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到了将军府,沈焕言脸色严肃,整个人莫名烦躁。
“什么?楚昭公主也会同行?”看着蹲在地上的探子,他厉声问道,话音里有些不可置信。
这郊游是宗澜安排的,宗瑾元不知道宗澜是什么样的人吗,为何要去?
只是,宗慕倾竟也去?他以为宗慕倾会恨不得扒了宗澜的皮,如今竟愿意接受宗澜的邀请,是为了什么,报复宗瑾元?还有那个羌古皇子,不管是带着什么目的来南楚,形势不明朗的情况下今日之局完全可以推辞,为何还执意加入,宗澜的小把戏看不出来?连老皇帝都不屑一顾,那个容遇白竟上赶着接受邀请,是为了宗慕倾,还是宗瑾元?
想到这儿,他心里有些焦急,当日秋狝容遇白的箭是为了帮宗瑾元挡下那一击,他是想救下宗瑾元的,不管是不是刻意,可是这个男人给他的感觉总不是善意。
好像知道自己有些急躁,沈焕言收起外放的情绪,如平日里那般淡然,他坐在桌旁,淡定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他品了口茶,声音有些低沉:“可还有旁人伴同?”
探子有些摸不着头脑,刚才将军是着急了吗,但看样子也不太像,仿佛方才那种焦急担忧只是自己的错觉。
“回将军,据属下所知,出宫郊游的只有此四人。”他试探着沈焕言的语气轻声回道。
“行了,再探吧。”
等到探子离开,沈焕言脸上的从容也消失了,拿起水壶倒茶,竟破天荒碰倒了杯子,他起身,看着桌上的茶水顺着桌面到处流淌,面上有些不自在,他竟然在担心她,虽然情绪可以骗过旁人,但是却骗不了自己的心。
这种失控,居然会随着时间深移而加重,先前是假戏,现在,他也许真的陷进去了。
他的心,丢在哪儿呢,许是作为太子伴读时在宫中第一次见面。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她,粉雕玉琢的小女娃,绝美的脸蛋精心设计的发髻让她在一众公主中脱颖而出。
关注她,是在赌约后偷偷见她的时候,还是从独兽山他接她回宫的集市上,亦或是在中秋夜的宫宴上?
初回宫时,接风宴上不会喝酒的她娇态可掬,她打翻了酒杯不知所措,却不知自己酡红的脸庞有多迷人。
尘封旧事突然浮现,回想在宫里第一次见到她,是他与太子打赌敢不敢到一个叫寄春园的地方去,偶然一见,便忘不了。后来打听到她的公主身份后他几次偷跑去寄春园,那是太后常去的地方,除了太后,旁人却没有这个殊荣。
瞧,皇家多霸道,别人都是春天寄居,而这儿却要题为寄春园。
看着小姑娘一天天变了样,整日待在太后身边,虽贵为公主,但却衣着素雅,身有贵气却无傲气。
再后来就是听闻她落水的消息,楚皇命人照料她,此后也不在太后身边了。
同年太子突染恶疾,就连走路也得旁人搀扶,太子是娘胎里带来的体弱之质,患病后便不再需要伴读,在太子病重之后的几年他便再没去过宫中,也没再见过她。
后来太子突然病情加重,须躺在床上每日以药续命,宫里夜发圣诏,命宫人连夜赶至朝中几位重臣府上,将人带至宫里安排事宜,也不让和家里交代,只是急匆匆带走了他们。父亲虽觉此事蹊跷,也并未向母亲道别,只是让他这次别跟着进宫,若有情况便带着母亲从密室脱逃。
当年几国来犯,南楚国岌岌可危,是父亲同几位重臣拼死守下江山的,楚皇贵为储君却不敢犯一点险,直至禁卫军来护驾。后来父亲被封为言侯,可见楚皇对他的重视。
听闻太子染疾,他作为太子伴读,无视父亲的劝告也偷偷乔庄一番扮做驾马的小厮跟随父亲去宫中探望,让作为他贴身侍卫的卫青在宫门外等着接应他。不过那日他并未去面见皇上,而是直接去了东宫,太子身边的太监识得他便让他面见了太子。
再次谈起打赌去寄春园的事,他感慨时光过得如此之快,等到开春,他又要跟随父亲去北原了,那群异族表面臣服,等寒冷恶劣的冬季过去定会伺机南下袭击,父亲已至中年,国家安定自是不必他再亲自带兵驻守,不过父亲希望他能接下担子,守卫家国,这才会经常带他上战场。
等拜别了太子,他偷偷溜去寄春园,只是想见见那个落水的可怜公主,虽说如今她贵为楚皇的掌上明珠,也早已不来这里,但他还是希望能“偶遇”她。
许久未见有人来,等的时间太久他竟靠在假山下睡着了。半梦半醒之间听见有声音在交谈,慢慢睁开眼睛,日头都已落下,只留下淡淡几抹红光在天空,竟然睡了这么久。
这可是寄春园,除了太后,平时就鲜有人来,太后年迈,如今连寝殿都极少出,此处更该寂静才是,怎会有人来这里?谈话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他慢慢起身,蹲在假山后探出头去看,说话的人背对着他,身形俨然是大人,看装扮就知是贵胄,另一个则低着头,似乎对眼前的人的计划犹豫不决。
等背对着他的人稍稍移动身形,对面的那个人才得以看清,竟是大皇子宗澜,他和谁在谈话?
