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长房虽不及二房显赫,但该有的体面并不少。这偌大的队伍里,光绫罗绸缎就有五大车,更不提金银器皿等杂项了。
这份体面落在匪军眼里,就是偌大的肥肉,更何况,里面还有小郭氏和裴元娘。
小郭氏容貌秀丽,一身素净的少妇打扮,更添高华。元娘年龄虽小,但姝色初现。
母女俩前番下车透气,风吹起幂离,这对母女的好容颜恰落在匪首眼里。
按说,这匪首当了这么多年老大,不会看不出这家人底细,又是官兵又是部曲,一见便知是世家大族。但凡有点脑子,都不敢妄动。但财色迷人眼,这波人本就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亡命之徒,旱了许久,骤然看到这泼天的富贵,绝色的佳人,能放得下手?
时值暮夏,午间地面蒸腾的热浪烧得人心里发慌。今年关中大旱,野地里找不着冰块,连着山里的河都枯的见了底。
车外热,车里更热,裴妍和小郭夫人只得下车,坐到大树的浓荫底下乘凉。
定春和容秋拼命地给她俩打扇,无奈扇出的是热风。
小郭夫人本就体虚,此番受了热,更觉身上焐躁得紧,拍着发慌的胸口直喘粗气。
张茂眼见着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此处离闻喜虽不到百里,但今日实在太热,这样冒着暑气走,别说身娇体弱的长房母女,就是身强体壮的部曲们,也得倒下去不少。
他召来带路的斥候,问附近可有能歇脚的村落,想着不若休息会,待过了午后再走不迟。
斥候一指道边,禀道:“此间北行数里,便是王屋村,或可供贵人小憩。”
张茂抖开舆图,研究了一会,又召来裴池,与他耳语几句,便请示了小郭夫人,带着众人转道去了王屋村。
王屋村离得不远,郭夫人和裴妍只好耐着暑热上车。
郭夫人上车后就没力气得昏昏欲睡,裴妍睡不着,撩开车帘,见张茂正骑马行在一侧。
他今日着玄色劲装,木簪束发,很是干净利落。哪怕在马背上,亦腰背挺直,一手持剑拍马,一手信马由缰,目光如炬,神采奕奕。
察觉到车里的目光,他转过头来,与裴妍看个正着。恶月的暑气化为搅扰在少年鬓边的汗滴,顺着他英俊的脸庞滑落下来。
裴妍觉得那滴汗珠似乎掉在了自己的心尖尖上,心跳竟莫名变得快起来,脸上也隐隐泛起燥热。
张茂却以为她中暑,驱马走近些,低头关心道:“元娘可是不舒服?”
裴妍赶紧摇头,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又羞得点点头。
张茂皱眉,这是……热糊涂了?
还好王屋村很快到了,只是如之前所遇,这亦是一个荒村。
村里房屋坍塌严重,张茂驰马溜了一圈,勉强找了间大些的可遮阳的院子。
容秋和定春先行进了屋,一个忙着去后院的井里打水,一个指派小丫头洒扫屋子里外。
裴憬和裴妍扶着郭夫人在车里略等了会,就被张茂请下了车。
郭夫人体弱,到了阴凉的屋子后,勉强喝了碗解暑汤,就倒在新铺的牛皮席上沉沉睡了过去。
眼见母子三人有了歇脚的地,张茂却一口水都来不及喝,就要往外走。
裴妍拽住他问:“阿茂哥不留下歇歇吗?”
裴憬也道:“外面的事自有裴池料理,茂弟陪我做会算数吧?”
张茂却放心不下外面。他对裴妍道:“放心,我就在外面。”又再三叮嘱裴憬:“算数且先收起来。大郎乃家中男丁,当肩负起守护女眷的重任。”
裴憬点头如捣蒜。
张茂又交代定春、容秋并长河诸人,一会无论听到什么动静,千万谨守院门!
张茂行色匆匆,搞得诸人也有些紧张。
裴妍悄悄问裴憬:“难道外面有贼人?”
