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宁顿在太阳刚向地平线的方向滑动了一点后就乘着飞机,坐着头等舱光明正大地离开了俄罗斯。
没有易容,也没有掩饰名字,可以算是完全不同于其他正常人的思维,以一种普通的方式飞向北美。
老实说,非常符合对方狂妄的性格。
“我们呢?我们去哪里?”苏轼手上捧着热气腾腾的面包,口齿不清地说,“听说雨果在欧洲的钟塔侍从那里找到了工作?”
“对,他是混到那儿去了,欧洲侧的异能者和组织都普遍偏强,也很适合他。”陈语鸣伸手揪了一块面包下来,慢慢地嚼着,“而我们的话……我们走远一点,找个开阔的地方,然后打一架。”
“打一架?子瞻哥哥我倒是没问题啦,但是语鸣你可以吗?要不我放点水?”苏轼差点被噎了一下,赶紧摸了摸胸口顺顺气。
“不要,我也没有那么弱吧。”陈语鸣有点不满地拒绝了这个提议,“虽然我知道,子瞻是茶馆最强的人,唯一的上级超越者,放在整个世界上都能打的存在,但是打架就要正儿八经地打,不然是没有意思的。”
“好好好,都依你的。”苏轼只能无奈地点头,陈语鸣决定的事他也拉不回来,还能怎么办,由着他来算了。
“不过在此之前,我还得干个麻烦事,算是战前准备。”陈语鸣四处张望了一下,在巷子深处的废纸箱上坐下,支使苏轼去巷口守着,以防有人进来打扰他的动作。
在确认了无人干涉后,他向手心里呵了两口气,搓了几下,随后在空中一划,拉出了自己亲切的破系统。
“让我想想,茶馆现在持续伤害的异能者可是一点都不少,所以能不能来个辅助治疗啊?只靠但丁可不太好。”陈语鸣翻了一下图鉴,长吁短叹地打开了抽卡界面,“要不然上个爆发也行,但是我真的能弄到吗……”
手指轻轻点下,界面开始滚动,震动声停下之后,整个画面陷入熟悉的黑暗中,一个冷淡的声音在虚无缥缈之间响起,带着点点回音:
“人间地狱就在这里了,只要我走进去,我就不能脱离它了!”
“我绝不请你们的宽恕,我不抱任何幻想,我深信死亡在等着我:它是公正的。”
隐隐约约的有红色的字体在一片漆黑中飘荡而起,陈语鸣于是吹了一声口哨,而后用不太熟悉的法语说道:
“你能得到极大宽恕因为你深有所爱。”
“我诅咒我们认识的这一天,阁下。命运让我们在这世界上彼此靠在一起,我希望你能在我死时来给我最后的打击。”
冰冷的气息从身边一跃而过,像是死了很久的尸体,慢悠悠地寻找着什么东西。
在微弱的光下,陈语鸣勉强能看到那股气息来自于一个面容温柔清秀到宛如女子的男人,对方留着黑色的短发,左侧边挑染了一缕大红,眼睛同样是深沉的黑,映照着灰暗的天空。
外穿一件长款平驳领西服,胸前别着一朵红纸叠成的玫瑰花,里穿伊顿领的深红色衬衫,使其看上去更加温和儒雅。
他背后斜挎着一把西洋骑士剑,同样佩戴着贵族式的剑鞘,剑柄上依稀能看见雕刻得十分繁复的花纹。
“让我把你杀死……我当然愿意给出一个你满意的答复,但是可惜了,现在我们存在一体,而我热爱人生。”陈语鸣冷静下来,淡淡地笑了笑,“生而高贵的野心家阁下,请与我一同取下赴死的荣耀。”
“乐意效劳。”男人伸出戴着白色手套的右手,平放在胸前,然后深鞠一躬,法国人独特的优雅显示得淋漓尽致,“希望我的能力能够让你感到满意。”
苏轼百感交集地站在一片雪原的中心,盯着大风卷起的片片雪花发着呆。
“也不知道语鸣要用什么跟我打,真的可以吗?不放水的话……但是要相信别人。”他极为小声地自言自语地说着,“我要相信他,不能让任何问题成为拖累我们发展的因素。”
一点黑红色在洁白的大地上显露出来,向着这一边不紧不慢地走来,西服下摆被风吹得向上翻动着,发出少许细微的响动。
只有红色与黑色,在惨白的地上像是岁月的痕迹一样死死扎入地底,惹眼而炽热。
苏轼没有动作,只是根据自己的理解和认知这样仰首笑道:
“你来了?”
