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是挑选丫鬟。
姜小仙在众人中看了一圈,准确地指到了方婉。
“我要她。”
方婉肩膀一抖,她实在不想去姜小仙的身边。
“可惜,我也想要她,她看起来很乖巧懂事。”
逐月又一次出言抢人。
姜小仙怒目看向逐月,气得一口银牙几乎咬碎:“你……!”
在她看来,逐月这般行为,表面上是要与自己抢人,实际上是在暗暗与她在地位上较劲。
若是自己现在让步,那就是认输了。
她姜小仙绝不认输。
然而这回,老鸨总算站出来调和了,她揽住姜小仙的肩膀劝说起来:
“小仙啊,这丫头就让给逐月吧,她年纪小,笨手笨脚的不好使唤,妈妈给你换个更听话的。”
姜小仙气得鼓起了腮帮子,还是不服气:“妈妈,我就想要那个小丫头。”
“哎,听妈妈的话,换个更好的。”
老鸨实在为难,两边都不是好伺候的主儿,都不好得罪了。
这醉仙楼到底是老鸨说了算。她既出言相劝,姜小仙不得不让步。
最后姜小仙狠狠地剜了方婉一眼,才恨恨作罢。
“好吧,那我听妈妈的安排。”
选人风波到此结束,老鸨给姜小仙安排了一个另一个得脸的大丫鬟,才堪堪将人安抚下来。
暮色四合,随着临江城的灯火一同热烈起来的还有醉仙楼的氛围。
穿红着绿的姑娘们站在门口或是倚靠在朱栏旁,对着来来往往的公子们摇晃手绢,努力招徕客人进来玩玩儿。
不少穿着贵气的公子结伴进入醉仙楼,一手揽过一个姑娘,迫不及待地一亲芳泽。
作为杂役,林安闲被安排在前厅帮忙端盘子。
后厨师傅刚刚做好一盆子滚烫的龙凤呈祥——也就是草蛇炖鸡肉。
交到林安闲手上的时候,特意嘱咐他一定小心再小心。
“这盘菜若是打了,把你卖了也赔不起!”
“晓得了。”
林安闲心下无语,他一根手指就能稳稳端好这盆汤,还怕洒了吗?
不过为了低调,他选择双手端着汤去往二楼的雅阁。
进入雅阁后,林安闲看清楚了桌面上坐着的三位贵公子。
蓝色紫色绿色,三个人的衣服穿得还挺鲜艳。
从他们的衣着来看,定是非富即贵,不仅浑身上下通身的气派,还有衣料与首饰都是上品。
蓝衣绿衣两个人在聊天,时不时说几句诗词歌赋。
只有那位身着紫衣的公子一直一言不发,四处打量,似乎有些紧张。
林安闲特地走到了那名紫衣公子身边,同时假装端不动手里的汤,摇摇晃晃起来:“小心小心!”
紫衣公子一抬头,就看见一盆汤往自己的脑袋上扣了过来。
“妈呀——!”
一声尖叫之后,生滚的汤水全然泼洒到了紫衣公子身上。
还好衣裳不算轻薄,紫衣公子没有被烫伤,但着实吓了一跳。
一身好衣裳也作废了。
他站起来拍打着自己的衣裳,嘴里哎哟哎哟个不停,全然没有大家公子的风范。
林安闲默默观察着紫衣公子的动作,不知他到底是太过惊慌而忘了仪表和风度,还是他根本就是个冒牌货。
另外两名公子也慌张起来。
一名公子关切道:“刘公子你没事吧?”
另一个开始职责林安闲:“你怎么做事的,叫管事的来!”
刘公子本来很生气,他不想这里的伙计竟如此粗心大意,居然把滚烫的汤往自己身上泼。
结果他正待破口大骂,猛然抬头看见了林安闲的脸,登时如泄了气的球,哑火了。
林安闲心中偷笑。
眼前这位紫衣公子正是进入幻境的修士,真名刘全山。
这间厢房的动静很快引起了外边人的注意。
老鸨和姜小仙一同出现在了厢房门口。
一看清楚房间内发生的事,老鸨惊叫起来,忙跑过来,围着受害的刘公子嘘寒问暖。
“刘公子,你没事吧,哎哟,这可怎么好啊?”
姜小仙也凑到了刘公子身边,她看向刘公子的眼神中掺杂着几分绵绵情意,像是在看情郎。
她娇软着嗓子撒娇:“刘公子恕罪,都怪这该死的伙计笨手笨脚的,看我让人砍了他的手脚给刘公子出气。”
刘公子擦着衣服上的脏污,弱弱摆手道:“不打紧不打紧哈哈哈……”
蓝衣公子一脚想踹林安闲。
结果被林安闲一闪身躲开了。
他反倒重心不稳,差点摔倒。
蓝衣公子面上窘迫,扶着椅子,指向林安闲骂道:“你可知你刚才冒犯的是谁,他可是临江城知府之子刘金宝!”
到底是角色在身,林安闲不得不弯了弯膝盖,说:“对不住刘公子,小的刚才忽然头晕,才冲撞了公子。”
他这副态度更加激怒了蓝衣公子。
蓝衣公子抬手竟想打他。
“且慢!”刘金宝赶紧出声阻止,“打不得,打不得啊!”