裴憬摇头:“一路上连个人影都没见到,阿茂却总担心我们会遇上乞活军。”
提到乞活,裴妍是吃过大亏的,脸上立时白了一片。她挪步窗边,见定春、容秋正左右守着屋门,再往外还有一队部曲把手院子,一切井井有条,这才略放下心来。
正如张茂所料,没过多久,垂涎已久的匪徒就打上门来。
院门外瞬时喊杀声震天。小郭夫人自睡梦里惊醒,一把抓住女儿的袖子,瞪大眼睛颤声问:“可是贼人又杀将来了?”
裴妍自己也怕的要死,但她牢记张茂的话,安慰母亲道:“阿母莫急,有阿茂带兵守着,还有定春和容秋,她们都在屋外呢!”
“儿也在,阿母勿怕!”裴憬抖抖索索地附和道。他和长河正手持短刃,一左一右地守着屋门,虽抖如筛糠,也没有退缩一步。
茂弟说得对,他是家里唯一的男丁,是母亲和妹妹的倚靠!他断不能像上次那般,眼睁睁的看着家中妇孺受辱,自己却毫无招架之力。
裴妍想了想,也从袖囊中摸出一把小巧的镶金匕首,咬牙横刀挡在母亲身前。
许是儿女的那份勇气感染了小郭夫人,这个懦弱的妇人也终于平复下来。她搂着女儿,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墙上的槅窗,耳朵时刻探听着外间的动静。
张茂早就知道自己被一伙人盯上了。这帮蠢货派出的斥候手脚不干净,被张茂在巡视时查出了端倪。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与其被贼人算计,不如先下手灭了他们。也正因如此,张茂借着天热避暑,顺势把这伙人引向了王屋村。
王屋村是三山夹两河的谷地,形似口袋。张茂将郭夫人母女、一应财物及少量部曲引入袋中,作为诱饵,自己却带着一队人马守在河边浓密的菖蒲丛里,又命裴池将部曲一分为三,各据高地待命。待这伙贼人迫不及待地追入了王屋村时,张茂便引烟为号,牢牢地扎紧了口袋。
这伙贼人刚摸进村里,见守卫薄弱,正暗自窃喜,却突然发现四面八方都冲出了不少部曲,将自己牢牢围困住,始知中了计。
然而这伙人本就是悍不畏死的匪类,困兽犹斗,在郭夫人的院外依然血战了一场。这也是院外动静如此大的原因。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院外打杀声渐消。屋里诸人却更加紧张起来,他们究竟是赢了还是输了?
院门突然被大开,西斜的日光绚烂刺眼,一个颀长的身影踱进门来,是浑身浴血的张茂。
守门的定春和容秋立刻欣喜地向他行军礼。
张茂点头。他自知身上污秽,不敢进去吓了女眷。隔着屋门对郭夫人抱拳道:“贼人已尽数剿灭,夫人可安心休息。”
小郭氏听得此言,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感激地对张茂道:“多亏张小郎,吾等才能保全性命!”
张茂不敢居功,把功劳尽数推给家里的部曲。他如今身上沾血,禀完战报,便想出去修整。
屋门却突然打开,一抹倩影急急行出。日头西斜,眼前有些背光。张茂眯起眼睛,这才看清,在自己拉得长长的阴影里,站着一个桃红襦裙的小女郎,原来是裴妍。
暮夏的蝉鸣突然漏了半拍,裴妍一靠近张茂,就闻到一阵刺鼻的血腥味。
她的身高才及到张茂的胸口,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他胸前的锁子铠上。铠甲编织紧密,然而每一个缝隙里,都夹着厚重浓稠地赤黑色血迹。
裴妍想起年前张茂初来家里时,她和阿兄问他有没有杀过人。那时他没有回答。如今,她倒是知道答案了。然而她并不觉得害怕,张茂杀的都是要害她们的人。若不是张茂拿起屠刀,被凌虐的就会是她们。可以说,正因为有张茂在,她才觉得万分踏实。
“给你。”裴妍伸出一只小手,递上一张折得四四方方,却沾了清水的湿漉漉的丝帕。
“哦,多谢!”张茂接下裴妍的帕子。
裴妍又递上一个水囊:“这是阿兄让我给你的,且润润喉。”
里间传来小郭氏的传唤,裴妍只好回去,临进门前,还不忘转头叮嘱他:“办完事赶紧歇歇,别累着了!”
