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顺直如何在海棠R18世界生存 第5章 第五章

两人搬着小板凳，挨着坐在店门口。

李民赫望着身旁低头舀着西瓜的姚京明，问：「你这几天去哪了？」

「工作。」

姚京明的撒谎水平一般，但这个世界的他确实说过想要工作。

「我很想你。」

李民赫像是信了他的话，点头，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转换话题。

姚京明握西瓜的手一抖，但还是回应道：「我也是。」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天吗？」李民赫似乎没注意到他的反应，继续说，「外面下着雨，你浑身湿透，跟个失足落水的小狗似的，慌张，无助，抓住我的衣领逼着我把你藏起来。」

姚京明默默舀着西瓜，听着对方讲关于他又不是他的故事。

「我还没把你藏起来，他们就找来了。你就只能躲在柜台下面，躲在我的身下。

他们问我，有没有看到你。

你伸出手扯着我的裤脚，摇头。

那样子，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可爱。

他们一走，你也要走。

我想给你递个雨伞，你倒是连句谢谢也不说，一下子跑没影了。

你早上的样子，就跟那时候一样没有礼貌。

不过，你怎么样我都接受。」

李民赫说完了，拿过姚京明挖干净的西瓜，扔进垃圾桶。

李民赫问：「下午要工作吗？」

姚京明还在想着对方讲述的故事，被这突然一问问懵了，下意识摇头。

李民赫笑着说：「那下午的时间都留出来给我吧。」

「留给你……」

姚京明重复着对方的话，不明白对方想干什么。

李民赫将板凳收回店铺，锁上内间门，拉下卷帘门，牵过他的手，往后面走。

姚京明这才回过神来，问着走在前面的李民赫，「你要带我去哪？」

李民赫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拉着他。

姚京明没再问对方，明明对他来说是陌生人，他却不紧张，相反的，很安心。

两人穿过一间间低矮的店铺，红与黑的光影如丝绸般轮流披在他们身上向后滚动。

李民赫带他来到接后头停放摩托车的地方，在红黑的摩托车前，为他戴上头盔，确认好带正后，才调节锁扣，扣上锁带。

李民赫戴好头盔，骑上摩托，拍着空出来的后座对他说：「坐上来吧。」

姚京明还是第一次坐摩托，扶着头盔，跨坐上去。

他坐稳后，李民赫才开动摩托。

摩托那向后倒的劲，吓得姚京明赶忙抓住对方的衣角，才稳住身子，没有掉下车去。

「扶好。」

李民赫的声音从头盔里发出，迎着风吹到姚京明的耳后。

姚京明没有听清，挨近问：「什么？」

「我说抓好。」

李民赫一边说，一遍用手将姚京明的双手往腹部抓。

姚京明想拒绝，但是对方使坏般地调高档数，让他不得不紧紧贴着对方。

两人一车在小巷中穿梭行驶，穿过隧道，来到另一个城市。

李民赫将摩托停在路边，摘下头盔，对姚京明说：「你在这儿等我，我去买点东西。」

姚京明点头，望着对方越过马路朝小商店跑去。

他没等多久，就见李民赫提着一袋东西兴冲冲地朝他跑来。

「买好了。」

李民赫将它挂在把手上，戴好头盔，坐回车上。

姚京明紧跟着坐上去，抓住对方衣角，望着挂在车把手上的袋子，好奇地问：「你买了什么？」

李民赫神秘兮兮地说：「秘密。」

姚京明倒是被勾起了兴致，问：「秘密？」

李民赫却是没回答，而是故技重施，突然提高档数，听到对方惊呼，并环住他腰后，笑出声来。

姚京明也被他这么一逗，跟着笑起来。

蜿蜒的道路上，摩托车跑到日落月升，姚京明靠着对方的后背，迎着风，看着太阳落下，生出晚霞，月亮高挂，再降下夜幕。

山顶，城市亮起如天上的星星般的灯光，纵横交错的道路隔开每一颗星星。

摩托车停靠在木椅旁，两人靠坐在一块儿，仰望着星空。

李民赫笑道：「真美。」

姚京明从没这样好好看过晚上的景色，沉浸在漫天星河的惊喜当中，「嗯，美。」

「想看更好看的吗？」

李民赫不等他回答，起身，将车把手上的袋子取下，跑到不远处的地面放好，朝他跳着招手，示意他捂住耳朵。

姚京明不明白对方想做什么，但是看懂了对方的示意，跟着捂住耳朵。

见他捂住耳朵，李民赫弯下腰弄着什么，随后捂着耳朵快速跑到他的身边。

「砰」的一声，整个世界似乎停止运转，只剩那抹冲向天际的闪亮弧线。

姚京明紧紧捂住耳朵，望着它划破夜色的寂静，眼底映照着在上空盛开着的巨型蓝色花簇。

他的世界仿佛都被它照亮了。

姚京明回头望向李民赫，对方捂着耳朵，往天空看去，脸被烟花的光亮覆盖。

姚京明的目光太过直白，想不被李民赫发现都难。

对方低头看着他，四目而视。

姚京明的心跳像是化身小鹿，在胸腔内不停乱撞。

