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栩和徐砚祈之间没有血缘关系,户口也不在一本上。她只算是寄养他家,但两人兄妹相称。徐砚祈也确实把明栩当亲妹妹宠着。
明栩四岁那年,父亲大病,母亲执意离婚,也毫不留情抛弃了明栩。
后来父亲去世,她就被需要博好名声来竞职的大伯收养。只不过大伯一家待她不好,甚至错过了她的入学时间,也导致她比同龄人晚一年读书。
尽管明栩尽可能地表现得乖巧,也极力减少自己在大伯家的存在感,可他们一家还是嫌她麻烦,终究又把她送到了二伯家。
日子没有好太多。
明栩过世的爷爷和徐砚祈的爷爷徐均从前是出生入死的战友。九岁那年,不知徐均是怎么得知她家的事,决意将她带回徐家抚养。徐砚祈的父母徐凌、姚挽待她如己出。
不过父母忙,徐均年纪也大了,明栩和自己这个哥哥待在一起的时间最长。
那时候,徐砚祈发现明栩乖得过头,从来不反驳他,也没有任何发脾气的时候。
脾气太好,总是怯生生的,来家里一个多月仍旧拘谨得不行。
有一次徐砚祈路过她房间的时候,听见小姑娘在哭。隔着门板,她的哭声断断续续,有一种不敢大声的压抑感。可分明吃晚饭的时候她表现得一切正常。
连哭都得悄悄的。
听得徐砚祈心里发堵。
徐砚祈找到她同学,这才得知是在学校受了一个男生的捉弄欺负,他不顾家里的教导,把欺负她的男生教训了一顿。
次夜,手背贴着创可贴的徐砚祈端着一杯牛奶出现在明栩的房门口,眉目清俊,认真地对着房间里的小姑娘说——
“明栩你记着,你是有哥哥的人,被欺负了不准一个人躲着哭,懂不懂?”
“牛奶喝了,明天等着那小子的道歉。”
徐砚祈对明栩的好渐渐成了他的本能。
而明栩也从一开始的小心翼翼,变得胆大了起来,像是流浪已久的猫,终于有了让自己安心的家。她甚至经常无意识对着徐砚祈撒娇。
时间恍然而逝。明栩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而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从哪一刻对这个哥哥心动的。
只是他大自己三岁。
而明栩又晚一年读书。所以明栩高考的时候,徐砚祈已经快大学毕业,初步接手家里的铂风集团。
她本来不打算袒露自己心迹的,尤其还是在高考前一个月。可是她在客厅意外看到徐砚祈手机屏幕跳出的一条消息。
——阿祈,今晚别忘了陪我过生日哦。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消息来自一个名叫“秦妤”的人。
一看就是女生的名字。
明栩这才突然意识到,在她的世界,徐砚祈就是最重要的人。
可徐砚祈有属于自己的圈子,那是成熟的大人才会有的圈子,她对他圈子里的人,除了一个朋友沈斯凛,其他的人几乎一无所知。
她也不知道,这个叫秦妤的人对他而言,是什么样的存在。但她清楚的是,她明栩对徐砚祈而言就是妹妹,听不懂他电话里说的并购重组方案、市场战略,只知道做题做试卷。
那天晚上,徐砚祈照旧给明栩送了一杯牛奶。
“做完作业早点休息,马上高考了,保持良好的睡眠很重要。”徐砚祈走到书桌前,嘱咐明栩。
往常明栩一定会笑着谢谢哥哥。
这天没有。
她盯着书本的题目,没有抬头看他,淡淡地回了一个“嗯”。
徐砚祈自然察觉到明栩的异样。
“栩栩,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还是觉得压力大?”
徐砚祈的关心让明栩心里更加发闷,她想开口问,那个秦妤是谁,却发现自己没有资格。
“没事儿,就是有点困了。我今天会早点休息的,哥哥放心。”
“好。有什么事叫王姨,哥哥今晚不在家。”
王姨是住家保姆。
握在手里的笔在作业本上意外划出一条黑线。
今晚不在家……
明栩终是抬头,“哥哥,你是晚上有什么事吗?”
“公司还有点事。”徐砚祈笑着揉了揉明栩的头,“学习吧。”
“哦。”
徐砚祈转身往外面走。
明栩觉得自己的心乱糟糟的。是真的公司有事吗,还是……去赴约。
她看着桌边的牛奶,突然放下手中的笔,站了起来,叫住了快走到门口的男人。
“哥哥。”
徐砚祈听到明栩的声音,转身,“怎么了?”
“我喜欢你。”
冲动是毫无征兆一瞬间喷发的火山,而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再也没有机会收回了。
她说完这四个字,只觉心脏狂跳,乱得不行。
话音落地,房间安静得可怕。明栩垂在身侧的手攥着睡裙,早就不知道揉出了多少的褶皱。她澄澈的双眸一眨不眨,盯着男人落拓的背影。
徐砚祈转身,似乎用了几秒才接收到这个消息。他的表情很复杂,又过了一会,才硬生生地憋出两个字——
“荒唐。”
明栩的心沉了下来。
“栩栩,你应该把心思放在高考上。”徐砚祈声音严肃。
明栩抿了一下唇。
“嗯,对不起,哥哥,我就是……”明栩好像在这一刻突然清醒了,又无比地后怕。表白了,被拒绝了,他们甚至是好多年兄妹相称的关系。
那以后该怎么相处?
