沦陷 第15章 开怀莫论前尘事

挂了电话后苏明煜摘下眼镜捏着眉心缓解压力，能不能顶诸葛亮他不知道，但他不会认输。

看着桌上的两份设计图，他拿过来按照苏允的要求重新开始审视这些图纸。

渐渐的，苏明煜发现这些设计确实存在一个问题，那就是老套，这个老套包含了苏允所说的一切问题，如果放在几年前可能会热卖，但在大都这寸土寸金的地方可就不一定了。

况且如今的房地产已经不景气了，如果想要销售出高价，除了地段，那房屋设计要占很大一部分原因。

苏明煜刚刚听李文讲过，苏允之所以做房产，是因为这块地是政府手里买过来的。在这个房地产不景气的时候，依旧接这么一个烫手山芋，也是卖给政府一个面子，毕竟晟科以后少不了要和政府打交道。

半个小时后苏允亲自开车带着苏明煜去了实地考察，一路上没有谈论其它事情，一直在和苏明煜聊设计的问题。

苏明煜至今也不清楚苏允的专业是什么，高中去留学以后他没再多问过，偶尔听季佩抱怨一句，也是各科成绩总是拿最低分。

现在想想，苏允在国外留学的这些年，不仅仅只顾着吃喝玩乐，他还学了很多有用的东西。

虽然他们现在已经不再是一家人，苏明煜还是发自内心的为他开心，为养父母高兴。

“安全帽戴上。”苏允从后备箱递给他一个安全帽，随后自己也戴了一个，“给你的时间不多，如果你在半个月内给我一个满意的设计方案，我会选择换合作方。”

“……好。”

苏明煜性格就是不争不抢的那种，包括做事也如此，但只要自己决定要做的事情，他一定尽全力做到最好。

哪怕最后真的没有成功，他也不愿意去放弃。尤其这一次，不为别的，只是想证明自己真的可以做到，在苏允面前争口气。

所以在接下来的半个月里，苏明煜为了给苏允交一幅满意的设计图，几乎做到了废寝忘食，吃住都在公司，就连苏锐都是暂住在许世天家里，由他接送。

这日依旧如此，许世天匆匆赶来学校接孩子，却在校门口意外碰上了苏允。

“苏总？您也来接孩子？”

许世天心里疑惑，听说苏允单身啊，他才二十几岁就有上幼儿园的孩子了？

苏允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你孩子也在这里？”

“是啊，我闺女和小锐一个班。”许世天见苏允不解，主动又解释道，“就是明煜的孩子，他最近太忙没时间，所以我就一起接回去了。”

苏允点了点头，怪不得这几天他都没见到苏明煜来接苏锐。

“爸爸！”

一个小姑娘牵着苏锐的手从校门口跑过来扑在了许世天怀里，后面跟着的苏锐快速扫了眼苏允，赶紧挪开了视线，站在一旁低着头喊了一声“许叔叔。”

“哎哟，今儿在幼儿园吃的什么好吃的啊？爸爸都抱不动了。”

闺女开心炫耀了起来：“吃的鸡腿包饭，可好吃了！”

“是吗？小锐吃了几个？”

苏锐小声说：“吃了一个。”

许世天放下闺女过来揉了揉他的头发，他知道苏锐没有看到苏明煜来接心里很失望。

“你爸爸还在忙工作，等他忙完这段时间就会来接你，今天还是跟叔叔回家好吗？”

苏锐撇着嘴，大概是心里不愿意，但也没说出来。

“好。”

“我哥工作忙，我嫂子呢？”苏允突然问许世天，“她也没时间来接孩子吗？”

苏允看到许世天脸色僵了一下，再看一眼苏锐，孩子头更低了。

许世天尴尬笑了起来，整理闺女书包的时候快速打量了一下苏允，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准确判断。

苏明煜和这位苏总关系真的不好，就像苏明煜说的，他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了，甚至都不知道苏明煜妻子已经离世了。

“小锐的妈妈在生他不久后就去世了，癌症，能坚持把小锐生下来已经很艰难了。这么多年一直是明煜一个人当爹又当妈把他抚养他。”

“苏总，其实明煜过得很辛苦，我知道这次合作是您看在他面子给我们的，他不想让您失望，所以也请您给多一些时间，让我们证明自己的能力。”

许世天的话一直在苏允耳边回响着，白蔓书五年前就去世了，苏明煜一个人抚养着这个孩子，没有再婚，也没有告诉过他们。

到底是什么的感情，让苏明煜愿意一辈子都不婚守着一个孩子过日子。

这样的感情，他永远都得不到吧？苏允有些悲切的想。

“小叔……”

“小叔？”

苏允回神，望着对面的孩子：“嗯？”

苏锐指了指桌上剩下很多没吃完的食物：“我吃不完，可不可以打包带走？”

“这些东西隔夜就不好吃了，你要吃明天我再带你来。”

苏锐低下头，绞着手指半晌没说话。

苏允没带过孩子，见他这样以为是孩子舍不得想带回去，于是起身去拿了打包盒过来全部装起来。

“……小叔，你可不可以，带我去找爸爸？”

苏允手下一顿：“找你爸爸？”

苏锐鼓起勇气抬头看向这个帅气多金的小叔：“我已经快半个月没见过爸爸了，许叔叔说爸爸在工作室加班，等他忙完就会来接我……可是我怕他忙完了。”

