沦陷 第40章 秋狝

月光透过窗户打到玉石地面上，看上去像是撒了满地的宝石，中秋的月亮格外的好看，今夜的虫鸣听起来都欢快许多，此时的独兽山除了野兽哀嚎应该是寂静多一些，宗瑾元躺在床上，静静聆听着窗外热闹的奏曲。

她双手交叠放在平坦的小腹上，想到方才的事竟脸红起来，她朝着窗户伸出手腕看着朦胧的黑影，隐约能看到手串的形状，这是沈焕言将她送回宫时戴到她手上的，很好看的珊瑚手串，她心里忽然有一些期待。

沈焕言常年戍守边疆，想必是在东南粟国一带时别人赠与，这不同于报平安求战捷的东西，上面还穿了几颗珍珠，一看便知是女儿家的装饰之物。珊瑚手串有价无市，不说珍贵程度，但观之南楚国，关于珊瑚手串有所耳闻却是见所未见，传闻沈焕言不近女色，他何来这样的东西在身上？

只记得他低头时轻语时，她的心怦怦直跳，月光照在他脸上，很近的距离，她甚至能听到他沉重的呼吸声，英俊的脸庞不似平日里冷清，柔和很多，认真的模样好像对待恋人般，宗瑾元有些沉沦。

“只要你喜欢，每年我都送你。”

听到这话时她的脸庞红得像成熟的石榴，月光再美妙也遮不住的娇羞，他很满意她的反应，轻声一笑便转身离去，那时她已经不敢再抬头看向他离开的方向，只觉得手腕上珊瑚手串传来的温度灼人。

此刻月色正朦胧，宗瑾元伸手摸摸自己的脸，隐隐有些发烫，心里却很甜蜜，他的话一遍遍在耳边响起，她觉得，她这样矜持的人，连异性都不敢多看一眼，如今却被男子环腰，她却不排斥，她或许是病了，应该是病了。

沈焕言，是有意这样做的吧？

中秋已过，时间过得很快，十日后便是秋狝，天气比起之前些微冷冽。

三年前楚昭公主离宫后，南楚君主在第二年就取消秋狝了，美名曰不杀生灵，为公主祈福积德。如今公主完好无损回宫了，秋狝自然是陛下传旨进行。

看着朝堂之上威严的楚皇，宗瑾元心里已经渐渐释怀，她的父皇当真是宠爱这个叫宗瑾元的公主，虽然脑中已经没有这些温情时刻，可是心里的感觉却是真实的。

楚皇的眼神是认同，也是期许，宗瑾元微微行礼，表示同意随楚皇去围场秋狝。

楚皇满意一笑，他的女儿自然是不会怯场的，所有的皇子公主中他最看重的就是瑾元，从来不逊色于任何人。也不知是不是错觉，竟从她的面容中看到一丝晋敏皇后的影子，楚皇的惊讶一闪而过，就算他自己，也是不信的，错觉罢了。

“明日围场秋狝，沈将军便随朕一同前往吧，沈将军战功赫赫，年纪轻轻就能给朕平定边陲，朕的南楚也久未打猎，想必围场里的猎物早已肥美健硕，就让朕见识下沈将军的骑射如何？”

沈焕言三年前请旨镇守边疆，自然是未曾参与秋狝。

楚皇一脸严肃看着下方的沈焕言，三年前在军中名声大噪，开始由军中小卒一步步走到护国大将军的位置，若不是严查过他的户籍，他真要怀疑这沈焕言是故人之子了。如今不过是三年而已，他的南楚竟要一个镇国将军守住，楚皇脸色微沉，除了对沈焕言的试探，言辞里已是不容拒绝。

沈焕言微微抬头，对上楚皇凌厉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的意思，楚皇第一次见到他这样的眼神，无所畏惧，甚是有一丝挑衅，这让他心里的警觉更强烈。

“秋狝乃是大事，陛下既连玉体娇贵的楚昭公主都带上了，臣必然不会推脱，誓死追随陛下左右，也顺便让陛下见识下臣这些年在边陲练下的本领。”随即目光移向高位之上的楚昭公主。

宗瑾元面色微醺，她再次看向沈焕言时眼里不似初见时的清冷。

楚皇心疼自己的女儿，看着沈焕言对宗瑾元势在必得的目光，他拉过宗瑾元，正色道：“朕的女儿，乃是人中龙凤，秋狝也得参与，自然是不会沉溺于儿女情长之事。”

这话？像是警告，宗瑾元不可思议的看向楚皇。

沈焕言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只是移走了落在宗瑾元脸上的目光，他可不是畏惧宗毅，不过给他点时间喘气罢了。