张茂一手握着丝帕,一手抱着水囊,木讷地立在夕阳下,竟是不知该先擦擦自己,还是先喝水?这样呆头鹅的样子可不像以往的他。
定春和容秋在屋外看了全程,容秋胆子大些,憋着笑对张茂道:“二郎回神,再站下去,太阳要下山啦!”
张茂瞪了二女一眼,一边拿帕子拭脸,一边大步流星地抱着水囊出了院门。
一个时辰后,日头渐沉。
小郭氏母女在阴凉的屋里睡过一觉,精神回转了些。底下的部曲也做好了休整 ,掩埋了横死的同伴,伤员也包扎完毕。
因着夜路难行,张茂、裴池与小郭夫人商量后,大家伙便在王屋村里将就一晚,补充体力,翌日一早再上路。
此间环境简陋,但无论是小郭氏还是裴憬裴妍,都无一声怨言。
因小郭夫人身体不适,要避开午时酷暑,又有伤员在队里,因此诸人行走不快,紧赶慢赶,才在三日后的傍晚,抵达了闻喜。
早在他们进城前,张茂便派了部曲向闻喜的裴家族人报信。
于是钜鹿郡公府的部曲以一当百,勇退千余乞活的事迹很快便传到了闻喜裴氏及周边的豪强耳里。
裴家如今的族长是裴妍的族叔裴卲,封安东将军,乃冀州刺史裴徽之孙。
接到消息时,裴卲着实吓了一跳。他虽有安东将军的虚名,但并未正经上过战场,这么多年只经略一乡教化。当见到浑身是血的部曲持着张茂冒裴憬之名所写的书信来求见自己时,他还以为钜鹿郡公长房一行人都被乞活军杀了呢!
待部曲道明原委,又看过“裴憬”写给他的信,这才知道那支危害乡党、连官府都束手无策的流匪已被这支不足百人的部曲全歼。他不由眼睛一亮,拈起胡须忖度起来。
裴卲老妻柳氏疑惑地问他:“都道钜鹿郡公府的长房长孙痴顽不敏,故而爵位旁落二房,如今看来,传闻有误?”
裴卲摇头,叹道:“弱龄失怙,贤哉愚哉,还不是听凭他人传?爵位一事,其中必有曲折。”
否则长房一家如何好端端的京城不待,跑老家来养病?
这就是阴谋论了。裴卲夫妇理所当然地将击退乞活军的功劳按在了长房唯一的男丁裴憬身上,对这位素未谋面的族侄,竟抱了很大的期待。愣是把这个真痴儿,臆想成了善于守拙、审时度势的麒麟子。
尤其柳氏,眼珠一转,当即怂恿裴卲道:“那裴憬据闻还未订亲?你看我那侄女阿蕙如何?”
裴卲哪里知道夫人娘家的侄女怎样,他拢共也就在家宴上见过那小女郎几回,敷衍道:“阿蕙秀外慧中,谁娶了她都是福气。只是裴憬的婚事,哪里轮到我做主?人家父亲走了,还有叔父,我这个族叔,人微言轻哪!”
柳氏不甘心,辩道:“你是族长,咱们这支才是嫡脉,你说的话,钜鹿郡公能不看重?再者,婚姻父母之命,只要钜鹿郡公府的大夫人点了头,郡公有什么理由不答应?”
