沦陷 第14章 得失荣辱尽成空

苏明煜抿着唇，不说话。

苏允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给出结论：“你这个人吧，岁数太大了，你的钱，应该也没我多，除了这两样，你还能给我什么？”

再次被提醒自己是没钱没颜的老男人，苏明煜心里被狠狠打击到了。

苏允看着男人羞愧难当，挪开了视线：“你想给我允诺一个条件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没想过要什么，以后等我想到了再说吧。”

“下周一拿着你的新设计图来晟科找我，换了人合作就取消，这个机会是给你的，我希望你有自知之明。”

等苏明煜反应过来，苏允早就不见了踪影，他的思绪还停留在苏允骂自己是老男人的事情上。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真的很老吗？

虽然常年缺乏锻炼，但自己身体也很健康，每年体检都有做，没腹肌，也没长胖，偶尔也会出去放松按摩一下。

真的有那么差吗？

苏明煜带着一脑袋的疑问回了工作室。

关于和晟科的合作苏明煜接受了，虽然不知道苏允的附加条件是什么，但他也说了，不是他这个人，也不是他的财，所以这次合作是划算的。

由于先前没有合作过这么大的公司，设计项目也很局限，所以这次苏明煜特意在网上找了一些新颖的设计方案来取取经。

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满足甲方提出的任何要求，但这个甲方不包括苏允。

这个人看待事情的角度很刁钻，工作中也是同样如此，因此苏明煜必须拿出最好的设计方案，以及更好的备选方案才能拿到合同。

周一早上，苏明煜在许世天和张荃的热情欢送下拿着设计方案去了晟科谈合作。

晟科他听过，没来过，光是这独立的一栋办公楼就足以让苏明煜清楚，苏允说话没有一丝夸张成分，如果不是主动给他们这个合作，以他们的条件，根本不是其他公司的对手。

这也让苏明煜心里有些恍惚，当年那个胡作非为的苏允，如今已经成了独当一面的苏总。

而自己，还在为了赚那两三碎银到处奔波。

“您好，我和苏总约好的，来谈合作。”

“先生贵姓？”

“苏明煜，谢谢。”

“好的请稍等。”

苏明煜今日身穿一身简单的黑色西装，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此刻笔直地站在前台等着工作人员确定。

虽然没有多昂贵的穿搭，但这身衣服也是他衣柜里最贵的一套，出门前也特意照过镜子，不太显老。

“明煜哥？”

苏明煜回头，不是李文又是谁。

“您好。”

李文把烟掐灭，走近笑了起来：“真的是你啊，来找允子吗？”

“嗯，谈合作。”

李文给前台说了一声自己认识，不用核实，直接带他上去了。

“明煜哥，我带你上去，正好我也找他有事。”

苏明煜道了声谢谢，跟着李文上去了。

一路上李文都在给苏明煜介绍晟科，每个部门有多少人，近些年主要业务发展是哪个方向，跨行做成功了哪些产业，失败了哪些……

苏明煜始终保持着沉默的倾听，鲜少流露出过多的情绪反应。然而，对于晟科内部的一些琐碎八卦，他并不过多关心。相反，他对于晟科所承担的项目却都保持着敏锐的洞察和全面的了解。

苏明煜和李文不算太熟，所以当他话里话外都在替苏允说话时，让他有了一些不适。

好在俩人很快到达苏允所在的楼层，巧的是刚出电梯便碰到了苏允。

今天的苏允和往日不同，这也是苏明煜第一次见苏允穿正装，一身熨烫整齐的灰色西装，没有过多表情装饰的脸庞，肃冷倨傲的男性气息充斥着整个办公楼。

苏允也愣了愣，看了眼李文，大概在询问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哦，我刚在楼下碰到了明煜哥，就一起上来了。”

苏允看向苏明煜：“喝点什么？”

苏明煜愣了愣：“温水就好。”

苏允转头给身后的人吩咐：“一杯温水，一杯咖啡送到办公室来。”

“好的苏总。”

进到苏允的办公室苏明煜再次愣了愣，这装修风格，他觉得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直到离开时他才反应过来，这装修风格，有点像家里的书房。

“你找我什么事？”苏允问李文。

“上次说的酒庄，我想拿下来。”李文一屁股坐在办公桌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我家老爷子不同意，你帮我拿下，给你这个数。”

苏允看着他五个指头摇摇头：“我拿下就是我的了，看在友情的份上给你一成。”

“滚蛋，别什么都和我抢，你要是帮我搞定了，我把旁边那块地送你。”

苏允望着他：“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那块地虽然荒了很久，但价值可比一个酒庄值钱多了。”

苏允没答应：“我考虑考虑。”

“……这你还考虑？”李文不可置信地拍了拍桌子，“你知道那块地市值多少钱吗？白送你还考虑？”

