沦陷 第7章 赶路

行过的道路似乎不太平稳，虽然宫人已经很小心的在减少颠簸，但马车中的少女仍觉有些许摇晃。

许是行走已快两个时辰，此时大家都有些疲惫，但未得命令，竟无一刻敢停下。

“将军，要不寻一阴凉之地好生整顿休息？”玄衣男子看了一眼身后的队伍，午后炎热，这些宫人恐怕都未曾吃过这样的苦头，他轻声问道。

身旁男子并未看他，而是目视前方，“黑旗军战力可颂，这些年随本将军出生入死，若是生死战役且都誓死战斗，筋疲力尽而后行百十余里死里逃生，如今不过护卫公主回宫，自然不在话下。”

男子的声音沉稳且刚毅，让人有一种安心的感觉，话音一落，停顿稍时，“此去京都，若这般速度行进都须得明日方至，再停留整顿，岂非后日才至？禁卫军既然护卫皇家，更不该如此，我黑旗军能做到的，禁卫军做不到？”

玄衣男子看了看他，想说的话又咽回肚中，宫里来的人可不似他们这般好体力，何况公主细皮嫩肉怎可与他们常年征战的人相比。果然，就知道开口是这个结果，玄衣男子收回目光，无奈地看了一眼后方。

午后的阳光有些燥热，轿中却一片凉爽，少女愈发瞌睡，睡意渐渐袭上眼皮。

双眼困顿时，惊觉起吴婆婆说过的话来，山里多有贼人，会在山里必经之路上埋伏，待有车马行过时便将马队团团围住，劫走别人的盘缠，衣物，还有女眷，做他们的压寨夫人。她好奇的掀开轿帘看着外面，只见连绵的山脉及满是翠绿的树木，哪里又有什么山贼伏击呢，再说，她们身前身后可是有这么多护卫军，区区山贼，怕是不够对付的吧，这样想着，也忍不住嗤笑，看来确实是山中待太久了，竟生出这样荒谬的想法来。

日头依然很足，好在树木挡住了午后的阳光，只在行过的路上留下斑驳的树影。想到此时她身后的两位老人，竟有些愧疚，如若不是她，她们也不会一去独兽山待几年，更不会像现在这样还要陪同她下山，行走于烈日下。掀开轿帘一阵燥热扑面而来，她探出了头看向轿撵后方，只见陪着她的两位婆婆跟在她后面，日头有些大，还好吴婆婆下山采买时备了几把油纸伞，此时正好派上用场，只是这些宫人，只好忍受这样的烈日了。

最前方是让人闻风丧胆的“黑将军”，马车前后方都是宫人，接着后方的禁卫军，以及马车里的她，这世间的不公，大概就是将人分为三六九等，不必讲究其他，帝王家就是至高的权利和荣耀。

虽行时不过两个时辰，但此时她竟有些不忍心，她轻轻掀开轿帘，朝着轿夫喊道停轿。

旁的宫人像是看到了活的希望，顿时觉得这声“停轿”仿佛天籁之音，一接收到消息便立刻将轿中贵主的命令传达至前方。

“禀将军，公主让停轿歇息。”一禁卫军骑马跟上速度，跑至前方传达命令。

看面前的男子不发一言，那名禁卫军顿时有些心虚。

稍过几秒，只见那人说道：“传我命令，前方一里树荫处全军整顿休息！”

沉稳的声音传来，那名禁卫军心里默默松了口气，便开始往回传达命令，声音里夹带了几分欣喜和激动。

那些宫人听到这声休息的命令，心里乐开了花，顿时觉得身下马儿的脚步似乎轻快了许多，一里地能有多远，不过多行几步。想着马上能休息，不自觉步伐加快，感觉快要马车都要飞起来。

感觉到马车的速度加快，少女勾唇一笑，不管命不命令，对错皆在一念间，如果这个决定能让大家都好受些，那她即使被前方的人猜忌也没什么，至少她心里能轻松一点，这样一想，便将身体蜷缩在坐垫上想要打一个盹。