裴卲抚须,倒也不是没道理。他们这支乃嫡支裴徽后人,如今声名煊赫的钜鹿郡公裴頠,反而是出身旁支的庶亲。
虽说大家都姓裴,但来往日渐稀少,确实需要新的纽带维系。裴頠如今位高权重,即便他这个裴氏族长,也轻易高攀不得。不过裴頠的侄儿侄女,他倒是可以笼络一二。虽说长房失怙,但到底是裴頠的亲侄,他就是碍于名声,也得好好照应长房不是?如果他能与裴憬扯上姻亲,自己这一脉与钜鹿郡公这支岂不是关系又近了一层?
何况,照今日情形,那个裴憬怕也是个大智若愚之人,将来有大造化也未可知,能把这样的年轻人收拢过来,有益无害。
只是他为人谨慎,裴憬如何,长房郭夫人如何,总要见过考较一番才好说,便对老妻道:“且待人来了,再从长计议吧!”
老夫妻说话,并未刻意屏退自己人。裴卲的幼女裴娴,正巧在母亲的偏房里跟着阿媪学刺绣,把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听了去。
待到下学,她转身就把自己听到的都说给了自己的表哥兼未婚夫薛翊听。
薛翊出身汾阴薛氏,家中行五,人称薛五郎。汾阴薛氏乃武力强宗,只是早年跟错了主人,追随刘备迁徙蜀地。西蜀灭亡后,才降于曹魏,被安置在汾河以南,黄河以东,用以牵制西北的五胡。
薛家自知自己并非河东土著,因而积极地与河东本土望族裴氏、柳氏联姻。这二族的部曲也多由薛家派人指点操练。
此番闻喜城外乞活军流窜,河东裴氏与当地府君束手无策,只好请薛家来帮忙。薛家便派了裴卲未来的女婿薛翊带着百余家将前来助阵。只是还没派上用场,贼人就被张茂带着钜鹿郡公府的部曲给全歼了。
院中青年刚习完枪法,只着一件白麻单衫。汗水浸透薄布,露出里面刚健有力的筋肉来。
柳蕙瞅着脸上一红,逼着自己收回色眯眯的目光,顾左右而言他道:“钜鹿郡公府的大郎居然能以少胜多,全歼匪军,就这还有人说他痴傻?”
薛五郎本静静地坐在石凳上擦着枪尖,听得此言,开口道:“没有亲老子护着,不装傻能怎样?”
裴憬不知道的是,在张茂有意无意地引导之下,他还没入城,就已经在河东三大著姓——裴、柳、薛家人面前留了名。
可怜裴憬这一晚上在驿站打了无数个喷嚏。
一旁侍奉的长河摸摸主人的脑门,疑惑道:“没发烧啊!”大热天的也不像染了风寒,不禁猜疑:“难道是老夫人想咱了?”
裴憬点头,担忧地看向窗外裴妍的房间:“阿妍定也喷得不轻。”
……夜里好不容易凉了下来,这是进闻喜的最后一道驿站,明日西行二十里,就能进城了。
张茂在房里新沐浴过,浑身清爽。他难得放松了些,在诸人安睡后,自己拎了一小壶酒,跳上驿馆旁的老树,横躺在盆口粗的枝干上,就着明月,独饮起来。
月明星稀,越往西走,风沙中的水汽越少,夜空也越澄澈,像极了凉州的夜。凉州的阿母还有大母不知怎样了?自己当初随父兄远走洛阳,离家的时候,他还只有阿母的肩高,后来阿兄成亲,阿母来京城看望他们时,他已经比阿母高了一头。如今,阿母再见到自己,怕是只齐到他的胸口吧?
胸口?他想起白日里,裴妍站在自己面前,也是齐到他的胸口。对了,这元娘的个子长得快,她和阿母的身量已经差不多了呢!
“阿茂哥!”一声娇啼打断了张茂的胡思乱想。
阿妍?他凛神回眸,见树下正站着一个披着薄纱披风的小女郎,不是裴妍是谁?
裴妍身后跟着容秋,就见她哭丧着脸解释:“郎君,是女郎非要出来寻你,奴拦不住啊……”
张茂一个眼刀过去,容秋吓得立时噤了声。
张家军法治家,容秋是张家家将的女儿,即便到了裴家,对张茂依然有着下对上的服从与敬畏。这种事要是放在张家,再多辩一句,等待她的就是军棍了!
