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一只维C如何生存 第101章 吊命

尤瑜一愣，碘伏却像是偶然看了这边一眼似的又转了回去。

低垂着头，恢复了之前假寐的状态。

一声轻笑在仅有细微电流声的房间里响起，尤瑜仿佛惊醒一般看过去，就见庄媛不知何时起脸上扬起了一个夸张的笑容，不算很红润的唇角将那口白牙都露了出来。

但让尤瑜移不开目光的不是夸张的笑，也不是这渲染而出的情绪，而是那颗静静待在庄媛嘴里的一颗后槽牙。

她看见了，那颗牙上，有一道极细微的接合痕迹，可以控制着轻微上下按动的那种！

尤瑜想起来了，前几天在未来科技时，宫俪和白律两人突然之间就好像被攻击了一般发出闷哼。

这两人分明就知道罪魁祸首是庄媛，却好似习以为常了一样……

当然，这都是她的分析，她不确定这颗牙与那种无痕的攻击是否存在联系，但可以确定的是，这颗牙绝对不是单纯为了求异而设计的。

“有效果！”

大屏幕上的数据图表渐趋平稳，庄媛兴奋地扭头去看碘伏，见他静静看着自己，好像没有任何感觉似的，有些感慨：“没关系的，孩子，实验距离成功不远了，这种液体既然能救你，就一定能让实验走向成功！”

说到这里，庄媛似乎忘记了自己是在安抚碘伏，有些神经质地将套着白色橡胶手套的双手捂在自己的脸上，遮住了那两块霎时升起的热浪，眼里却漫上了迷离。

竟是就这样自言自语了起来。

“我说过，我一定会找到抑制异变的办法！”

“不忘初心，始终如一……没什么比这更重要的了……”

“我做到了，很快就好了。”

“老师……老师……”庄媛突然想起来什么，转身想直接出门，尤瑜赶紧跟在后面，却没曾想庄媛刚走到门口就来了个急刹车，尤瑜差点扑上她的后脚跟。

“对，我忘了，老师死了……”庄媛又转过头来，像是终于想起了碘伏，看着他说：“你还记得他吗？”

庄媛此时的神情不太正常，不仅是夸张上挑的唇，还有睁得极大的眼睛，尤瑜已经看见那抹瓷白上蔓延起了细密的红丝，就连庄媛的动作也大开大合得诡异，像是在拥抱一个无形的人似的，脸上的红晕烧得越发厉害。

“记得。”碘伏只安静地看着，像是早就习惯了一般。

庄媛猛地抬头，冲上前握住碘伏瘦削的肩膀，那头金色的直发披散在脸上，显得凌乱而疯狂。

尤瑜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差点就下意识化成人形出手了，主要是庄媛此时的状态着实太诡异了……明明一开始一切都很正常。

“你说，他是不是该死？”庄媛死死盯着碘伏平静的面容，手上的动作使碘伏整张面部都暴露了出来。

尤瑜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碘伏本就不丰腴的脸变得几乎贴骨，那两侧的肩膀也被白色衬衣的褶皱勾勒出极其瘦削的宽度。

还有因为拉扯而暴露的深邃的锁骨……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彰显着，碘伏在她离开后的时间里，处境并不好。

不是说是最受重视的实验体吗？不应该是被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吗？就算前段时间爆出他的身体状况堪忧，也不应该连身体基础的营养需求都达不到了啊。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是身体连这些营养都摄取不了了。

哪怕他的面色和唇色都保持着红润，可是失去了那头长卷发的阻挡，尤瑜很清楚地看见了他皮肤上细密的青紫色经络，那被她一开始当成红润的表征，只是因为玻璃罐带来的光的折射，那只是因为碘伏皮肤上的角质层已经薄到让内里的血液都透出了颜色。

“该死。”碘伏轻启唇瓣，哪怕身体被庄媛带着剧烈的摇晃，哪怕因为大幅度动作而扯起了大量的导管，他也依旧平静地看着庄媛。

“你说的对。”庄媛满意地摸了摸碘伏的头，欣慰地笑了。

同时手也松开了他的肩膀，还轻柔地给他整理好衣领，“孩子，不要怪母亲，只要她们能尽快抓到那只异形，你也不用一直承受这些实验了。”

“那……到了那时，我能离开生物制药吗？”碘伏突然说。

庄媛给他整起理衣服的手一顿，没有抬头，“为什么？”

“我有亲生父母的不是吗？”碘伏回答得很自然，“我记得，我还有一个哥哥。”

“母亲，你答应过我。”

房间内没有一丁点声音，静得尤瑜觉得庄媛又要爆发了，静得她已经在思索用什么办法可以把碘伏带走。

庄媛才终于说话：“如果实验彻底成功，我可以做主答应你。”

碘伏终于笑了，是尤瑜第一次见他时那样的笑，温柔且淡然，他说：“谢谢你，母亲。”

庄媛却没应这句话，只面无表情地最后看了碘伏一眼，转身就准备离开这里。

尤瑜用出最快的速度，滑上碘伏的身体，脖颈，脸，将一部分液体顺着他的唇瓣滑入口腔，最后借着他因为垂首而落下的卷发和他对视了一眼，拍了拍他的侧脸，在门要关上的一瞬间，流了出去。

