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蒂斯。”
“……我什么都不知道。”白裙的英灵十分警觉。
“我还什么都没问呢。”
“废话,我会不知道自己不该知道什么吗?”
“……难为你舌头没打结。”
赫里斯靠在一棵树的树干上:“你觉得罗伽门和利莱亚他们两个之间,谁的口风比较紧?”
温蒂斯:“……”
忘了他还能去套路其他人了。
而那帮男人,没有一个是靠谱的。
她妥协道:“你还是问我吧。”
赫里斯开门见山:“先知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温蒂斯坐到树下,露出了苦恼的神色:“他快要死了。你那天猜得其实没错,先知他确实有牺牲自己,拯救卡路德拉的打算。”
赫里斯问:“现在的卡路德拉有哪里需要拯救吗?”
“虽然现在看起来很安定平和,但有些事已经开始慢慢改变了。”
温蒂斯犹豫一会儿,才问道:“你还记得克罗西吗?”
赫里斯点头。
他当然记得,这座堕落的恶魔之城就是毁在他手上的。
“它是深渊的前哨。”
温蒂斯的手指在空中滑过,牵引起一缕游离在风中的能量。
“不知道你是否有所察觉,这些年来,负面属性的力量越来越强大,而正向的力量则不断衰减,各类事物也从有序逐渐走向混乱。”
赫里斯道:“是黑暗潮汐将要降临吗?圣战即将开启?”
在这片大陆上,混沌与秩序之间的阻隔并不牢固。每隔一段时间,邪恶的力量就会如同潮水一样上涨,冲击着位面之间的阻碍。
属于深渊的黑暗存在伺机而动,大陆上的生灵们,就要陷入一个艰苦的抵抗时期,直到这股上涨的邪恶力量自然回落。
这个亘古存在的规律,被称作“黑暗潮汐”,而大陆生灵抵御邪恶的过程,则被称为“圣战”。
温蒂斯看着他,回复了一个肯定的音节:“是。”
赫里斯:“他经历过多少次圣战?十几次?几十次?假如不看着文献一一数下来,恐怕连他自己都记不清楚。
“他带领着人类赢下了这么多场战役,为什么唯独这一次,他要在圣战初露端倪、一切都还没开始的时候,就毅然决然地选择牺牲?”
温蒂斯有些惆怅:“其实也不是第一次……只不过这次的理由实在太充足,充足到没有一个人能够阻拦他。”
赫里斯皱紧眉:“什么意思?”
“这次的圣战和过去不太一样。你也别问我哪里不一样,这是不能在圣城之外讨论的事情。”
温蒂斯揉着眉心,含含糊糊地说:“反正你只要知道,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先知做下了这样那样的布置,并且要以自身为代价,达到这样那样的目的。”
赫里斯:“……你这样说了和没说有什么区别?”
温蒂斯:“至少你知道了圣战将启啊,而且要不是你选择在一年前出走,现在肯定不是像这样一无所知。”
赫里斯理了理思绪:“他为什么离开圣城?从你们先前的对话来看,他更适合待在圣山上。”
“当然为了来找你。”温蒂斯有些漫不经心地答。
赫里斯很奇怪:“找我?”
不知道为什么,白裙英灵变得有些焦躁,她用手指胡乱梳了两下头发,语气略冲地说:
“有什么可意外的,你们可是全卡路德拉民众口中的模范情人,你们之间的爱情感天动地,他来找你有什么可奇怪的?”
“别敷衍我,你知道那只是流言。”
“嗯嗯,是啊——只是流言。问完了吗?我要回先知那里了。”说着,温蒂斯站起身,拍拍衣裙,便要步入虚空。
“等一下,”赫里斯喊住她,“没有办法阻止这一切吗?”
温蒂斯想了一下:“据我所知没有,先知或许有办法,但……你可以问问他。”
.
莱耶城心角斗场。
两个奴隶正在持剑对峙。
两个人身上都带着伤痕,头发脏污凌乱,十分落魄狼狈的样子。
只是其中一人的气势格外强硬,能让人忽略他作为奴仆的身份,野性与危险的气息,配上肌肉健美却布满伤痕的身躯,甚至能品味出几分独特的美感。
看台上两名贵族正在交谈。
“怎么还没开始,今天可比以往慢太多了。”
“听说这两个奴隶都来自托列,说不定是旧识呢?”