得到命令的军队行进很快，不知是命令还是带了某种急切的心理，不过半盏茶时间，队伍已至树荫处落脚。

卫青看着依旧不发一言的“沈将军”，顿觉有些好笑，他不能想象这个“沈将军”在听到那位楚昭公主下达的命令之后是怎样的心理才会面不改色的说停顿休息的，仿佛之前说的生死战役皆不停顿都不过是空气，一句“停轿”便推翻了他的严肃。

他翻身下马，将马匹牵至前方的路边树墩子旁，将马缰系好，走到仍在马上的“沈将军”身旁。

“将军何不下马痛饮几杯，反正午后日头大，毕竟公主娇贵，如今……”卫青好意提醒，不过神情看起来颇有几分看好戏的意味。

话未说完只见男子越身下马，口边的话只好咽下去，他接过沈焕言的缰绳，默默将那匹战马牵至旁边系好马缰。

“传令下去，全军在此地进食歇息，半个时辰后赶路回京都，不论何时今日必到，不得违令！”

低沉且冷漠的声音传来，才系好缰绳的玄衣男子有些惊讶，这又是受什么刺激了？皇上都下令明日至，非得今日到，这可是藐视皇权啊，又或者是哪句话刺激到他了，难道是马车里的那位？想必是楚昭公主打破了他的计划吧，卫青撇嘴，他可不想找不痛快。

“众军听令，护卫楚昭公主在此地休整一个时辰继续赶路，今日必至京都，不得违令！”卫青接过他的话下令。

“谨遵将军命令！”身后方的军队齐声喊道。

军队整齐统一的声音洪亮而整齐，那些宫人心里终于松了口气，半个时辰也是恩赐啊，他们来时可是半分不得休息啊。

所幸出宫时已经备好了吃食，趁现在休息还能填填肚子，从接公主到现在他们已经饥肠辘辘了。知道后面的冰桶中是昨日出宫时皇上思虑公主会在路上饿肚子而特地备好的食物及宫里御制美酒，可见对楚昭公主的重视程度，眼下到了饭点但是他们又不敢开口，只好等着公主说饿的时候再提出来。

马车突然就停下来，让少女觉得吃惊，这么威严的队伍突然就因她的命令停止前进，权利可真是个好东西。想到大家都可以停顿休息，她也微微舒了口气。

“公主，可还习惯，用不用进食补充体力？”陈婆子掀开轿帘，关心问道。她知道若是在独兽山，公主是不会让自己饿肚子的，若是上山，定会带足了午膳，可今日都已两个时辰未进食，她不免有些担心。

“陈婆婆，好生休息吧，一会儿还得赶路呢，我不饿，也吃不下。”

陈婆子看着有些疲倦的少女，有些心疼，但也只好将轿帘放下。

吴婆子将马背上的细软拿过来铺在地上，看着陈婆子担忧的神情，说道：“怎么，公主不吃吗？都这两个时辰了，好歹得吃一点。”看陈婆子不发一言，她抬头看向马车，顿了顿，说道：“若是这样，我们也得……”

似意识到什么，到嘴的话又忽然咽回去，意识到这么多宫人与军队，她们眼中的少女如今已是公主，是南楚国最金贵的明珠，怎可在公主未动作前便进食做出这般造次的行为。感受到身边人的动作，陈婆子突然明白吴婆子的欲言又止，便轻轻摇了摇头，吴婆子只好将东西放下，与陈婆子一起坐在轿旁，候着公主的命令。

旁的宫人见状，要提议进食的请求也只好作罢，虽是整顿，但饥肠辘辘实在难以入眠，午后林间的虫鸣让人心生躁意，睡意袭来也无法忍受快饿扁的肚子，命生如此，心里也只好埋怨这万恶的权利贵族。

陈婆子和吴婆子靠在轿帘旁，有些睡意，但也无心睡眠。

前方的战甲男子自顾倒着酒，不发一言，卫青看着后方的军队在整顿休息，那些宫人也瘫坐在地上，马车里也无任何动静，转过头看着正喝酒的男子，试探问道：“将军可是已决意今晚赶回京都？”

