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老皇帝一死,新帝地位不稳——不然就用不着秘不发丧了,根本顾不得克衡郡,而克衡郡守将因为与新帝不睦,存有二心也很正常,这样一种疲敝之关,沈令拿下,不费吹灰之力。
他送来浦山关的这封信,意在麻痹,让符青主和沈令行以为他剑指荣阳,全面戒备,无暇旁顾,以此隐瞒他真正的目的——西魏克衡郡。
符青主沉沉点头,“……那就一切都说得通了。”
怪不得送信的人要直入流霞关,怪不得鹰扬关的斥候要向北齐而去——从流霞关出兵借道北齐直杀西魏,是最近的路。
沈令沈令,果然多谋善变。
沈令行若有所思地轻轻敲了敲桌面,“……也许,可以借此机会一箭三雕,除掉沈令、嫁祸北齐、逼西魏归附。”
符青主先是点了点头,复又摇了摇。
沈令行瞥他一眼,“青主认为不妥?”
“我一点浅见,现在观望为宜。备齐兵马,随时应战,伺机而动。虽说料敌机先,但现在所有都只是猜测,不宜妄动。”
沈令行捋了捋胡子,最后沉沉点了点头,说他说得对,随后一笑,“先再观望一阵吧。”
“……真是天助我也。”而在同一天,接到西魏探子送来西魏皇帝驾崩,太子秘不发丧的情报,沈令一张清绝面孔噙着一抹浮冰也似的笑。
真是死得太是时候了。叶骁默默无语了一会儿,开始怀疑他和沈令到底谁是司兵掌火的卷丹大君的宠儿了。
现在符青主一定认为,沈令打算去拿克衡郡,那接下来,就是要让符青主咬饵了。
叶骁看沈令一脸悠然自矜,便笑嘻嘻地道,“时机虽然合适,但若我是符青主,我还是不会轻举妄动,你要怎么办?”
沈令看他,望入他一双深灰色的凤眸之中,心神一荡,双手攀住他颈项,微微低头,在他唇角啄了一下,叶骁心里一软,沈令却轻轻摇了摇头,“……那我也没办法了。”
叶骁笑了一声,他松松圈住沈令的腰,把头撒娇一般搁在他手心,朝他眨眨眼,“那……此大好头颅借沈侯一用呢?”
沈令大惊,他立刻从叶骁怀中跳起来,皱眉厉喝,“叔靖!这事开不得玩笑!”
他无辜眨眨眼,“我没开玩笑啊。”他歪头看沈令,笑得甜丝丝的,“阿令,押上我的脑袋,这个诱饵应该够了吧。”
“……不行!”沈令断然拒绝,一副没得商量的样子。
叶骁把他往身边拉,被他冷着脸甩脱,他就涎着脸再去捞,好几次才总算抓牢沈令,把他慢慢拖到怀里,仰着头,把他往下拽拽,亲了亲他唇角。
沈令想挣开,却被叶骁揽住脊背,压在怀中,“阿令,你这次计划,也是拿你自己当饵,你做得饵我也做得,我若做不得,你也做不得。”
沈令被他这句噎住,仔细看他,叶骁眉眼含笑,一双深灰眸子却是再认真不过,过了好半晌,他气闷一般扭过头去不看他。
叶骁看他默许,轻轻地又含笑吻了过去,“我的好阿令,莫气莫气,反正我被丢出去当饵也不是第一次了。再说这次又不是我真的做饵,只是假装一下啦,我还得去剿匪呢~”
他这话一出,沈令心内酸楚又裹着股火气,冷然看他,“可名头我也不愿意。”
叶骁聪明地把“我当初当饵你也揍得很开心啊”这句话咽下去,也不答,就是笑着亲他眉眼,过了好一会儿,他怀中紧绷的身躯才软下来,沈令还是冷着脸,颇为勉强的样子,在他鼻梁上啄了一口,慢慢伏在他肩上,呼出一口滚烫的气:“……你何苦要把自己押上。”
“舍不得孩子套不来狼。”
沈令斜睨他一眼,“怎么,符青主看不起安侯沈令的一条命,非要加上你才行?”
叶骁看着他,笑了一下,才正色道:“鹰扬军将军叶骁的命不值得,但是秦王叶骁的命值得。阿令你对权势没有兴趣,我也一直没和你说……”
他深深看向沈令,“阿令,我是阿询之后,塑月顺位第二的王位继承者。”
沈令一愣。塑月是彻底的嫡长继承制,按道理说来,若叶询出事,显仁帝绝后,继承皇位的应该是王姬。
清楚他在想什么,叶骁摇摇头,“当初阿姐被父亲废掉帝姬之位,她所出的一系,就彻底失去继承权,所以按照顺序,是我。”他顿了顿,“阿令,你知道我们塑月七色名门吧。”
塑月七色名门的族长在塑月拥有一个至高无上的权力,既在符合条件的情况下,由叶氏族长发起,族长们全数通过,既可废帝。
皇室叶家七色名门位在第四,按例不能需由皇帝、皇储之外血缘最近的近支宗室担任族长,因为王姬被废,所以这一代的叶家族长,正是叶骁。
“押上塑月叶氏族长,秦王叶骁一条性命,这个饵,足够了吧。”他顿了顿,“而且,若能杀了我,塑月会彻底动荡。”
“……怎么说?”他不懂,现在叶询无事,为何会动荡?
“那阿令,我换个问题,若我现在死了,谁会成为叶家族长?”
沈令想了想,诚实地摇摇头,“我实在不知道……”说完这句,他心中忽然愧疚——他对叶骁还是太不上心了,这样和叶骁息息相关的事都不知道。
叶骁静静地看着他,“是横波的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