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敷传之陌上三别 第10章 一卷9（2）

再说那天，我和小邑各得了王可的半篮子桑叶，桑篮堆得冒尖，高高兴兴地回家。行至陌上，忽听得鸣锣声，只见一顶紫底金花的轿子，由四个轿夫抬着，一前一后行来。又另有一个官员模样的人押轿、一个随从敲锣。

那敲锣的随从，一副看门小鬼的恶形状，对着我们一众妇人大呼小叫，让我们将路让出来。虽不情愿，可见这架势，大家也只得相让。我与小邑刚在路边站定，忽然一阵风吹走了我的斗笠。

我心一急，跑了两步，那斗笠却往前翻了个滚。我又跑两步，终于将它捉回手上。这时那轿子恰巧行至我面前，我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拿着斗笠也忘了戴上，竟是呆在原地。

只听得周遭人议论着：这轿内坐的乃是本郡新上任的功曹史。小邑急得在一旁叫我：“小英，你还不快过来呢！”

我看看小邑，拔脚欲走，却又停住，心下多少好奇，想着这功曹史也不知多大年纪，长什么模样——心里描绘出一个发稀目浑的半大老头儿来。正想着呢，只见那轿帘一动，有个人从里面抬手将它掀起半扇。

说也奇怪，其实打十三岁之后我就没再见过他，可一下子就认出了那副眉眼。他呢，这一回没有笑，似是愣愣地看着轿前的我。我那天穿的是水蓝绫子裙，紫色蜀锦挖银花短袄，头上梳着倭堕髻，耳朵上镶着阿娘的夜明珠耳璫，手里提着桂树枝编的桑篮。

我起誓，我那会子看呆了他，并不是因为好看。第一次在阿哥的小秦府里撞见他，他给我留下的印象就是好看得紧。可这一回，似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我说不出来，可就是那点不一样的东西，在他的眉眼之间，引得我看得愣了过去。好像周遭都安静下来，世界变了颜色，却不是璀璨，亦不是桃花，是一点淡淡的蓝。

就这样两两相望。直到他的手下斥我走开。

他收了神，摆手道：“把路让开，让她们先过吧。”

他的轿夫依言将轿子抬至路边，我们一众妇女嘻嘻哈哈地通过，有脸壮的阿嫂便回头大声说：“功曹史是个俏郎君呢。”

轿帘没再动，我却能想象得出他在轿内扬眉而笑的模样。

这一天，我也种了一株桑树，在他的心里，每天早晚，那巴掌大的绿叶就随风一荡一荡，叫他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都得将旁的心思放下。

细受我这叶的抚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