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要?”亚斯特的声音里带了一丝颤抖。
“进去。”赫里斯手里掂着一把剑,毫无感情地说道。
亚斯特艰难地咽了下口水:“我真的错了。”
赫里斯掀起眼皮看他,一言不发。
“我不是有意的,喊你‘娜娜’也好,追……那什么,”亚斯特悄悄看了先知一眼,“追求你也是……不、不知道你、您是……所以,能不能……”
赫里斯嗤笑一声,反手把剑插||入身旁的木箱:“你在想什么?只是魔术道具罢了。”
亚斯特看着箱子里的景象,喉结再度滚动一下:“真、真的吗?”
赫里斯回头,看见那柄剑赫然贯穿了箱体,从木箱的一边直捅到另一边。
帐篷里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儿,赫里斯“唰”一下又拔了柄剑,直指一旁的小丑:“为什么这只箱子还在这里?”
小丑正抛接着彩球,被赫里斯一吓,没接稳,小球一个接一个地“啪嗒啪嗒”掉在地上。
最后两手空落落地一摊,佯装镇定:“你说的呀,魔术道具嘛,这可是马戏团的财富啊。”
“魔术道具?”赫里斯的嘴角扯出一个不太和善的笑,“你要不要来亲自体验一下这笔财富带来的惊喜?我不介意充当你的助手。”
小丑额头沁出冷汗,他连连摆手,涂满油彩的脸上挂着讪笑:“还是不了吧,我觉得把它劈了当柴火也挺好的。”
“你以为这么说就能混过去了吗?给我过来!”
“噫——谋杀啦!”
.
当太阳再次升起时,马戏团也从奥林的自由市场出发,向着西方的城门行去。
路上有不少行人,分别向着不同方向的城门走。
战争时期,奥林不允许公民避战,但允许在城中居住不满三年的自由民和异族居民逃难,只要离开前能够通过奥林城门口卫兵的检查,即可自行离开。
马戏团的道具都被收到了一辆大型手推车上,被卡邱比推着向前,身形矮小的侏儒族推着比自身大了几十倍的手推车,却好像极其轻松。
海妖身上罩了一件黑斗篷,被同样身穿黑斗篷、遮得严严实实的罗德抱着,走在手推车投下的阴影中,仿佛融入了进去。
狮子凯撒又回到了那只带木轮的巨大方形木笼里,它昂首挺胸地趴在囚笼中,宛如国王在车驾上巡视自己的疆土。
笼子的栏杆上栓着粗绳,由卡娜尔牵着,走在手推车的另一边。
小丑走在最前,手上仍在玩着彩球。那双沉静的褐色眼睛上映着五颜六色的圆点,划过的轨迹似乎只是简单的弧线,可被那深沉的眼神衬托,又好像带上了无限玄奥的意境。
赫里斯将魔术师的礼帽拉低,将自己出众的容貌遮掩,和先知一起走在小丑身后。
行至城西,远远就能感受到城门口的喧闹,到处都是准备出城的自由民。
有些人已经提前找好了同行者,也有一些人因为时间紧迫,直到出城时才匆匆找了一个方向大致相同的队伍加入。
城邦之外的世界充斥着危险。
流窜的盗匪、敌对的外邦、凶猛的野兽……就连依附城邦而建的乡村,都时常遭受侵害,在外行走,常常需要通过和人结伴、甚至聘请雇佣兵来降低危险。
“说起来,”赫里斯开口,“我们不用和其他人结伴吗?”
“结伴?”小丑走在前面,一边抛着球,一边随口答,“别忘了,那辆手推车上还藏着个逃犯呢,和人结伴被发现了怎么办?”
赫里斯一眼斜过去:“你可以再大声一点,最好能让城邦卫兵听到。”
“啊——啊~啊?我刚才有说什么吗?你听错了吧。”
赫里斯懒得和他计较:“不结伴风险很高。”
“没关系,”小丑继续抛着彩球,“诸神会庇佑我们的。”
赫里斯:“……这话你放着和魔化森林里的野兽们说去吧。”
“嘿,你这是在质疑神威吗?”
“少抬杠。”
“其实没关系啊,”卡娜尔加入话题,“我们还有凯撒呢。”
要是遇上危险,实在不行就开笼放狮子。
听到这句话,赫里斯忽然开始沉思。
说起来,这些天他们好像确实一直在和一只散养的狮子同吃同住。
白天观众们都在的时候,卡娜尔还会象征性地约束一下,等到观众走空之后,这只狮子在帐篷里完全可以自由行动——包括所有人入睡的时候。
他自己也就算了,毕竟是个术士,手边常备临界触发的高阶法术,狮子朝他一张口,他就准备抬起手。
可为什么其他人员还能这么齐?
