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陆奥守找来的时候,莫问有点摸不着头脑:“你是说山姥切国广?唔……”
想了又想,还是让她想起一件事来。她忽然就不知所措起来:“完了,我恐怕做错了一件事。”
说着,她飞快感知了一下山姥切的位置,就打发掉周围的人,自己单独一个过去找他了。
不是不能让别人听,而是她对此有些猜测,如果猜测成真,那么别人听了实在会很尴尬。
莫问进了他的寝室,寝室的另一个主人堀川国广还在跟和泉守兼定互诉衷肠,所以整间寝室只有山姥切单独在——刚好适合莫问问一些私密话题呢。
付丧神的感知何等敏锐,尤其山姥切国广还是一把打刀,可莫问开门进来的时候,他却背对着门一点反应都没有,这更让莫问确定了心中的猜测。
所以她进门之后二话没有,直接对着山姥切鞠躬道歉道:“对不起。”
山姥切惊讶地转过头,他有想过主人可能会来找他,但更大的可能性是放着他不管吧——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收到主人的道歉。
这让他无处宣泄的郁闷心情忽然就像刺破了的气球似的,一下子什么郁闷都飞了。而郁闷退去之后,山姥切承自本灵的本性抬头,他一下子就变得手足无措起来。
他手忙脚乱地凑上前来,想要扶起弯着腰的莫问,却又在马上要碰到她的时候,局促地缩回了手。
莫问没有为难他,自己直起了腰,但还是用很抱歉的眼神看着他,解释道:“当时我刚刚把这个本丸据为己有,想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我从前一个世界带过来的同伴安顿好——因为被我强制契约的缘故,他俩没能投胎去,只能以灵魂状态跟着我。等我投胎的时候再带着他们去投胎。”
山姥切有些恍然:“所以你就把他俩灌进了山姥切国广的刀里?”
莫问抱歉地看着他:“那时候觉得,反正我也没打算契约付丧神,到时候收留的付丧神跟我分开住,互相都不会干扰,那他俩的存在也就无所谓了,可是我没有想到,我的刀跟我自己,都和大家相处得很好,所以……”
山姥切垂下眼睫:“你没必要道歉的,毕竟那样做是你的自由,像我这样的仿品……”
“诶?”莫问奇怪道:“为什么你是仿品?他俩才是仿品吧?因为没有征得你的同意擅自做了他俩,所以我才觉得抱歉啊。”
山姥切愣住了,没有征得他的同意而擅自仿制……他不就是这样的仿品?那么作为样本的那把山姥切的心情……他的心情一下子复杂起来,又忍不住想扯被单遮住脸了。
莫问赶紧揪住他脸前面的被单:“诶诶,等等啊,我还想问个问题……他俩……是不是在一起了?你是不是就是因为看到了他俩……?才?”
山姥切的脸一下子僵住了,随即表情变得羞恼,但看莫问实在想知道的样子,他硬是忍住了缩进被单的冲动,磕磕巴巴脸红道:“倒也不只是如此……”
他闭了闭眼睛做了半天心理准备,才涨红了脸说道:“我当时看到他俩一个把另一个压在树干上,整棵树都在晃动……”说到这里他憋住了,莫问体谅他的窘迫,没有催促,山姥切就这么憋了半天,才终于憋出句他想说的话来:“然后忽然有一只不知道什么妖怪扑向那一位的后背,他却连回头看一眼都没有,随意拔刀一挥,将那妖怪斩掉了——期间,树晃动的频率都没有变一下=_=”
他的神情低落下来:“他们是才显形不久吧?好强的实力……我当时愣在那里,那位收刀的时候回头对我一笑,我……”
……好尴尬。真的,莫问一下子老理解山姥切了,但是刚刚他话里的重点是……
莫问抬起眼睛,很认真地看着他:“山姥切,你知道,为什么那么多把刀,我想要给同伴身体的时候第一个想到你吗?”
山姥切听这话的趋势,怀疑莫问之后会夸他,但是又不太敢相信,于是犹犹豫豫地看着她。
莫问真诚道:“因为你锋利,好用,还非常漂亮。”
山姥切的呼吸重了,他强硬地拽出被莫问捏着的被单,拉下来遮住脸,语气低沉道:“漂亮什么的,还是不要说了。”
莫问摸不准他这是害羞还是生气,只能实事求是道:“可是这是事实啊?”不等他炸毛,她赶紧接上:“对于显而易见的事实,我们要做的难道不是面对它吗?不好的就改正,好的地方要大大方方地接受才对啊!”
这下莫问确定他是在生气了,因为他忽然愤怒地抬头,掀开被单冲莫问吼道:“因为这张脸是仿来的!跟名字一样,是仿来的!”
吼完之后他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垂下头,下逐客令道:“好了主人,现在已经很晚了吧?再不睡药研又要把你抱回去了……要不今天就先这样?”
莫问脸一红——你别看这把刀一天到晚不爱说话的样子,其实人家心里明白着呢。
但是她是谁啊,她那脸皮岂是区区一把山姥切能撼动的?于是她不但没走,还直接一扑,抢到了山姥切的铺位,还赖皮地在上面一滚。
山姥切一下子又涨红了脸:“你……你……”说不出话来了,然而莫问只用了一句话就让他安静了下来——“我也是个仿品呢。”
山姥切愣住了,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呢!主人她不是一把刀,而是一个人啊,怎么可能是仿品!
