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商队走走停停,江闻昔跟着他们的步伐,不紧不慢晃悠在后面也走走停停,真的像是来寻找庇护而已。
偶尔商队里的人还会过来和江闻昔搭两句话,江闻昔来者不拒,谁来都聊,也不打听什么,就单纯找人说话。
没几天江闻昔就摸清楚了谁家媳妇泼辣或是柔情似水,他们与家人多久多久没见了。不说全部都知道,每个人多多少少江闻昔都能说上一二,唯有一名白面书生,他从不与江闻昔说话,碰到了最多点点头,江闻昔也不会自讨没趣地去找人家。
再往前又是一个岔路口,往左是日曦城,往右的牧云城,闻人瑾宸轻拍了一下江闻昔的左肩,江闻昔了然,赶着一路上都不远不近跟在商队后面的马车超过前面商队,将商队远远抛在后面,向着牧云城方向赶去。
当商队来到岔路口时,远远边看见有两人伫立再去牧云城的岔路上,是躺了一路的闻人瑾宸和与众位都聊得十分投缘江闻昔。
闻人瑾宸在江闻昔的搀扶下,下了了车,两人在商队拐进另一条路的商队遥遥拱手行礼,感谢他们这一路的护送。
商队骑马飞驰,偶尔间有江闻昔在短短几天就十分相熟的大汉对他们摆手,但大多忙着赶路没看见立在那边,犹如一粒粟米的两人。
只有跟在商队最后面的书生,在彻底分道扬镳时,拉住了飞驰的马儿,也遥遥对着他们回礼,然后饱含深意的看了他们一眼,随后收回视线赶上前面的队伍。
商队再也看不到人影,江闻昔和闻人瑾宸才再次启程,沿着路边留下的记号,一路寻一路找,来到了一条村里,最后他们停在了最东边一间破败的小屋前。
江闻昔看着眼前破破烂烂,夜晚晚风从门缝里吹来,呼呼地想必就犹如话本里的厉鬼索命般,一准吓哭一个小孩,一般只存在灵异志怪话本里的屋子,温御风他们能找到这江闻昔也实在无话可说。
闻人瑾宸在江闻昔停下马车时就急忙翻身下车,丝毫看不出刚才重伤未愈还需江闻昔搀扶的样子,江闻昔拴好马,跟在他身后。
闻人瑾宸抬手推开破败的大门:“温御风.........”
所有的声音在推开门的那一刻都消失殆尽了。
只见院子里站着人,打头的就是笑得十分开心的温御风,他的身后依旧是熟悉的脸。
闻人瑾宸视线一一扫过去,很好,虽然受了伤有些狼狈,但一个都不少。
江闻昔离闻人瑾宸近,惊奇的看见这个和她呆了一路好似没什么情绪的人此时眼尾发红,好似快要落泪的样子。
结果还没等江闻昔细看,闻人瑾宸上去就是给笑得特别张扬的温御风一拳。
温御风接下发小这十足力道的一拳,挠了挠头,戏谑道:“惊喜不?开心不?热泪盈眶有没有?”
闻人瑾宸听着发小调侃的话,一秒收回刚才心里的触动,反手又是一拳砸向温御风,温御风笑嘻嘻的和闻人瑾宸拥抱了一会,就转身去看其他的兄弟。
江闻昔再次围观了这群感性的男人们相认的全过程,忍不住走到唯一一个女子身边,吐槽道:“他们一直都这么……嗯……吗?”
对比眼下像是一个就差抱头痛哭的认亲大场面,感觉自己好似从未了解过这些并肩作伴的伙伴的烛芮有些茫然道:“或许吧。”
等这群人好不容易感动完,江闻昔已经找了一处空床,开始为前几天睡不安稳补眠了。
等闻人瑾宸找过来时,没跟着他们一起痛哭的烛芮有些无措地指了指已经熟睡的江闻昔,好在闻人瑾宸找她也没什么事,打了个手势把烛芮喊出来,接下来有些东西需要商量商量。
几人直接盘腿坐在院子里,温御风率先开口说一个消息。
温御风指了指江闻昔所在的屋子,道:“阿南来信了,说他的小师妹下山了,叫我们要是遇到就把她带回去。”
步斐然虽早已有了猜想,但此时才完全确认江闻昔的身份,想到短时接触时江闻昔的性子,有些头疼道:“她?我们带回去?”
