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姐姐。”
萧玉妙摇着萧雨菲的手臂讨好道:“我们让他和焚风一起坐马车外面好不好?”
当然不可,马车已经够拥挤了,再加一人,两匹马儿都快跑不动了,但萧雨非看着妹妹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心一软脱口而出:“好。”
等她想反口后悔,妹妹已经探出头兴奋喊道:“快过来!我姐姐答应让你坐马车啦。”
李显精神一振,满血复活,一跃而起跳上马车。
萧雨非刚答应完就后悔了。
但此时后悔,恐怕会影响自己在妹妹心目中的形象,她张了张口,到底还是没把人赶走,只只对焚风说:“即刻出发。”
“是。”焚风扬起马鞭启程。
李显兴致勃勃看焚风驱动马车,时不时还虚心请教。
焚风想着既然大女郎答应让他跟着了,无关痛痒的事情教教也无妨,多一个人会驾车也好,省得什么都不会,干吃白饭。
七日后。
一行八人到了魏国边境。
这七日李显品出了那么一丝丝不对劲。
按这马不停蹄和只走偏僻乡间小道的架势,连日暴雨都不敢住旅馆客栈,分明是怕有人追踪。
经过这七日他偷偷从萧玉妙小盆友口中得知,他所处在的这片土地是魏国。
今天下四分,分别是北魏,东吴,南赵,西楚四国。
玉妙小盆友和她姐姐是魏王近臣萧伯良之女。
到底是什么令一国大臣之女不顾一切离家出走?
虽然猜不出具体原因,但肯定好不到哪里去。古往今来,无非是叛上作乱,意图谋反这些大罪触怒君王。
舟车劳顿七日,途径洛水,天色已晚,萧雨非决定要在洛水边无主的破茅屋里夜宿一晚。
这茅屋建在山坡上,周围十来棵大树虚虚掩住,如果不注意,根本不知道内有乾坤。
这地方还是焚风找到的。
茅屋久未有人居住,积灰厚重,又逢大雨,满屋子霉味。
四个侍女齐齐出动打扫茅屋。
紫荆说:“要不是周围有大树保护,这摇摇欲坠的茅屋在前两日的暴雨中就毁于一旦了。”
知叶附和:“是呢,多亏了焚风,我们才有瓦遮头。”
细辛则担忧地望向门外淅淅沥沥的小雨:“三日未晴,骤雨初歇,但仍有绵绵细雨,多有不便。”
青葵默默干活不说话。
知叶发现青葵这几日话少了,人也勤快了许多。
焚风抱着剑站在门口,而他对面李显手里拎着根树枝在转。
李显这几日学会了驾马车,成功上岗马车夫一职。
萧雨非抱着闷闷不乐的妹妹坐在由紫荆擦拭过的小板凳上。
路途艰辛,娇生贵养的萧玉妙还没吃过这种苦,更没住过这么脏乱破旧的地方,已经闹了两天要回家了。
萧雨非连哄了两天,已经有些不耐烦,语气严厉道:“玉妙,父亲已经死了,我们没有家了,听话,跟姐姐去吴国,以后我们就在吴国安家。”
“我不信我不信,你骗我。”萧玉妙难以接受事实,尖叫着推开萧雨非。
焚风自觉随行保护,细辛心疼追上前安慰。
萧雨非表情阴郁坐在原地不发一语,紫荆和知叶欲言又止,青葵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显想了想,也跟上去哄小孩。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小家伙流泪。
穿来七天了,他死皮赖脸黏着不走,总共也就认识这几个人,除了小家伙,各个或多或少都对他怀有警惕心,时时刻刻提防他会使坏。
唯有萧玉妙懵懂的稚子之心对他不设防。
对着她们,他有口难言,说不清楚自己的来历,更不敢坦白,只能谎称失忆,小心翼翼地摸索这个陌生的世界。
面对陌生环境里第一个对他释放善意的人,他哪里能忍心看她掉眼泪呢?