她越界了。
“开个玩笑。”她的声音微弱如蚊。
没有太大的说服力。
徐砚祈看向明栩的表情依旧复杂。
他终于还是收回视线,语气温柔地答道,“哥哥知道了。有什么事情,高考以后再说。”
明栩没有注意到徐砚祈转身的脚步有些慌乱。
因为她自己更乱。
在徐砚祈即将关上门的时候,明栩却再次壮起胆子,“那哥哥会谈恋爱吗?”
会……和这个叫秦妤的谈恋爱吗。
还是说已经在谈了。
徐砚祈的眼底划过一丝笑意,只是这一丝笑意收得极快,像是终日处在黑夜的小偷,见不得光一样。
他的喉结轻滚,嗓音干净低沉,“合适的时候,应该会的。”
明栩自然而然地理解为这“合适”是指他和秦妤。
少女的心在这一刻,坠落于地。
六月的高考终至。因为一件突发情况,明栩缺了一门成绩。本来她的成绩不错,平时发挥稳定,有望就读南桦大学,但因为这件事,别说南桦大学,稍微好一点的大学都够不上。
这事和徐砚祈没关系,也没人知道真正的原因。明栩也找了一个理由搪塞过去。
也正是高考失利,父母考虑让她出国,但也征求过她的想法。
明栩在等徐砚祈的态度。
他的态度……
最终敲定让她出国的人就是徐砚祈。
-
明栩将牵扯出的思绪收回,却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徐砚祈这话。
她之所以会说自己谈了四年恋爱,是为了防止让徐砚祈觉得自己对他还有不正心思,想让他放心。可他这话倒像是刻意提起,顺便还讽刺她变心太快。
“年纪轻,有时候自己也搞不懂自己的想法。总之就是,能和阿泽相恋,我很珍惜。”
她再次表明态度。
徐砚祈不语。过了几秒,他侧眼,“你们到什么程度了?”
明栩一愣。
她白皙的脸颊泛起了红云,这也是……他应该关心的问题嘛。
“哥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明栩语气弱弱地答了一句。
“我说的程度,和你想的是一回事?”
明栩转头,对上徐砚祈的视线,略微有些不解。
“我是说,你们只是谈恋爱,还是有结婚的打算?”
明栩搭在腿上的手指微微蜷了一下。
原来问的是这个程度……她还以为是……
明栩抿了一下唇,“结婚什么的,暂时不考虑,以后再说。”
“谈了四年都没考虑过一点?”
“嗯,我们都觉得还太早。”
徐砚祈笑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明栩的错觉,她觉得这声笑似乎有些轻慢。
两人的谈话戛然而止。徐砚祈不再过问明栩任何问题,而明栩自然不会主动去和徐砚祈开口。
这状态反而让明栩更自在。不然她也没想好要如何跟徐砚祈现场编一出相爱四年的浪漫故事。
车况渐好。
十几分钟以后,车停在了御礼山庄前院的停车位。
“下车吧。”
徐砚祈刚拉开车门,就听到明栩喊住他。
“哥。”
徐砚祈回头。
“我谈恋爱的事情,先不要和家里说。”
徐砚祈听到明栩的话,眉心稍压,反问道,“这男的上不了台面?”
明栩:“……”
明栩没想到徐砚祈会这么说他,干巴巴地解释,“不是。就是怕麻烦,怕他们多想。”
徐砚祈又饶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明栩。
“走吧。”
徐砚祈和明栩并肩走过庭院,朝着大门走去。
在离大门还有几步的时候,徐砚祈语气淡淡开口,似乎在说一件很寻常的事,“上不了台面的男人就早点分了,在国外玩玩也就算了,都回国了,难道还打算留着过年。”
明栩心里一惊,徐砚祈现在说话怎么都让她有些接不住。
就好像他已经自然而然认定了纪珈泽……上不来台面。
她心里有些愠气,好歹也是自己的男朋友,他怎么能这么说话。
“他没有上不了台面,阿泽很好,我们没有在玩,我们的感情很稳定。”
徐砚祈偏过头,睨了一眼明栩,她的唇抿成一条直线,显然不服气自己说的话。
她在为了别的男人和自己生气。一种无名的嫉妒在心底滋生,抓心挠肺。
偏偏徐砚祈表面依旧是云淡风轻,一副都是为妹妹好的样子,垂眸,自若回答。
“你年纪小,不多谈几个,不知道更好的还在后面。”
徐砚祈拉开门,侧身。
明栩有些惊讶地顿在原地,那双明眸满是不可思议。
这还是自己的哥哥吗。
这话说的……真的很渣。
“哥——”明栩还是打算和徐砚祈郑重强调一下。
“进去了,爷爷很想你。”徐砚祈打断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