然而莫问的神色却是十分的憧憬,她躺在山姥切的铺上,双手交叠枕在脑后,两条腿支起来翘成二郎腿,脚丫子还在一翘一翘:“我仿的那位样本呢,是个名副其实的老天爷亲闺女。”
山姥切本来已经张开的嘴就闭上了,打算听主人怎么说。
“她啊,从小的志愿就是枪械制造,而她的天分也很够,家里又是军部大佬,没有审核方面的问题,于是在我发现了我是仿品的真相的那个时候,她已经在那个世界其他国家特工的行动名单上稳坐第一位了。”
“——能抓来就抓,抓不来就杀——那时候因为她的存在,她的祖国的军事实力是名副其实的世界第一,作为从小优秀到大的红三代,她的履历非常丰富。”
“所以人们得以知道,她的外貌出色,气质尤其突出——就像一柄出鞘的军刀,她还有一把磁性的好嗓子,动起手来,也能在军中大比拿到吊车尾的名次——但作为科研部所属,已经非常了不起了。所以甚至有年轻民众自发联名呼吁,要求每年的征兵广告由她做主角……”
莫问低低地笑了:“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个帅哥哥,就连她曾经的同学们被问到的时候都是笑而不语,而她的资料加密级别是最高级,这个不是秘密的秘密也就一直这么不为大众所知了。”
“只有一个人,在四处诋毁她反而被所有人孤立以后,愤而提笔,写了一篇以自己为主角,而她做女配的文。”
莫问抬起眼睛看着吃惊的山姥切,抽出一只手来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就是文中的女配。”
她起身,凑近了呆住的山姥切的脸,眼睛里闪着光:“我始终在憧憬,有朝一日可以打破次元的桎梏,见到我的样本——她是我的偶像!所以我要活着,还得活得非常精彩!作为她的仿品,我怎么能丢她的脸呢!——尽管跟她走的路完全不同,我俩的性格也因为作者对她本人的不了解而南辕北辙,但是我就是要做优秀的自己,如果我终有一天能见到她的话,她会为我骄傲吗?”
她兴奋得两眼放光:“就算她会因为我是个未经允许擅自仿造的仿品而生气,那么看在我那么优秀的份上,她能不能不要讨厌我呢?我想做她的朋友——跟班也行啊!”
山姥切愣愣了一会儿,还是神情恹恹:“我的样本不是这样的——我已经很确定了,他很讨厌我。”
莫问看着他沮丧到低下的脑袋都被被单挡住的程度,稍微有点同情他了,所以她伸出手,隔着被单揉了揉这把打刀的脑袋,松软的发在被单下滑动着,手感居然很不错:“所以你的话,更加要提升自己的实力啦。”
她给他打气道:“要是他刃品不好,你就优秀到他追不上的地步,羞死他!要是他被你的优秀打动,你们能够做个朋友,那朋友之间,也就用不着在意仿品不仿品了——毕竟,你跟我一样,他也跟她一样,我们都是无辜的啊?擅自仿造的另有人在,我们四个都是受害者啊?为什么受害者之间还要互相针对呢?做个朋友不好吗?”
山姥切从来没有想过他们都是受害者这种事情,但是想想却又觉得非常有道理——他也不想做把仿刀啊!
这么一想,感觉腰板都挺直了呢!
莫问赞许地拍拍他的脑袋:“你这么想——也许他不是讨厌你,是恨铁不成钢呢!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所有对你有所期待的存在都会心存疑虑的吧?”
“看看你身上的破被单,看看你阴郁的表情,看看你把样本那张漂亮的脸都糟蹋成什么样了!要我看到这样的仿品,我也觉得没眼看啊!我也会想有个跟我长得一样的人,非常优秀自信大方那种,然后我会给我认识的人介绍她——看到没,这我姐们,亲姐们!”
她期待地看着山姥切:“你觉得呢?我说得有道理吗?”
山姥切换位思考了一下,不由又裹紧了被单——他要是山姥切长义,他也会觉得自己的脸都被他这仿品丢尽了的,所以说难怪他会不喜欢他,如果是他自己处在样本的位置,他恐怕同样会不喜欢那样的自己吧……
再次阴郁下来……
莫问无奈了,只得换个方向开解:“你看看你,明明就很优秀,非要把自己藏着,这么被误解,你也不觉得憋屈?”
山姥切稍微抬头,偷偷露出一双碧色的眸子:“……优秀?”
莫问点头道:“是啊,你今天跟着第一部队出阵的吧?想想你是从低了他们多少的等级飞快赶上来的?——这不但要有天分,还得有十二分的努力才行啊!”
她再次安慰地揉揉他的脑袋:“我们的小切那么优秀,为什么总是不自信呢?稍微自信一点嘛——像今天,实力落后了再加倍努力追赶就是了,为什么要那样伤害自己呢?你把陆奥守都快吓死了你知道嘛!他晚饭一过就赶紧来找我,希望我能说通你,不要再用那样以命换命的打法了,他说他的小心脏真的承受不了第二次。”
山姥切喃喃道:“队长……”
莫问再揉揉他脑袋:“是啊,他对你的期望很大呢,你舍得让他失望?——对了,我对你的期望也很大呢,你又舍得让我失望嘛?”
门外的药研无奈扶额,在心里狠狠叹了口气——后面那句不用说的,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