“我来了。”男人点头,将手往背后伸去,缓慢又有力地握住了长剑的剑柄,却并没有立刻让利刃出鞘,而是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哎呀,真让子瞻哥哥我意外,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这种贵族作风。”苏轼很是嘲讽地耸了耸肩,指尖上汇聚起一点淡淡的白光,与此同时暴风悄无声息地在四周快速凝聚了起来。
“总是这样不在意的样子可是会掉脑袋的,于连·索黑尔先生。”
于连·索黑尔,陈语鸣一瞬间想起那是个想保有清高又想出人头地,想忠贞爱情却又追逐名利,想脱离困境却又深陷泥渊,最末只余一颗人头倚在情人的怀里,死相难看的男人。
耗尽所有贞洁和情操,都无法企及这世间的权势,生来如此,奈何其欲求挣脱。
他似乎实在是太脏了,但又与命运不死不休。
不过陈语鸣当然不是于连,他现在应该被称作司汤达才足够正确。在他听见“掉脑袋”三个字之后,一股火焰似乎从心脏中燃烧起来,向着全身扩散而去。
在此之后,身体仿佛被调动起了一切精力,黑色的眼睛逐渐充血而变得发红,大脑的思考开始凌乱地发散,几乎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
完了。陈语鸣悻悻地想,我可不知道司汤达也是个不对劲的家伙,或许要怪子瞻不好?谁叫他精准踩雷上来的,也不关我的事吧。
在失去自主思维的最后一刻,陈语鸣抽出空子给已经远在大洋彼岸的埃勒里·奎因发了条信息,随口提了一下接下来的计划,然后迫不得已地把意识交给了司汤达本人。
“生气了?不会吧,真的生气了吗?”
苏轼一瞬间就感受到对方的气势不对,下意识将异能调整到接近最大化,大地上开始卷现出一个又一个巨大的风漩涡,将雪花、融化的雪水还有各种杂乱的东西通通卷入漩涡中央,被搅成一团稀碎。
司汤达没有回答,握住长剑的单手发力,随着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尘封已久的漆黑剑刃露出了数百年来的第一次锋芒。
只是一道黑色的光芒一闪,一个漩涡猛然停止了转动,而后从中心开始,无数细小的裂缝慢慢地向周围扩散,最后啪的一声细响,在概念中无法摧毁的风暴悄然毁灭。
他直立在干净的地面上,鲜红的血液顺着手臂往下滑落,制造出小小的血潭——
与超越者的异能相撞的感觉并不好受,因为归根结底他也只是个异能者,还没有触摸到超越者的资格,而司汤达的异能:【赤黑的荣耀】本身就是一个需要流血才会触发的能力,因此他乐于受伤。
千百次死亡比不上一次飞黄腾达。
不同于其他作家,甚至不同于同样是贴近于自己笔下人物的埃勒里·奎因,司汤达和于连更像是一个被分割出来的人,他有于连的一切性格,并且连外貌都有些相似,但他习惯保持着一种冷静的疯狂,这使他强大,也使他骄傲。
“我的天,这看来也是个不好惹的主。”苏轼暗自咂舌,“那就再试试别的吧。”
他默念词句,背部下侧凭空长出了两片像飞蛾一样青色的翅膀,足以支撑他摇摇晃晃地半浮在空中,与此同时手中开始持续聚集狂风,压抑的气息几乎冲出掌心铺天盖地。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
他边笑边将手握成拳,淡青色的光芒一瞬间被击散,构造出什么东西往雪原的各个方向席卷而去。
是巨大的龙卷风。狂风呼啸,天地之间飞沙走石,只余下这种风暴,甚至隐隐约约透出能将整个俄罗斯吞下的信心。
司汤达立刻将长剑收回剑鞘中,伸手将斜挎着的剑拉正,使其接近垂直于地面,然后压低身体,已成红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风力场的构造组成,漆黑的纹路顺着他握住剑柄的手指向上不停地攀爬,侵占了手臂的大部分皮肤。
“我从地狱来,要到天堂去,正路过人间。”
拔剑,砍下,斩落。
只是最普通的一击,没有太多花里胡哨的招数,就只是单纯地拔出一剑,然后砍下,只不过这一剑分裂了战场,破坏了飓风,切开了俄罗斯惨淡而不自知的天空。
后来苏轼坚信自己在那一天看到了北极上方的空中流动的彩色极光。
不过他又以自己老眼昏花为借口推说看错了,并觉得那也有可能是雨水、阳光,还有许久未见的黎明。
来了,我来分析上一章了(阅 读 理 解
埃勒里·奎因起源于一个意外,他是一个由两人组成的组合,曼弗雷德·班宁顿·李与弗雷德里克·丹奈,而班宁顿的人物形象来自于他们笔下的著名侦探,与之同名的埃勒里·奎因,继承了他的狂妄自信与头脑,而丹奈来源于一位老警官理查德·奎因,继承了对方对于真相的执着与温和处事的态度。
所以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班宁顿都比丹奈要更适合也更愿意去制造混乱,班宁顿活得通透,他什么事都知道,但一点不介意别人把自己当枪使。
这很矛盾,他自信于自己的头脑,但对犯罪的认知让他觉得自己是个跟罪犯本身没有区别的人,所以班宁顿认为茶馆中只有自己有资格接触黑暗,他会将一切暗面收为己用,同时尽力阻止其他人接近深渊,因为他不想让别人走上这条只有他一人存在的小路。
不过班宁顿从不觉得凝视深渊是什么难事,对他来说,这只不过是照个镜子就能完成的事。
还有小朋友指的确实是小陈,毕竟埃勒里算来已经接近两百岁了,这样称呼好像没大问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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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赤黑的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