苏允在听到这番话的瞬间，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苦涩。面对这年仅五岁的孩童，他首次产生了奇异的错觉，仿佛透过这稚嫩的身躯，他能窥见那个在福利院中日夜盼望父母来接的苏明煜。

那时，苏明煜的内心是否也如此忐忑不安，期盼着家的温暖与归属？

“好。”

苏锐眼睛立马亮了亮，大概他没想到小叔会带他去找爸爸，虽然不懂为什么小叔从来不去他家，但知道爸爸很喜欢小叔，也给他讲过很多小叔的事情。

“那小叔等等，我想给爸爸带份饭。”

苏允淡淡笑了笑：“好。”

还在公司加班的苏明煜并不知道苏允接走了苏锐，也不知道苏允此刻正带着儿子来找他。

为了拿出最好的设计图，苏明煜最近吃住都在工作室，时不时还要去一趟实地再次考察，把一切未知的错误尽量降到最低。

工作室的灯都灭了，只有苏明煜工位上的台灯亮着微弱的光。暖色灯光下，苏明煜的消瘦许多的脸庞显得更加沧桑，下巴长出短短一茬胡须，衬衣敞着领口也无心打理。镜片下的眼睛显得非常疲劳，瞳仁里印出无数张图纸画影。

他长得并不丑，也不显老，反而是这个年龄段该有的沉稳和锐利。或许跟他性格有关，每个和他相处过的人都觉得这个男人很温柔，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些年也有人常常抛出爱情的萌芽，但都被他一一挡了回去，他没有更多的精力投入在感情上，下半辈子，他已经想好了不再谈任何感情。

“爸爸！”

突然出现的童声让苏明煜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十一点半了，取下眼镜靠在椅背上滴了两滴眼药，随后闭上眼睛舒缓着眼眶疲劳。

“爸爸！”

话音刚落，一个小黑影扑到了苏明煜怀里，睁开眼睛看着怀里的儿子，不确定的揉了揉眼睛才开口。

“锐儿？你怎么……”

“爸爸，是小叔带我来的。”苏锐指了指提着东西进来的苏允，“我好想你。”

苏明煜有些恍惚，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抱紧怀里的苏允，问他：“你们怎么在一起？”

“是小叔来接我，还请我吃了肯德基。”

苏明煜揉了揉他的头顶：“许叔叔没去接你吗？”

“去了，小叔说要带我去玩，于是我就跟他走了。”

苏明煜：“……”

“吃饭吧，他给你带了饭。”苏允把打包的饭放在他面前，看向苏锐，“先让你爸吃饭。”

苏锐摇摇头，抱着苏明煜脖子不放手。

“你先坐会，我哄他睡觉。”

话罢抱着苏锐起身进了休息室。这些日子因为要加班赶设计图，他们特意把杂物间整理出来当做临时休息室，好让苏明煜不用来回折腾。

苏明煜进去后，苏允过来坐在他的电脑面前，翻了翻他的设计图，屏幕前的脸庞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满意还是不满意。

等到苏明煜再次出来的时候，苏允已经靠着椅子睡着了。

他轻手轻脚进去拿了自己外套出来盖在苏允身上，透过微弱的灯光仔细看了看此刻的苏允。

说起来他是看着这个混小子长大的，可惜在他成长最重要的阶段，他缺席了，没能亲自见证到他的成长过程。

如今的苏允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再也不是需要他这个便宜哥哥的混小子了。

正准备起身，手腕却被突然抓住，苏明煜立马放轻了呼吸。

“别走……”

等了一会没见苏允醒过来，苏明煜知道他这是做梦了，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说了句“睡吧，我不走。”

年幼的苏允，常常在梦魇的纠缠中惊醒，每一次被恐惧唤醒，他都需要长时间的哭泣来平复心中的惊恐。

在这样的夜晚，他宛如一只无助的八爪鱼，紧紧攀附在苏明煜的胸前，泪水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即便是季佩想要给予他安慰，他也只是倔强地拒绝，只有哥哥的怀抱，才能让他找到那份久违的安宁。

苏明煜记得他从两岁半开始便和自己一起睡，一直到了上初中，他上高中后才被季佩勒令分开，不许让他打扰自己学习。

可这样也没能阻挡他半夜偷跑过来，有时候周末甚至要跑到他宿舍去住两天才罢休。

轻轻把电脑挪过来，又替他把外套往上拉了拉，苏明煜收回视线，疲惫的眼角有一闪而过的笑容。

等到苏允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多了，动了动发麻的四肢，看向旁边，灯已经灭了，只有电脑屏幕发出微弱的亮光，苏明煜正趴在桌上，也睡着了。

苏允看了眼旁边打包的饭，没动，苏明煜忘记吃了。

他舒展了一下疲惫的身躯，轻轻地将外套披在苏明煜的肩上，随后拿起电脑，目光再次聚焦于设计图上。他的手指修长而有力，在键盘上轻盈地跳跃，敲击出一段段灵感的旋律。

天边泛出白光时，苏允把电脑放在了他面前，望着疲惫的人，然后俯身轻轻在他脸庞落下了一个吻，随后转身离开了。

——苏明煜，加油。

次日是周末，许世天和张荃都没来工作室，苏明煜醒了以后也没仔细看设计图，没发现苏允身影，先去休息室看苏锐。

孩子还在熟睡中，苏明煜拿上洗漱用品去了洗手间。

这边苏允出来后特意去找了一趟李文，他想知道一些事情真相。但现在自己在国内没什么人脉，倒是李文可以帮他。

“你……你让我去查苏明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