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令笑道:“现今天下四兵,白玉京赵师擅阵、塑月阳公破军、荣阳符主养兵、安侯沈令——多谋。”
他道,我四人齐名天下,但他们三人,无一如我。
“我沈令年界而立,知兵二十年,天下无敌。”
而你现在在我怀里。安稳的、暖呼呼的,可可爱爱地说自己天下无敌,叶骁快快活活地想,把他搂得更紧一点。
然后叶骁问沈令打算怎么把符青主办了,沈令和他说了,叶骁听完之后良久沉默,沈令扶着他膝盖侧头看他,问他可有什么不妥?
叶骁一脸牙疼地捂着脸,“符主怎么得罪你了……你要这么收拾他……哎呀,我想想我要是他我就肝疼,不能想不能想。”
“……”沈令在他怀里转过身,一双漆黑眸子凝视着他,他捧住叶骁面孔,慢慢地道:“……他让我的阿骁流血了。”
叶骁愣了一下,他看着沈令,男人毫无笑意地弯起唇角,“三郎,我发过誓的,让你流血的人,我都要他们死。”
他又了无笑意地笑了一笑,心里想,凡是伤害了叶骁的,全部都要死。
他发过誓的。
他这么说的时候语音平缓,面无表情,唯独眼睛里透着一种近于戾气的冷光,叶骁心中却一片柔软,他挨过去,把他抱在怀中。
“都依你、都依你,什么都依你。”
大家修整了两天,十月二十五,从列古勒有五娘的鹧应传书过来,说已经把十一月初八,杨衙内要送县令和自己的内眷,带着一堆布匹粮盐过来列古勒一事不着痕迹地泄了出去,阿菩也把消息传出去了。
一直监视木错谷的兵士也回报,说这几日木错谷来往陡然变多,看似要有所动作。
沈令回了五娘一封信,只有五个字:按计划进行。
然后十月二十七,灿灿风尘仆仆地到了流霞关。
叶骁与她额头相抵,细细查看了她去浦山关的记忆。
灿灿并没有见到符青主,她送了信就走,但所见军容极盛,秩序森然,不愧是以养兵著称的符青主的军营。
沈令仔细问了灿灿几个问题,叶骁答了,他若有所思沉吟半晌,敲了敲桌子,道,就看符青主上不上钩了。
而就在同一个时间,浦山关内,符青主正站在书案前,若有所思。
沈令行坐在书案后,他捏着自己侄子写来的亲笔书信,沉吟良久,慢慢放下。
两人都静默无语,符青主手中握着一柄非金非石骨白色的匕首把玩,手指轻动,便变换形态,时而是一只笔,时而是一根骨锥。
不知过了多久,沈令行捋着胡子,沉声道,“青主,你怎么看?”
这菲薄一张信纸两人来来回回不知看了几次,上面寥寥几个句子他两人都快背下来了,听到沈令行问话,符青主皱眉道:“我觉得……其中有诈。”
他说沈令从不做无谓之事,如果沈令真的只是要去歼灭土匪,以他的本事,根本用不着通知荣阳,他在塑月国境里爱怎么折腾都行,关荣阳什么事。
那他这个通知就非常有意思了。符青主想了想道:“……他这番示警,我认为阿衮河的匪徒并不是他的目标。”
沈令行沉沉一笑,“御前失仪,然后被贬斥到这种边境来当县令,塑月莫非真当我们是傻的?”
符青主颔首,“但是沈令此人多谋近妖,也难保不是声东击西,他未尝不是拿此做饵,让我们荣阳生疑,志在他处。”
老人摇头,“这里虽然号称四国交界,北齐已是塑月盘中肉,徐徐图之即可,北狄此去皆是荒漠,占之无用,那唯一能让他打主意的,便只有我们荣阳了。”
符青主闻言一蹙眉,沈令行敲了敲桌子,“兵法中虚实相示,他这一封信就让我们两人头疼,我这个侄儿真是能干啊。”他甚至于还干巴巴地笑了一声,却了无笑意。
符青主默然,沈令行慢慢站起来,“派人跟着那个送信的女子了么?”
“她直入了流霞关。”符青主顿了顿,“她很可能在来浦山关之前已经去过了鹰扬关。”
沈令行想了想,“……去了流霞关……有意思。”
沈令行俯身摊开大案上的地图,仔细看去,眉头微微皱起,“……奇怪,沈令若是剿匪,用鹰扬关的兵不是更近?何况鹰扬关是他主子叶骁的旧部,用起来更顺手,他的人为什么会跑到流霞关去?”
两人又商讨良久,最终也没得出结论,就是派出斥候,日夜监视鹰扬关,流霞关因为路途遥远,兼且气候严寒,鞭长莫及,只能命关内坐探加紧情报收集。
然后十月二十八,符青主接到消息,说鹰扬关派出了几十骑探子,往北齐的方向去了。
消息传回的时候,沈令行和符青主都是一愣,不禁相互看了一眼,怎么也想不到是这个发展。
沈令行一皱眉,说此时对北齐动手?不可能啊,显仁帝应该还没疯啊。
两人百思不得其解,完全不知道沈令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符青主甚至开始觉得说不定这次是沈令故弄玄虚而已。
而就在这时,书房外符青主的副将跑来,呈上一个信匣,符青主一看,整个人悚然一动,他立刻递给沈令行,沈令行浑身一紧,飞快俯身看向案上地图。
塑月与西魏并不直接接壤,西魏北方克衡郡跟塑月隔着北齐一个小县,沈令行看了片刻,呼出一口气,慢慢坐回去,松弛下来,向后一靠。
他把信笺丢到熏笼中,纸张被火舌一舔,上面八个漆黑大字,“魏帝驾崩,秘不发丧”刹那飞灰。
“……原来他要做这个。”老者一字一句地道,“他想拿下克衡郡。”
克衡郡乃是西魏重镇,只要拿下,整个西魏半壁江山便畅通无阻。
现任西魏太子虽然乃是元后嫡子,但是骄奢淫逸兼且今年被叶骁按在大街上暴打了一顿,沦为整个东陆的笑柄,国内人心向背。
克衡郡的守将乃是西魏太子死敌三皇子的姻亲,处处被针对,而自从西魏皇帝病危之后,太子立刻收紧对克衡郡的补给,甚至于驻军窘迫到了粮草只能支撑一天的程度——而现在入了冬,道路难通,只怕会更惨,能不能吃饱饭都是两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