等了片刻，也没有听到回答，卫青顿时有些后悔，什么时候面前的这个“将军”做事犹豫过，更别说是下令的事，就算半夜，恐怕也得赶回去，他轻吐一口气，没继续问，只是低头又为自己斟了杯酒，。

“卫都统可是很在意南楚最尊贵的楚昭公主？”男子声音放低，冷然道，他故意将话拖得很慢，但在被提名的卫青听来却有一丝阴阳怪气的感觉。

卫青讪讪一笑，“属下只遵从将军命令。”

“也是，楚昭公主生得这般美貌，也难怪卫都统心生爱慕。”

低沉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试探和危险。

本着敏锐的感官，卫青身子一震，急忙撇清关系，惊恐道：“没有的事儿，将军可不要给属下扣这样的帽子，楚昭公主身份尊贵，属下尊之敬之，不会生出别的心思来，将军还是不要拿属下打趣了。”说罢，他拿起酒杯躲到树桩后，祸从口出，他好歹也是明白这个理的。

轿帘被掀开，陈婆子和吴婆子听到动静都下意识往身后看。

“两位婆婆可曾进食？”

只见少女手扶着轿门侧着头低声问她们，眼神清澈，面容让人沉迷。

陈婆子起身，笑道：“公主可是饿了，在独兽山时可不曾饿过肚子啊。”

少女轻笑，“我没饿，只是这些宫人应该饿了，两位婆婆也因着我的原因未曾进食，若是我不提议，他们应该不敢擅自行动。”

若是从京都来迎，此番路途遥远，宫人们定是自备了干粮，却因未得命令而不敢自做主张，少女这样想。说罢，便要走下马车，吴婆子见状，便起身走到马车旁出言阻止：“公主不可，公主千金之躯，怎可与我们糙人一般，若传出去，是会坏名声的。”

陈婆子会意，也出言相劝。

少女听言，收回了正要迈出的脚，果然束缚已经在慢慢将她套住，她眼神有些失落，无奈的放下轿帘回到轿中，“那就烦请两位婆婆传令进食吧。”。

两个婆子得令，便将公主的指令传达给旁的宫人。

宫人清了清嗓，压着喉咙发出鸭公一般尾音极长的声音，“传公主指令，进膳！”

话音一落，顿觉所有人都清醒了几分，终于可以吃东西了，几个宫女更是积极的跑去抬冰桶，将里边的吃食取出。

果然千金之躯，怕吃食变味都用冰桶运送，如今除却食物冰凉，味也是极鲜极纯的，若是生火加热，也不失是一道美味。便用早已备好的火折子就地取材生火，将冰桶取出的食盘进行加热。生火的宫女不禁感叹，果真是受宠的公主，就连食材也用了三只冰桶护送，别说一天，恐怕一旬的吃食也是备齐了，他们自备的干粮与之相比，显得卑微且随意，完全云泥之别。

但就算如此，也不敢在公主未进食前便自顾满足果腹之欲，若是进食，定是公主开动他们才可动，否则便是藐视皇权，是杀头之罪。一切准备就绪，宫女便将食盘摆放好抬至轿旁，等候公主进食，而后继续加热，将备好的食盘给如今皇家敬仰的沈将军送去，这位大人物也不敢怠慢了。

马车里的少女并未听到外边动静，边掀开窗口帘布一探究竟，只见，并未有人进食，见此情景，思虑再三，便起身掀开轿帘，看到旁边摆放的精致的食盘，低声说道：“两位婆婆到我旁边来吃饭吧，我饿了。”

看着那些宫人还在等着，她又将目光看向那些冰桶，问道：“桶内可还有食物？”

吴婆子笑道，“有有有，若是咱们再赶几天路都还有吃的。”

少女笑道，“将这些都分了吧，若是今日至京都，这些食物不吃就会浪费，何况还要赶路，还不如分给大家能补充体力的好。”

吴婆子愣了片刻，突然也明白公主用意，便吩咐下去。

那些宫人顿时心花怒放，这可是宫中御用的食盘啊，何德何能竟能吃上这般食物，对这位还未回宫的楚昭公主顿生感恩戴德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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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