姚京明感觉到内心的悸动，率先败阵，硬生生避开对方的视线，捂住要从胸腔硬生生撞出来的小鹿。

李民赫没说什么，继续望着绽放于天空的烟花。

烟花结束得很快，两人收拾好后，姚京明提着袋子坐在摩托的后座，环住李民赫的腰。

摩托车启动，夜晚的风温柔地拂过两人，向后飘去。

姚京明贴在对方的后背，感受对方温暖的体温。

此刻，他似乎不再是他，却又是他。

他是他。

姚京明变得有些贪婪，贪婪到竟想让时间变慢些，变长些，变久些，甚至说暂停下来，不要继续流逝下去，永远地停留在这里。

可是，时间没有停止，世界也在继续运转。

只有摩托车停了下来。

李民赫将他送到居民楼下，为他摘下头盔，盯着他的眼睛好似汇集千言万语，最终只说一句，「晚安，明天见。」

「晚安，明天见。」

姚京明，明明是个直男，却是生出不舍之意，却也止于内心，没有溢于言表。

他的注视下，李民赫重新戴上头盔，却又放下头盔。

李民赫望向他的眼睛，「其实……」

姚京明疑惑对方怎么又摘下头盔，问：「怎么了吗？」

「你不是京明吧？」

姚京明心下一颤，不敢回应，愣在原地不知怎么回答。

「你跟他长得很像，可一言一行，都不一样。第一眼，第一面，第一个动作，就看出来了，只是我不想相信，我以为只是他在跟我玩，可我面对你的时候，没有跟他在一起的感觉，也实在无法说服自己——你就是姚京明。」

姚京明像是这个世界上的被1:1完美复刻的赝品，但在真正了解真品的狂热爱好者面前，变得无处藏身，他只能保持沉默，听着对方的话。

「京明他，跟我的第一次见面，并没有跑。而是亲了我，作为他的答谢，很特别。而这些，我跟你阐述的时候，你并没指出来。」李民赫的情绪很稳定，可每句话都像是一把刀子，深扎于栖息在姚京明内心的小鹿身上，「你可以告诉我，他去哪了吗？他还活着吗？」

「我不知道。」

姚京明说的是真话，他确实什么都不知道，却又希望他知道，知道哪个才是他，他为什么要经历这些，为什么一觉醒来就到这个到处都是荒唐的世界，为什么又因为眼前这个人动摇他的感情。

李民赫盯着面前跟他喜欢的人一模一样，却又百般不一的人，问出他心底最想问却不想承认的问题，「他死了，对吗？」

姚京明低着头，似是低到尘埃，「我不知道。」

李民赫眼圈泛红，抬头深呼吸一口，想开口，却又止住。

姚京明也没说话，明明他知道，对方对他的好都只是因为这个世界的「他」，而不是他；明明他是直男，他不可能，也不应该喜欢上对方；明明处在陌生的世界，却是对一个陌生人产生了情感。

明明、明明……

那么多的明明加在一起，可还是让他的鼻头酸涩。

这是什么感觉呢？就像是一堆的甜橘子，偏偏他挑中的是唯一一个酸橘子，也偏偏他吃不得酸，酸得他眼泪都掉出来了，一滴滴落在地上。

他没哭，只是鼻子太酸了。

「不怪你，不怪你……」

姚京明的肩膀被李民赫的手轻轻地拍着，对方连说两个不怪他，却比怪他，更让他难受。

他更希望对方怪他，似乎这样才能减少他内心的愧疚感。

李民赫说完后，没有再说话，戴上头盔，骑上摩托车离去。

姚京明的手伸出去想要挽回，却又缩回来。

他没资格。

他只能默默地望着对方蓝色的背影，跟着车尾光一同拐进巷子深处，消失。

回到家后，姚京俊正和姚秀文坐在客厅看电视，见他回来，都侧过头看。

「哥，你去哪了？」沙发上的姚京俊好似不再跟他置气，问，「怎么现在才回来？」

姚秀文则是起身往厨房走去，边走边问：「京……姚京明，这么晚才回，吃过饭吗？」

「我不饿，有些困，先睡了。」

姚京明失神地回到卧室，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闭上眼睛。

他的心脏在刺挠，在灼烧。

他不明白他的情感为什么会变化得如此之快。

他想应该是这个世界的诅咒，是这个世界带来的惩罚。

姚京明累了，身心俱疲，躺着躺着就睡着了。

第二天，他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不是闹钟，而是李民赫的来电。

他忙接通，还没开口，手机那头的人先出声，是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您好，请问是姚京明先生吗？」

「对，我是。您是……」

「这里是延桐洞地方警视厅非正常死亡调查组组长金熙俊刑警，请问您认识李民赫先生吗？」

「对，我是他朋友。」姚京明忙抓紧手机，「请问他怎么了吗？」

「李民赫先生，死了……」

姚京明听到那两个字，心脏骤然一缩，空气不再流通，仿若置身真空。

他手机从他手中滑落，掉在床上。

他曾贪婪的希望这个世界的时间可以变慢些，变长些，变久些，甚至说暂停下来，不要继续流逝下去，永远地停留在他和李民赫相处的时光，却没想到这贪婪的想法却是如催命符般，让对方在他的生命中永远停留。

他是他，却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