皇家围场确实很大，由几个山头围在一起，比百花城还要大些。

许久未去过人，围场内杂草丛生。初入场内也是分不清方向的，若非旗帜显眼，入场之人也会迷路。这次来的人多，除了皇家护卫队，禁卫军也有部分入场。按南楚律例，后宫妃嫔是不得参与秋狝狩猎的，只能是皇子公主才行。

看着随行的宫女太监，马车中的少女不禁感慨声势浩大。

后方马车里的宗慕倾恨得牙痒痒，就连秋狝，父皇也要让宗瑾元居于尊位。她愤然，何以风头都要让宗瑾元占尽？她在宫中多年，都是顺风顺水，如若宗瑾元一直回不来，恐怕父皇早已宣下了沈焕言成为她宗慕倾驸马的圣旨。

不知行进了多久，天气也有些燥热起来，阿满在前头轻轻说了声：“公主，到了。”

宗瑾元伸了伸懒腰，竟不知何时开始打起盹来，不想这会儿已经到了，她用力眨眨眼，好让自己清醒些。

她轻轻掀开帘子，只见前方队伍已经整列完毕，就连沈将军和羌古皇子都已下了马车，旁边还有好些年轻人。她不自觉看向一身淡紫色宫装的年轻男子，气度不同于旁人，不过倒是面生得很。

皇家秋狝，若不是特传圣恩，一般的大族公子又怎可参与，除了皇子世子和郡公侯爷，能来的便是朝中重臣，眼观整个南楚王朝，年轻的重臣又有几许？满宫里能用上淡紫色的又有几许？就连沈焕言贵为护国将军也不曾有此殊遇。

这样一排除，已没有几人可选，眼前这位贵公子，莫不是早些年就被封为齐康王的大皇子宗澜？

听说大皇子的生母姜婕妤分娩时难产，在生下大皇子不久便去世了，姜家有辱皇恩的嫌疑，故姜婕妤在产下皇子后位份仍不高。

楚皇在册立太子后不久便封大皇子为齐康王，嫡子尚且才被册立，早立齐康王的封号惹得众臣议论纷纷，这般旨意，朝堂内外都万分不解。楚皇释意，早些册封也是长子为尊的传统，寓意兄友弟恭，孝贤之能。

三年前宫乱，楚昭公主离奇消失，太子的病也无故加重。楚皇下令，大皇子迁出皇宫，移居淮安城中齐康王府，为着免生事端，命他镇守当地流寇。这位齐康王自迁出宫后便再未踏入京都，只是有事商议才领旨入宫。淮安城离京都甚远，楚皇的心思，几人不知呢，只是当年的事，已经没人敢再猜疑了。

如今大皇子能参加秋狝，恐怕也是领旨归来。这样身份贵重的人，为何中秋夜宴上未曾见到呢，宗瑾元有些好奇。

似是感受到打量的目光，男子轻轻扭头看向侧方马车队列，只见为首的女子一身血红，发髻高盘妆容得体，面容精致绝美，美目流转，既俏皮又灵动，她气质华贵非凡，还没下马车众人便前拥后簇，想必是前些日子回宫的楚昭公主吧。

他早些年虽生活在宫中，对这位皇妹的记忆可谓极少，只记得她常年在太学殿，太后也极宠爱她，因着嫡出身份，所以她无需像别的公主般同他们玩乐，他与她也不过几面之缘罢了。他这位父皇可是昭告天下对这位皇妹的重视，大肆改造十九殿，疑心血缘又重获宠爱。

在看到她腰间的三排玉扣时，他也不禁震惊，心里有些不淡定，三排玉扣？父皇这是何意？看来回宫那日探子回报果然不虚，起初他还不信，南楚国怎有女子佩戴玉扣腰带之说，如今一见，他心里又生出许多复杂来。

不过片刻，他便又恢复镇定脸色，宗澜微笑看向旁边款款走来的人。

待少女走近，面对这个让楚皇骄傲的女儿，他便热情的向众人介绍起来。

所有人都看向少女，有好奇也有瞠目，这世上竟有如此好看的女子，此前都道南楚倾城之姿乃亦昭公主，如今看来是小巫见大巫了，楚昭公主生得如此美貌，众人碍于身份却又不敢多看，只得微微低着头借着余光偷看几眼。

“原来是楚昭公主，皇妹游学列国，如今平安归来，也是南楚幸事。儿臣恭贺父王，皇妹如今出落得如此模样，皇兄都快不识得了。”

见男子语气淡然，笑着和她客套，宗瑾元微倾身子见礼，“臣妹许久未在宫中，皇兄不识得也能理解。”她轻轻抬头，见男子的笑并未至眼底，看来也不是省心的，她轻理衣衫继续说道：“今日得见皇兄，果然气度不凡，愿皇兄今日狩猎能拔得头筹。”

宗澜拱手笑道：“承皇妹吉言，那是自然。”说罢，斜着眼看向宗瑾元，有些侵略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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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秋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