在庄媛没注意的时候，大屏幕旁的数据再次剧烈波动了起来，随后归于沉寂。

尤瑜没有离开生物制药。

她跟着庄媛，重新回到了刚开始的那个房间，刚一坐下，庄媛就给靳禾打了一个通讯，让她过来。

于是，仿佛时间倒流一般，这个房间再次恢复了两人一水的布景。

但是这一次，尤瑜听到了有效的信息。

“这次呢？联系上没？”

联系上谁？尤瑜想。

“老师，黑鸦说可以不再入侵生物制药。”

“条件呢？”庄媛并没有露出开心的神色，黑市能做到今天这个地步，绝对不会做些无谓的善事。

靳禾脸上露出了些罕见的犹豫，好一会才在庄媛皱着眉头的目光中开口：“他说要用我们的几个实验体交换。”

闻言，庄媛简直要气笑了，“他哪来的这么大的口气？”

靳禾紧抿着唇，又说：“他说……您可以试试黑市会不会日常骚扰。”

“……”不仅是庄媛，尤瑜也沉默了，虽然她本来就说不了话。

“好大的口气，总算是摆在明面上了吗？”庄媛冷笑，“前两次拒绝沟通直接袭击，这次却拉下了身子来交易，还有恃无恐……”

她垂眸想了想，问：“这三次的受袭情况总结好了吧？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吗？”

靳禾恍然，打开户口，拉出一份表格。

上面清晰地列出这三次造成的损失，各区域损伤程度……以及根据各方面分析得出的猜测。

庄媛仔细地看着，忽然，她注意到了实验区的情况，三次，每一次必光顾。

她忽地就笑了起来，“要几个实验体，每次都格外关照实验区……怎么？我们这，有什么黑市想要的人吗？”

“你说呢？”庄媛抬眸问靳禾。

“我觉得，也有可能是因为想扩张发展方向，”靳禾说着，声音突然冷了些，“虎落平阳被犬欺，谁都想来分一杯羹，老师，先锋药业，似乎也有些蠢蠢欲动。”

“你说的没错，但是，黑市到底掌握了什么，可以轻易地侵入我们，这里明明没有任何人工智能……”庄媛话音未落，便面色巨变，“只有遍布城市的，【秩序】的数据线路。”

……

下城区某一条阴暗逼仄的小路上，尤瑜恢复了人形。

正思索着碘伏的情况。

如她所见，原本以为碘伏危在旦夕，但是这次一见，原来自己的血液可以帮助他吊命，也算是有点盼头。

只是……庄媛说的实验成功，是抑变药的实验吗？

还是其他什么？网上的舆论不是在讨论生物制药想让异形与人类共存吗？

事情的发展越发的不对劲了，要是她看得懂那些数据的话，她何尝不能想办法溜进去探查这项实验究竟是在做什么，但是她看不懂！

未来科技她不能随便进入，那里的仿生人在她出现的一瞬间就能发现她的存在，太高科技了，因此，她同样无法获得仿生人意识转移技术的具体数据。

也就是说，现在两方都在号称可以终结异变，社会更加安稳，但是两方的真实性和可行性都有待考究……

“嚓——”

尤瑜几乎是瞬间就掏出了手枪，“砰砰”两枪将暗处摸过来的异形干掉。

随后收起来。

看着不远处那只异形的尸体，尤瑜竟是觉得有些陌生。

好像很久没碰上野外主动凑上来的异形了，不过其实也才过了几天。

因为这些天她都是坐通勤车回家，就算行动也仅限于上城区，而异形，通常是不会出现在上城区的，那跟找死没有两样。

当然，不是因为那些异形有这样的智商，单纯是本能规避亮度高、人多、宽敞的地方。

也可以归结于——怕死。

距离和宫俪约定好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尤瑜回想起刚才在庄媛那听到的关于与黑市交易的最后决定。

——问他想怎么进行？

话题只到这里，连带着庄媛也去了实验区，而且大有不准备结束的意思，似乎在进行什么实验，就像她曾经来时一样，尤瑜只好先行离开。

就在这时，碘伏发了消息过来。

看着这备注，尤瑜有些恍惚，好像，本体和分身，也是得有区分的。

她点进去，这一看立马就激灵了。

【碘伏：本体回应我了，但是信号只维持了两分钟。】

【鱿鱼：说了什么？】

【碘伏：他说，他暂时没事了，如果可以的话，再撑一撑，直到实验结束。】

尤瑜心情有些复杂，还想再撑一撑……

她一直很疑惑，她曾经问过，他为什么不请她帮忙救他出去，为什么帮助她，却不求回报。

当时的碘伏似乎回答了，又似乎什么也没透露。

他说：“我想等到实验结束，母亲，答应过我。”

她不理解，但是碘伏不愿意，她也做不到把人拖出去。

这次，似乎得到了一些原因。

原来，碘伏不是庄媛口中说的那些人工孕育的孩子，他有亲生的父母，他甚至还有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