“就是无价也要看我喜不喜欢。”苏允懒得和他扯皮，“这事晚上再说，赶紧滚蛋，别妨碍我工作。”

李文气得咬牙切齿，但苏明煜在他又不好多说什么，只得隔空点了点苏允然后滚蛋了。

李文走后苏明煜才把自己的设计方案递给苏允。

“这是设计图，这份是备选方案。”

苏允接过去翻着看：“先坐。”

苏明煜便坐在他对面安静的等着。

来之前他以为会遇上各种阻挠，心里忐忑不安，总是害怕和苏允见面。

可是现在这么看着他，好像是自己多想了，苏允真的长大了，他做事从来不拐弯抹角，有事就说，有条件也会直接谈。

总而言之，还是自己过于紧张了，虽然年长了苏允七岁，做事未必有他这么沉稳。

“有进步，但不多。”

苏明煜：“……”

苏允把其中一张图纸给他看，“这张图以你的设计来建筑，会有大部分面积无法使用，房屋实际面积会小很多，这样一来公摊面积会增大。如果是你，你是宁愿要使用面积大的房子还是公摊面积大的房子？当然，价格不变。”

苏明煜被一下问住了，下意识开口：“我会选使用面积大。”

苏允抬头望着他，不解道：“那你为什么会设计出这种东西？”

苏明煜：“…………”

“……还有备选方案，你再看看。”

苏明煜被那紧盯的目光围绕，感觉浑身不自在，宛如背负了千斤重担，那种沉甸甸的压迫感，只在他年幼时的小学课堂上，面对严厉的老师时才曾体验过。

苏允收回视线，继续把设计方案看完，然后才拿起备选方案看。

苏明煜轻轻地摩挲着搁在膝盖上的双手，掌心微微沁出了汗水，他此刻的心情就如同那等待老师批改试卷的学生一般，忐忑不安，对于这次试卷的分数，他心中充满了不确定，究竟能得几分呢？

确实，有些人自带一股无法言喻的气场，这份气质并非源于岁月积淀，也非身材大小所能决定，它仿佛是与生俱来的独特魅力。

在苏明煜心里，苏允是个混小子，但在别人眼里，苏允是个了不起的青年企业家，这种改变在今天让他重新认识了苏允。

来之前他考虑过无数种可能，考虑最多的就是怕被苏允为难。但此刻望着对面的人，似乎是自己多虑了。

苏允很认真的翻着他的设计图，偶尔还会拿笔在图纸上标注一些东西，神情并不冷漠，却也没有过多的热情。

“今天有其他安排吗？”苏允突然问他。

苏明煜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所以没回答。

苏允看了眼时间：“如果有时间跟我去一趟工地，你这种设计图说实话非常不合格。设计是创新活动，不是重复利用，每一个建筑都该有它的个性特点。不同的地理环境，阳光，朝向，噪音，还有不同业主的考虑。假如我这套房子要价八千万，抛开地段，别人凭什么要付更多的钱来买你这套房子？”

“……我去过，也看过你们这边给的要求，如果不合适，我再修改。”

在设计之初，实地考察地段是不可或缺的环节，苏允提及的每一处细节，他都亲自踏足，亲身感受，以确保设计的精准与贴切。

苏允望着他，过了会似乎依旧有些不解：“所以这些东西是你能拿出最好的杰作？”

苏明煜略感尴尬，然而他亦无法反驳苏允的言之凿凿。在过去几年里，他们曾仅涉足于微小业务之中，而今却需面对如此庞大的业务规模，确实有一种捉襟见肘之感，仿佛小舟欲载大物，颇显力不从心。

可是他不想放弃，他也想证明自己当初做的这个选择没错。

“我只有上午有时间，下午要去参加孩子的家长会，苏总看上午方便吗？”

“那你等我半小时，我去安排一下。”苏允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当门扉缓缓闭合之际，苏明煜仿佛一个被抽空的皮球，原本紧绷的身躯骤然松懈，软软地倚靠在椅背上。

苏允的强势如同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山，令他感到有些窒息。这份压迫感不仅仅源于对方卓越的能力，更因那双似乎带着些许轻蔑的眼神，仿佛将他视为无知者，让他在那一刹那，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窘迫与尴尬。

常舒一口气，兜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拿出一看是许世天。

“喂？”

“怎么样了？满意吗？”

苏明煜心说满意个屁：“不满意，我的两套设计图都没用上，等会可能还要去实地考察一下。”

“……两套方案都不满意啊？”许世天有些惊讶，“当年你可是专业第一，这都不满意，我和荃子那不得撞墙！”

苏明煜苦笑一声：“理论和实操始终有壁，甲方要求比较新颖。”

“你也别有压力，实在不行回来我们一起商量，三个臭皮匠总能顶个诸葛亮吧？”

“嗯，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