温御风点点头,想起信里阿南夸他小师妹十分懂事乖巧,再看看接触过的江闻昔,那里有一点乖巧地影子,满脸惨不忍睹道:“对,就里面那个姑奶奶!”
蒋宇想起闻人瑾宸这一路都是和江闻昔搭伴,或许他们爷会比较了解一些,于向看着闻人瑾宸好奇道:“爷,你和江姑娘相处了那么多天,你觉得怎么样?”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闻人瑾宸,对啊,相处了这么久,还一起被追杀,这算是过命的交情了吧!
闻人瑾宸想起路上被动不动的扒衣服,时不时就塞过来的药丸,还有他发高热时衣不解带的照顾,干咳一声没说话。
闻人瑾宸半天不出声,众人以为他对江闻昔没有关注,就岔开话题,等闻人瑾宸回神,几人已经跳跃到去日曦城的布置上了。
闻人瑾宸是个非常舍得放权的领导者,在他们商量期间也不插话,听着他们怎么布局,有些他听着不太妥当的地方也先记下,一会再复盘。
“爷这一路过来有没有遇到追杀?”
一直安安静静不开口的向启轩突然问,此时因为意见向左温御风和步斐然吵起来的两人顿时安静下来,再次看向闻人瑾宸。
闻人瑾宸垂眸,略去被神射手追杀的事情,答道:“没有。”
江源仔细打量了一下闻人瑾宸,发现他的衣物不是之前穿的,宽大且打了补丁的不合身的衣裳,不像是闻人瑾宸愿意穿的,但因为长久以来的形态气势,所以大家下意识就忽略了他的穿着,以至于现在才想起来为什么刚才闻人瑾宸进来时的不对劲在哪里。
蒋宇有些好奇,冲闻人瑾宸问道:“是江姑娘想的法子?”
闻人瑾宸垂眸,道:“是她。”
一直没出声的烛芮也在这时插话:“要不等江姑娘想来问问她?”
问,肯定得问问,就冲他们两人这一路没被刺杀,说什么都要去问问,请教请教。
但眼下看来,江闻昔还没那么快醒,几人又大致说了一下计划就四散开来,找食物捡柴火,有伤的就去找江源换药。
日头西斜,渐渐隐没在山林后,在最后一丝阳光殆尽时,江闻昔终于舒舒服服的睡饱了,睁开眼,屋里一片昏暗。
江闻昔躺在床上回了一会神,又伸了个懒腰才下床开门。
睡前一群人还在院子里,此时那里却空落无人。
最先发现江闻昔的是正对着窗席地而坐的烛芮。
烛芮出声喊道:“江姑娘!”
聚集在堂屋说事情的几人听见了,一下子停下了交谈,扭头看出去。
听到有人叫自己回头的江闻昔这才发现这群人,不禁有些无语,都怪睡得太舒服了,警惕性都卸下了,这里还有一堆人呢,半天都没发现。
江闻昔绕过窗户,走进屋子,只见一群人就坐在铺满干草的地上。
江闻昔摸不着头脑,疑惑道:“你们这是?”