萧玉妙人小腿短,一股气跑到了洛水边上默默哭泣。
焚风作为沉默寡言的护卫,不是个会安慰人的。
细辛倒是会,可是这次她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了,连她自己对这个消息都感到震惊,一时难消化。
李显远远就看见萧玉妙小小一团蹲在水边,只见细辛怜爱地抚摸着她的头发,温柔地为她拭泪,细辛轻声劝说:“女郎,我们回去好不好,淋了雨要生病的,生病可难受了。”
湍急的水流吸引了李显的目光。
连日下雨,前两日还是暴雨,洛水不复清澈,激流凶涌,混着黄泥雨水奔腾而过,水位已经上涨了不知多少,上游还源源不断输送翻滚的泥水下来,声势浩大,一波比一波惊人。
雨势逐渐变大,感觉很不妙,不好,这是要发洪水的节奏啊,李显大声呼喊:“那里危险,快回来。”
李显话音刚落,一场突如其来的倾盆大雨已经将他的视野挡住。
他冲了过去,正好碰上焚风细辛拉着萧玉妙迎面而来,萧玉妙腿短跑太慢了,细辛正要抱起她。
李显说:“我来抱吧,我力气大。”
细辛犹豫了一下,想起近几日他也没任何不轨之处,最终还是半信半疑将萧玉妙交给李显。
李显抱起萧玉妙就往回跑。
天有不测风云,李显的预料应验了。
洛水决堤,滚滚而来的洪水将四人冲散,接着淹没。
细辛悲痛欲绝大呼女郎,不顾一切要游向萧玉妙,但她忘了自己不会水。
焚风抓着险些溺水的细辛奋力游向李显,奈何人力有限,四人被水冲散,越漂越远。
李显水性不错,如果是他自己,还可以改线找棵树抱住。
可是他不是一个人,他紧紧抱住怀里的小孩顺着洪流飘荡而下,最终不知身在何方。
天黑水退后李显抱着湿漉漉的小孩找到了一处地势较高的山洞。
尽管在洪水冲击中他已经尽力把萧玉妙高高托举,但她还是呛了水,又和他在洪水中泡了那么长时间,现在已然是昏迷状态。
他把萧玉妙放平,将她肚子里的水摁压出来,然后进行人工呼吸。
萧玉妙吐了几口水后醒了过来,喉咙鼻腔都火辣辣的,她难受得大哭。
李显看她醒了,喜不自胜,如获至宝把人捞起来:“不怕了不怕了,我们安全了。”
萧玉妙在他怀里呜咽抽泣。
李显发现怀里小孩冷得瑟瑟发抖,他左右张望,山洞内漆黑一片。
他一手抱住萧玉妙一手在黑暗中摸索,尝试着找找看有没有取暖的工具。
找了好一会,他摸索到枯草和像打火石一样的石头,他大喜过望:“妙妙,你先站起来,我看看能不能生火。”
这是李显第一次正式喊萧玉妙,之前他都是称呼小朋友小家伙小可爱之类,从没正经喊过她名字。
共患难后,隐约中有什么不一样了。
萧玉妙突闻家中噩耗,又被洪水吓破了胆,身边还只有李显这一个刚认识不久的人,她前所未有的恐慌,不肯离开他半步。
李显知道她吓到了,也很怜惜她这么小就经受这些,可是她不走开又怕万一火花溅到她身上。
他想了想,脱下外衣把她裹住。
这衣服是沿途萧雨非让紫荆给他买的,他的沙滩裤对现在的人来说过于暴露,引人注目,不适合再穿。
李显没用过打火石,捣鼓了十来分钟才终于生出了火花,火光点燃柴火,山洞里一亮,李显就看清了洞内构造,很小而已,只容得下四五个成年人。
一侧有干柴,另一侧有铺开的枯草,枯草旁边有个旧竹筐。
他猜测这些应该是猎人备下来的,也有可能是以前行人路过借宿遗留下来的,李显一边把干柴丟进火堆里一边不着边际猜想。
火光亮起时萧玉妙已经乖乖蹲到火堆边上烤火,不哭也不闹。
李显看她这么乖,心里一软,试探道:“湿衣服贴在身上很难受吧,不如你脱下来我帮你拧掉水再烘干给你。”
萧玉妙无声摇摇头,虽然她才五岁,也开始隐约知道不可以在异性面前解衣。
李显再提议:“要不你背过身去我先烘干我的衣服先。”
萧玉妙这次没拒绝,她慢慢转身背对他。
李显很快就烤干了衣物,他仅穿了一身中衣,把外衣递给她:“你先穿我这个,把你的脱下来我帮你烤。”
李显说完很自觉背过身去。
让这么个身娇肉贵的孩子跟自己在山洞内过一夜,他莫名有点小心虚。等了好一会也不见萧玉妙有动作,于是他出声问:“怎么了?”
耳边传来小女孩糯糯的声音:“我不会脱。”
对了,这小东西奴仆成群,脱衣穿衣这种事哪里需要自己来,即使是在现代,这么小的孩子也是妈妈帮着穿衣服的,更何况这个要里三层外三层穿衣的古代。
李显转回身:“那……我帮你?”
“好。”萧玉妙挪腾着小脚丫走近他。
天呐,好乖好可爱啊!
李显心里冒粉红泡泡。
他是独生子女,他父亲也是独生子,所以他连堂兄弟姐妹都没有,表弟表妹倒有几个,不过都不怎么亲近,因此他也没有多少机会接触小孩子。
事实上,幼儿园毕业后他连女孩子的手都没再牵过,也没兴趣谈恋爱。
高中时因为长得还算可以,周围人戏称他草哥。
有不少学姐学妹要找他谈恋爱,含蓄内敛的有,热情大胆的也有。
严格的父母让他以学习为重,不让他谈,他自己也没有谈恋爱的心思,还很中二病觉得男男女女凑在一起腻腻歪歪既幼稚又辣眼睛。
等到读大学了,身边的同学都是出双入对,他也起过找个女朋友的念头,但最终也没付诸行动。
主要是他没遇到过一个能让他真正心动的女孩。
随便找个人为了谈恋爱而恋爱很没意思。
不知道谁说过那么一句话,如果你想遇见爱情,就要做好终身孤独的准备。
他虽不渴望什么狗屁爱情,但也做好了终生孤独的准备。
这也没什么不好,人活着的意义不是只有恋爱结婚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