之前抱怨的那名贵族脸上露出些兴味:“这才有点意思,自从角斗场里的野兽出逃之后,已经很久没看到斗兽的场合了,每天看奴隶们决斗,实在有些乏味。”
另一名贵族消息更为灵通一些,他低笑几声:“据说,再过两天,会有一批新的野兽运送过来,到那时候就能重开斗兽的场次啦。”
“嗯?”那位贵人微微后仰,颇为愉悦地道:“那可真是太好了,我们可以建议角斗场开局大点的,让几百个奴隶去面对上百只野兽,再加入些可供藏匿的灌木、沟壕。
“这项古老的娱乐沉寂太久,莱耶需要更多一点的激情了。”
另一位贵族点头赞同。
角斗场中央的沙地上,主管决斗的人拿出皮鞭抽打他们,驱使他们赶快开始厮杀。
身具野性的男人一动不动地挨了两鞭,身上浮起两道新的红痕。
第三鞭将要落下时,他突然出手,抓住了皮鞭的鞭尾,一把将鞭子从那主管的手上抽了出来。
然后,满是戾气的眼睛瞪向了他。
主管者口中的叫骂声卡在了喉咙里。
角斗场里的气氛骤然凝滞,随后,莱耶人们发出喧哗,他们的热情一下子被调动起来,所有人都在猜测这个胆大包天的奴隶将会怎么做,又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奴隶定定地看着眼前的施暴者,一言不发,亦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看台前排的元老发话了。
“今天的角斗场上,不会有高于一个奴隶存活,要么,你们其中之一杀死对方,要么,就一起被处死。”
于是,那奴隶便看向了发话的元老。
野兽般凶戾的眼神,仿佛随时都要扑上前,从对方身上撕咬下一块肉。
在这双眼睛的盯视下,连莱耶都元老都不由得愣怔。
莱耶的卫兵进入角斗场,将奴隶决斗的场地控制起来。
那名奴隶看着周围,举起了剑。
可就在这时,他身旁的同胞——或者,应该说是这场决斗的对手——忽然抬剑向他刺来。
看台上沸腾起来,他们呐喊着、鄙夷着、兴奋着。
一场决斗终于步入了正轨。
狂欢开始!
直到那曾向莱耶卫兵举起剑的奴隶,用他的武器把自己过去的同胞钉死在沙地上,角斗场里的氛围瞬间抵达高||潮。
人们高喊着自己都不知道内容的话语,无所顾忌地发||泄着胸腔中的暴戾。
他们神情迷醉,状若癫狂。
上等人的看台上,满是荒唐的景象。
就在这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中,奴隶看见地上的同胞眼角有泪流下,慢慢没入鬓角。
决斗的失败者蠕动嘴唇,口型在说:活下去。
眼中神光涣散,带走了最后一丝生机。
.
“先知。”赫里斯坐到年长者的面前,那双迷人的碧色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帕德罗却避开了和他的对视。
“什么事?”
“温蒂斯告诉我了。”
“所以呢?”
赫里斯双手搭上先知的肩膀,不让他逃避:“先知,温蒂斯说……您快要……”
那个词就在舌尖,可他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
帕德罗却没有忌讳:“我快要死了。”
“先知!”赫里斯有些焦急。
“这是真的。”
“有办法挽回吗?”
帕德罗垂着眼帘,笑了笑:“这并非是凡人可以扭转的,除非炼金之神复活,否则无人能够挽回。”
赫里斯愣了愣,刚想说些什么,却被先知打断:“该吃饭了。”
马戏团的伙食向来普通,面包配上各种蔬菜和一些腌肉,再加上两颗黑橄榄就是全部了。
赫里斯看了看手里的两个餐盘,一边想着怎么再次开口,一边把其中一个盘子递给先知,然后熟门熟路地把对方盘中的黑橄榄挑进自己盘里。
卡娜尔好奇地问:“你们以前也是这么分食的么?”
好熟练啊。
赫里斯回想一下,应了声:“嗯。”
毕竟先知不喜欢黑橄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听说先知和使者也是这样的欸,他们在餐桌上表现出来的亲密无间被许多人称扬。”
……你们怎么什么都能称扬?
而且,赫里斯一直都很奇怪——
“这些事情,你们究竟是从哪儿听说的?”
先知很少离开圣山,哪怕偶尔外出也常常隐匿身份,照理来说,不该有那么多人知道自己和他相处时的事情。
像黑橄榄、杏仁糖这些小事,没道理传得全卡路德拉都知道。
卡娜尔拿出一本小册子:“《妖精的耳语》,全卡路德拉内容最丰富、来源最可靠,也是最受欢迎的八……咳,情报集。”
赫里斯接过来,随手翻了两页:“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说明你平常不关注这个,其实各个城邦的地下市场都有出售的。”
卡娜尔兴致高昂地向他推荐:“由消息灵通的妖精一族编纂,可信度高,信息又全面,连使者小时候惧怕雷雨的夜晚,需要先知陪伴这种事都有写呢!”
使者本人:……
赫里斯黑着脸:“这绝对是谣传!”
你看他掌控雷电的时候有怕吗?!有怕吗?!
卡娜尔:“你怎么知道?当时你又不在场。”
显然是妖精们的可信度更高。
马戏团的魔术师,普通术士赫里斯:“……圣山上有云没有雨,连雷都不打,他怕什么打雷?”
“不一定要是圣山上的事啊,使者进入圣山前不是在卡路德拉和先知相遇的吗?说不定就是那个时候发生的事呢?”
旁边的帕德罗忽然轻笑起来。
赫里斯:……
时间是对上了,事件……也差不多,但真的不是他害怕打雷,是先知觉得他怕打雷,所以非要陪着他的好么?!
时隔多年,已经是青年的赫里斯再一次感受到了曾经的绝望。
赫里斯版“我妈觉得我冷”——先知觉得我怕打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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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妖精的耳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