坐在最靠近门边的江源给她解答:“这里就两间屋子,那边那间就给你和小芮,我们几个人住这里。”
这么好?江闻昔闻言挑眉看向中间垂眸不出声的闻人瑾宸,看不出他脸上的表情,便也就欣然接受了。
说话间烛芮已经起身不知从哪出拿来一个竹筒,手上还拿着两块干粮。
烛芮走近,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江闻昔,有些歉意道:“这是他们打的鱼做的鱼汤,姑娘先将就喝着吧。”
江闻昔本就不是什么挑食的主,现在条件又有限,也不客气接过来,然后非常有自知之明的到门口的石阶上,一口鱼汤一口干粮在洒着清辉的月光下,吃了起来。
其实闻人瑾宸他们也没什么东西好商量的,该布置的地方旁晚时已经布置完了,现下几人又聚在一起不过是说一说自身伤势,看看什么时候启程才能最大程度保证大家能全力发挥。
其他人伤势都还好,调理几天就差不多了,但属闻人瑾宸伤势最重,不管内伤外伤,没有十天半个月好不了,可现下的形势,哪有那么长的时间供他养伤。
江源看着沉默不语地人,欲言又止。
其实有一个很好的法子,就是找外面那位晒着月光的人要点药就好了,毕竟从南哥的信里可以看出,他师门对这个小师妹还是颇为爱护的,不可能小师妹下山什么东西都没准备。
只要告诉她,他们是她师兄叫来接她的。
但问题是,之前不说,现在有求于人了,又拿阿南出来说事,别人先不管,反正温御风拉不下脸。
江闻昔喝完最后一口鱼汤,抬头望天,天上挂着一轮满月,欣赏了好一会,背后还没有人招呼她,无奈地叹了口气。
江闻昔双手撑在背后的地面,无语道:“别叹了,有话就说。”
刚还一声叹得比一声重的蒋宇立即收声,江源笑嘻嘻出来和江闻昔一起坐在石阶上。
江源撑头做苦恼状,道“姑娘也知道,我们伤的伤,病的病,最主要还没有药.........”
江闻昔翻了个白眼,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遇到这些人就跟遇到黑店一样,非要扒她一层皮。
一直在观察江闻昔表情的江源连忙打商量,道:“我们不白要,我们出钱买!”
江闻昔转头,似笑非笑:“出多少钱?”
江源急急张口就要说一个数,被已经过来的步斐然按住肩膀,又悻然闭上嘴巴。
步斐然狐狸眼眼波流转道:“那要看姑娘的东西是不是我们要的了。”
算了,江闻昔想,看在师兄的面子上。
江闻昔指了指门口拴着的已经没有后面木板车的马,耸了耸肩道:“东西我放在那个木板车的干草下,可惜,被你们丢了。”
步斐然看着空空如也的板车,想起他们把干草拿下来时根本就没发现其他东西,感觉被耍了,刚还想□□的面庞沉了下来,谁想手下被按着肩膀的江源却像打了鸡血一样激动。
江源立马爬起来跑回屋子,从角落里翻出一个花布包袱,跑出来举到江闻昔眼前,眼里闪闪发亮,道:“这个吗?是这个吧!”
江闻昔看了眼江源手里的小包裹轻笑道:“还在啊!”
江源自豪:“可不,还好我爱翻东西!”
江闻昔收回视线,哼笑:“给你们了。”
步斐然一顿,后退半步给江闻昔行礼道歉,是他小人之心了。
江闻昔只是抬头看那皎洁的月亮,并未理他。
天色渐晚,几人收拾收拾,准备休息。
江闻昔睡得时间长了,现在毫无睡意,但坐在石阶上也不太好,毕竟对着几个大男人的打地铺的屋子,索性爬上屋顶。
没下山的时候,屋顶上有时候是师姐,有时候是师父,无论是谁,总归不会让江闻昔一人自己独享那星辰浩瀚的夜空。
现在下山了,身边再无二人,这独享的屋顶好像这星辰漫天的夜幕好似缺了点味道。
半夜,闻人瑾宸起来轮换,走到屋外发现屋顶上还有一个人未睡,翘起的脚一下一下的晃悠,好不自在。
清冷的月光洒向人间,照在这有些破旧的院子里。
想起自己好似很久都没有看过夜空的闻人瑾宸循着江闻昔之前坐的石阶坐下来,静心享受这难得的惬意,怀里是刚从屋顶掉下来的补血的小瓷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