甚至还多了一个。
想到这里,赫里斯看了走在边上的先知一眼。
帕德罗感受到来自身边的目光,回望过去:“怎么了?赫里斯。”
目光温和,笑容可亲。
“没事。”他转回目光,继续顺着思路想。
人都齐,除了少了只猫。
但那只猫是被他自己处理掉的啊。
赫里斯仔细回忆。
这么多天来,他好像从来没在凯撒身上看到对人的攻击欲。
甚至有时候拜恩在练习杂技时,不小心踩到了它的尾巴(多大的心呐),居然都能没事!
是因为半精灵体重太轻,就算踩到也没感觉吗?
那小丑团长时不时地失手,把小球掉到它身上,至今却仍能健在,应该也是同一个道理了。
还有海妖游动时会把水溅到外面,有时候凯撒就蹲在旁边,泼了一头一脸是常事。没吃个海鲜餐也不太会是因为水箱太高,毕竟这狮子直立起来,谁高还不一定呢。
以及侏儒卡邱比有时候够不到高处的东西,会请凯撒帮忙垫个脚……
这群家伙怎么都不怕死呢?
只有昨晚刚被抓来的那个落魄贵族还像个正常人……算了,他只够格算个正常废物,看着帐篷里的狮子是散养的,要不是出去会被执政官的卫兵抓住,估计转头就跑了。
明明出身于罗伽门家族,身负神明的血脉,却废到连头凡俗的狮子都打不过,真的能指望他反攻回来,向一位掌控城邦大权的僭主复仇吗?
就算不提手段和气魄,听说哈莱帕特曾是重装步兵出身,在当上名年执政官前,是位不错的战士。
赫里斯回忆了一下那位前任执政官的形象,托宴饮上那一面之缘的福,他的样貌目前在赫里斯脑海中尚算清晰。
嗯……假如废物贵族和他站在一起,稍微预想一下就可以得出结论,哈莱帕特完全能够很轻松地、像拎小鸡崽一样把亚斯特拎起来,然后随意摔打。
实力差距过于悬殊,要是当时幸存下来的是罗伽门家族长子科尔温,大概还有的玩。
亚斯特?他能战胜哈莱帕特的概率,大约和杂技师拜恩其实是个剑圣一样微渺。
说起来,他到现在都没能想出那天在城外遇见的剑圣是谁,翻遍记忆,似乎没有任何一位剑士能够符合条件。
算了……以后有空直接问问妖精们吧。
“止步!”
卫兵的喝令在耳边响起,两支长||枪交叉着拦在他面前,尖锐的枪头在眼前反照着森冷的银光。
赫里斯那双碧色的眸子因为刺眼的反光而微微眯起,显得极不好惹。
“摘下帽子,接受检查。”卫兵呵斥道。
赫里斯缓缓抬起手,依言摘下礼帽。
喧闹的城门口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下吸气的声音。
谁能不惊叹呢?这俊美的青年站在这里,连照射在他身上的阳光都如神辉般耀眼,像得了女神的额外眷顾。
“我记得你。”一个拦住他的卫兵一脸梦幻地开口,“你是自由市场马戏团的魔术师,那个‘奇迹的逃脱大师’,我看过你的表演,像术士的法术一样神奇。”
赫里斯:……
要是没有后面那句补充该多好?
“感谢你的称赞。”赫里斯克制地回应。
卫兵收起了武器,态度热切地和他搭话:“你准备离开奥林了吗?”
赫里斯将帽子戴回去:“是的,快要起战端了,我们希望能够回避这场纷争。”
卫兵听到这句话,扭过头去向其他人道:“我的朋友们,听到了吗?他将要离开了,我们以后可能再也没有机会看到那样精彩的戏法了。”
城门口不少人赞同他的话。
“所以能请你在离开前,再为我们表演一次吗?大家都愿意向你支付表演费的,我甚至愿意付给你双倍的价钱,只为了再看一次那样的奇迹。”
周围的人们纷纷认同,都围拢了过来。
“是啊,慕名已久,我还没来得及去看,就这么错过实在太可惜了。”
“就表演那个最著名的逃生戏法吧。”
“我已经看到那个箱子了,还有上面的剑。”
那名卫兵带着一种胜利的口吻道:“看,这是众望所归,如果今天不能让大家满意,我是不会放你们离开的。”
这群人到底怎么回事?逃命都不抓紧。
赫里斯难以理解。
虽然基于自身实力,他对于离开战乱之地也不是很着急,对于是否加一场表演其实是不太介意的。
可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很棘手的问题——作为表演道具的木箱并不是空的。
里面装了一个逃犯。
一个对于现任独||裁官而言,至关重要的逃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