裴妍却没放在心里,她回身安慰容秋:“这里有阿茂哥在,我还能有危险不成?好容秋,我有些饿,你去帮我煮些燕窝粥来可好?”
这是要把她支走?容秋迟疑地看向张茂。
张茂点了头,容秋这才告退。
身边人一走,裴妍便兴致勃勃地朝树上的张茂伸手:“我也要上来!”
张茂无奈,他把酒壶搁置一边,自己一只手紧紧地抓着树干,另一只手向裴妍伸来。
裴妍自幼便是跳脱的主,爬树算什么?
借着张茂的臂力,她小腿在树干上略蹬一下,便轻松地蹿了上来,与张茂一起,坐在了横长的枝干上。
一时间,天地浩大,只余她和张茂二人,还有头顶的明月,与驿馆旁的夜灯,以及那不正经到处乱吹的夏风。
月光氤氲似霰,从枝丫的缝隙里掉落下来,在地面打下斑驳的阴影。
“真好看!”裴妍远眺着月下的树林赞道。
张茂斜了她一眼,一只手枕在脑后,微微倚向身后的虬枝,看着夜色里闪烁不定的明星,不屑道:“这有什么?有机会带你去我们凉州看看——春天垆头葡萄香,满目梨花飘;夏天绿水绕东畦,浮翠流丹金;秋天垂杨染玉泉,霞光照雪峰,冬天……冬天倒是没什么好说的,就是下大雪,漫天的冰雪,可以给你搭个冰屋。”
“啊!美甚!”裴妍由衷地向往起来。
这是她第二次听张茂提起凉州。第一次,是他送她猫眼儿方胜盒的时候。
裴妍发现,每当张茂说起凉州,他的眼里就会绽放出流星一般的光彩。虽然平时,他的眼睛也挺亮的。
她忍不住问他:“阿茂哥一定很想凉州的家吧?”
问一个男子想不想家,本是一件掉面子的事。
月色下,张茂沉默了好一会,这才微不可查地点点头,坦然道:“想家了,也想阿母。”
不管张茂在外人面前多么少年老成,说到底他只是一个未及冠的少年,会孤单,会寂寞,会受伤,会委屈,会……想家。
裴妍同情地看着他,小手不自觉地覆上他骨骼分明的手。
张茂只觉浑身一个机灵,下意识地将手缩了回来,酥麻自手背窸窸窣窣地传遍全身。他差点腰上一软,从树上掉下去。
裴妍却未察觉,她自顾自地低声抚慰他:“我懂。你看,我离开洛阳才两个月,就已经开始想家了,还有大母、阿妡她们。”
想到长房母女遭受的无妄之灾,张茂对裴妍亦升起一股同情。
他强迫自己收起那莫名其妙的心荡,拍怕裴妍的小手,安慰道:“放心,来闻喜只是权宜之计,用不了多久,郡公就会接你们回去的!”
这点裴妍倒没有怀疑。她笑道:“到那时,我还要阿茂哥来接!”
张茂虚点了点她,笑道:“这还用说!”
因着夜里风大,张茂不敢让裴妍出来太久。
二人草草聊了几句,没等容秋把粥煮好,张茂便早早把她送回了屋。
待到容秋端着煮好的燕窝粥,战战兢兢地于张茂的房外询问:“郎君,元娘已经吃了粥睡下了,您要不也用一些?”
“你们姊妹吃吧!”张茂隔着门道,他顿了顿,“往后夫人和元娘,劳你们多看顾。”
在容秋的印象里,张茂素来是雷厉风行的主,鲜少这么温柔地同她讲话。一时间,少女脸颊红云浸染,心里跟吃了蜜似的,晕乎乎地把粥端回去找自家阿姊去了。
屋里,张茂斜躺在卧榻上,听雨给他禀事:去闻喜传消息的人回来了,裴族长很震惊。
震惊?这就对了!张茂嘴角噙笑,阿憬总得攒点声望,才好出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