站在宗澜对面的女子长得清冷美丽,同宗澜相比还是稚嫩许多,她衣着华丽,淡蓝色的襦裙上用银线绣满了海棠,头上的玉钗价值不菲,寻常的贵女怕是见不到这样的饰品,此女子又能在宫中,还与皇子交谈,莫不是哪位郡主公主不成,皇家贵族向来视人命为草芥,如今又是在密谋捉弄谁了?
“就听我的,你只要将她引过来就行,太子突染恶疾,宫里的人都把精力放在东宫了,你只管去叫她过来,不会有人知道的,宗瑾元不是抢了你的很多东西吗,父皇已经让她搬去了十九殿,恐怕以后心里也没你的位置了,你的母妃也会受牵连,就连皇祖母都只对她好,你就不想给她点教训?”
低头犹豫的人似乎决定了什么,抬起头时一脸决然,“好,我这就引她过来,教训教训她。同为公主,凭什么她能去十九殿,还能有皇祖母的庇护。”女子说罢便毅然转身离开。
沈焕言有些惊讶,同为公主?这个也是公主?宫里未及笄的公主只有五公主和楚昭公主,这位难道就是五公主宗慕倾?他们谈论的宗瑾元?是封为楚昭公主的宗瑾元吗?现在的情景好像对她不利啊。
见两人离开,他欲跟上那女子,他轻轻越过几座假山,又跃到宫楼上,见巡逻的侍卫经过,他立刻飞身下来躲到柱子后。这寄春园鲜少人来,侍卫也不会将过多精力投放在这儿,他不断跳跃移走,躲过了几波巡逻队,待侍卫走过,他才移身至另一藏身地,绕过了几处亭子假山,才终于见到了那女子。
几番周折,见宗慕倾停在了一宫殿前,他才寻了安身处躲好,这边的巡逻侍卫明显多于别处,他随时可能暴露,他悬于檐下的横梁上,只希望别被发现把他当刺客抓走才好。如今父亲还在宫中与皇上议事,他入宫的事父亲都不知道,他私闯后宫若是被发现也是解释不清楚的,可是五公主和大皇子的计划明显是针对楚昭公主去的,他不能见死不救。
宗慕倾走进了那座宫殿,他也细细打量起这座宫殿来,‘十九殿’明晃晃的三个字倒是显眼,就连宫殿都比别处更气派些,除了地处位置,与太子的东宫比较也不相上下,原来这就是十九殿,怕是连皇后娘娘的宫殿都不过如此吧,到底是得宠的公主。
五公主进殿,已经一盏茶的时间,却还没见人出来,他有些急了,莫不是在楚昭公主的殿里就要实施计划吧?
天上的几抹红光已经消失,怕是再晚便会彻底暗下来。若这妮子怕黑不出来了可如何是好,宗慕倾紧紧扯着手里的丝帕,来前她将手上的玉镯摘下递给十九殿服侍宗瑾元的宫女,只要收下了她的东西,可就要有所行动,金银珠宝她亦昭阁有的是,希望这贱婢也不要不识抬举。
“不知大皇姐寻我何事,要让五皇姐这般着急来亲自传话?我和大皇姐向来也无联系啊。”稚嫩清脆的声音响起,还带着一丝鼻音。
宗慕倾同宫女使了个眼色,随即便开始劝诫宗瑾元。
“大皇姐不日将与东南粟国和亲,这一别,恐怕这辈子也无相见的可能。皇祖母爱护你,事事以你为重,父皇也视你为宝,你与宫中的皇姐皇兄都不同玩,怕是出了这十九殿都无人认识你,如今你也不在皇祖母那儿了,大皇姐说借着这个机会,不如与我们几个好生认识一下,也不枉这一世的姐妹情。”宗慕倾一脸讨好道,说出的话却是让人无法拒绝。
“而今识尽愁滋味,又上层楼,却道天凉好个秋”祝大家开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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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危宫前因(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