹如血管般川流不息的道路是由克劳狄乌斯家族的祖先阿庇乌斯·克劳狄乌斯修建，故有此名。

罗马，这座台伯河畔世界最伟大的城市，国家的心脏，神话中的君主和英雄建立过它，贵族和骑士拱卫过它，敌人和蛮族侵犯过它，但七丘之城的名号始终如同维斯塔神庙的圣火、帘幌旁的石雕或金库中的铜臭一样永恒。

路边散落着一些鲜花和祭祀的糕饼，紧接着是一座新起的坟墓，盖乌斯裹紧了斗篷。恺撒的遗体有没有火化？期望是的，他实在受不了参加葬礼的感觉。

“家乡的味道！”梅塞纳斯夸张地感慨道。

“我只闻到了牛粪味。不过我们总算回家了，盖乌斯。”阿格里帕指着近在眼前的城门。从这里虽然需要走过以混乱著称的“苏布拉区”，但为了在日落前赶到盖乌斯继父马尔基乌斯·菲利普斯位于普泰奥利的别墅，走这条路是最好的选择。

城门口不知为何多了一道关卡，每个入城和出城的人和车辆都要受到检查，于是纷纷排起了长队，三人只好苦恼地排到了队尾。

看着长蛇般的队伍，阿格里帕灵机一动，走到卫兵面前说道：“让我们先进去，我们有急事！”

卫兵自然也不是吃素的，瞟向这三个毛头小子，轻蔑地说：“什么急事？报上姓名！”

“我是阿格里帕，他们是屋大维和梅塞纳斯，我们有很重要的事需要找马尔基乌斯·菲利普斯议员。”

“有文书把文书拿出来，没有就乖乖排队！咦，等等……昆图斯，你去请一下鲁弗斯长官。”卫兵对身边的人说。

守门的卫兵请来了自己的上司，这位大腹便便的、名为鲁弗斯的官员迈着醉醺醺的步伐来到了关卡后，狐疑地看向面前这位壮实得像一堵墙似的小伙，伸出一根手指挠了挠秃头。“我不喜欢这样的，不过，他后面那个金毛的小男孩还行……”

秃头嘿嘿笑着，色迷迷地想来抓盖乌斯的手，被阿格里帕及时挡在了中间。

“咳，长官，他说他叫阿格里帕。”满脸无奈的卫兵提示道。

“嗯？你是维普萨尼乌斯家的小子？”官员瞬间来了精神。

“是啊，怎么？”

“抓住他！”

老秃头身后两个全副武装的士兵架起阿格里帕，拖着他从关卡进了罗马城。

“等等！为什么抓他？”盖乌斯喊道，却被其余的卫兵赶出了关卡。

阿格里帕扭头向他看来，用口型说“别担心”。

“这不可能，他们一定是弄错了！”梅塞纳斯急匆匆地想要追上去，却发现盖乌斯还呆站原地，苍白的脸像雪一般冰冷。

阿格里帕怎么会被卷入到刺杀行动中？他们三个本来应该是到继父的家中，现在一切都不对劲了！他纷乱的思绪如同命运之神剪不断的丝线，一直延伸到道路的尽头。

“你不是可以看到未来吗？我们可以救他！”

梅塞纳斯紧紧抓住金发少年纤细的手臂，痛得他直皱眉头。

等他继承恺撒的遗产，正式成为他的养子后，就可以将阿格里帕解救出来吧，盖乌斯心想。

“别担心，会有办法的。”

“什么办法？”

梅塞纳斯的话音未落，从城门出来了一顶四人合抬的轿子，领头的高大的仆人手持铜头棍棒。守门的卫兵看到轿帘上绣的家族标志，立刻放了行。

仆人走至二人面前，行礼，又礼貌地说道：“盖乌斯·屋大维大人，我家夫人有请。”

“请问夫人尊名。”

“波斯图玛夫人，您舅公恺撒的遗孀。”说罢，那仆人替他掀开了轿帘。

盖乌斯挺起胸来，整理衣角，开口道：“不必了，我自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