堂堂临江城知府之子弓着腰像是个小喽啰,护在了林安闲身前。
他嘿嘿赔笑:“没事的,一点小事而已,诸位不要大动干戈了。”
接着刘金宝转过身来,看了一眼林安闲说:“这位……额,小友,也只是一时头晕而已,无心之失,都是无心之失啊。”
蓝衣公子与青衫公子都惊讶了。
往日为所欲为的刘公子今日怎么忽然转了性子,变得如此宽宏大度起来?
姜小仙愣了愣,旋即又挂上笑容,捧着脸崇拜地望着刘金宝:
“刘公子真是宽宏大量,奴家佩服。”
一场闹剧由林安闲开启,以刘金宝的高抬贵手结束。
老鸨招呼林安闲赶紧离开,别再留在这里丢人现眼。
姜小仙直接坐在了刘金宝身边,小鸟依人,为他添酒加菜。
刘金宝坐在位置上,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完全没有追究林安闲责任的意思。
出了这样一桩事,旁人只当林安闲是个笨手笨脚的主儿,一时间竟没人敢再给他安排活儿了。
林安闲乐得悠闲,大咧咧在前厅找了个座儿,坐下听曲。
端起桌上白瓷茶杯,抿一口茶水。
林安闲嫌弃地皱眉,这什么马尿,忒难喝了。
林安闲知道自己这般作为定然十分惹眼,有心人一瞧就会怀疑上自己。
不过他也并不打算继续掩藏自己的身份。
躲在暗处观察固然可以搜集不少信息,但太慢。
今夜楼里觥筹交错,人声鼎沸,进进出出的人不下百数。
若个个观察过去,不得累死。
倒不如主动展现出一些破绽,让潜在的修士来找自己。于是林安闲心安理得看起了表演。
台上一名女子以轻纱罩面,轻拢慢捻古琴,双手素扦扦。
她眉目低垂,若画中仙子,专心抚琴,琴声悠扬,好似只应天上有。
林安闲不知不觉被琴女的琴声吸引。
没想到幻境凡间居然也能有如此妙音,林安闲借由这琴声,恍惚中想起了一位故人。
一名白衣女子纤长有致的身影浮现在眼前。
她凌空而立,满眼悲悯,看着前世的林安闲。
林安闲讨厌她用那种眼神看自己,仿佛是天上的神仙在看地上阴暗的鬼魂。
“舒窈,你当真选他?”
女子眸色微动,摇了摇头:“安闲,你执念太深,会遭反噬的。”
“即便不是他,也不可能是你。”
林安闲捏紧了茶杯。
筑基修士的力气不容小觑,茶杯居然直接被他捏爆了。
碎瓷片扎入手掌皮肉,疼痛唤回了林安闲逐渐飘远的神思。
他重新抬头看向琴女,才发现一曲终了。
女子起身行了个礼,悠悠抱着琴下了台。
林安闲的视线不自觉跟上琴女,却由于面上轻纱的阻碍,难以看清女子的面孔。
“就让我再看一眼小仙姑娘吧!”
在林安闲愣神时,门外忽然传来嘈杂的吵闹声。
林安闲被吸引了注意,回眸看过去。
一名衣衫破旧的书生被两名醉仙楼杂役拦在门外。
书生拼命想要挣脱阻碍,进入醉仙楼,嘴里还苦苦喊着姜小仙的名字。
林安闲眉心一跳,他发现这姜小仙当真是个奇人,似乎今日遇见的人、发生的事多多少少都与她有点关系。
书生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
他双手握拳,在胸前作揖。
“求求两位大哥了,就让我进去一下吧,我只想再见一次小仙姑娘,与她说一句话就走……”
他哭得眼泪流了满脸,明明是个体面的读书人,却落到个这么可怜的境地,周围围观的人纷纷摇头。
但看门的杂役一点也不为所动。
杂役粗声粗气道:“滚吧,小仙姑娘说了,根本不认识你这个人,别再来纠缠了。”
书生听了这话,仿佛天塌地陷,瞪大了眼睛,软倒在地上。
“怎么可能呢,小仙姑娘怎么可能不认识我呢?”
“我分明和她说好了,等我有钱就为她赎身,让她做我的妻子的。”
书生哀痛欲绝。
林安闲看着书生的相貌,惊讶地睁大了眼。
这不是景玄吗?
小小幻境,居然全是自己认识的人。到底是怪自己人脉太广,还是怪这破书的那位未署名的作者写不出新角色?
既是熟人,林安闲便想要起身去替景玄解围,但还没等他绕过拥挤的大堂走过去,景玄便被醉仙楼的伙计左右押着扔了出去。
林安闲停下步子。
景玄是修士,凡人根本伤不了他,哪里需要自己去帮忙,他不过是在扮演角色而已。
想通这一点后,林安闲又心安理得坐回了位置上,一抬头看向台上,不期然撞入了一双冰冷但含情脉脉的眸子。
逐月已款款登台,激起了全场的欢呼喝彩。
清冷大美人略一福身,对诸位观众道:“小女子,献歌一曲。”
直起身子后,逐月分明是直直向着林安闲看了过来。
他一双眼眸似千年寒冰之下封印的海水,寒彻骨但极清冽。
点缀上眼角属于女子的香粉胭脂与晶莹首饰,生出种无法言喻的冲击力。
林安闲不自觉吞了吞唾沫。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吞唾沫。
长得好看是大杀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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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心被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