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清理门户的可行性 第13章 第 13 章

夏国的国土与人口是不列尼的数百倍，要在成千上万人中找到他的老师一个人，这就好比是在一望无际的海岸上寻找遗失在砂砾中珍珠。

但这个少年既然说了要找人，汉诺森也不敢质疑他。今天是他们踏上夏国领土的第一天，汉诺森有点想问问他要去哪里寻找那个人，只不过当他看见欧罗在宴会上出现时，他敏锐的觉察出对方似乎心情不是很好。

“您在烦恼什么？”曾经汉诺森也是神明虔诚的信徒，但自从那惊魂一夜之后，他便甘心对这个魔鬼一般的少年毕恭毕敬。

“与你无关。”欧罗冷冷的说道。

这一对所谓的叔侄表面上十分和睦，站在一旁的侍女听不懂他们的语言，还以为他们是在说什么有趣的事情。

欧罗低头专心的剔着碗中的鱼骨，汉诺森又转头和主位上坐着的何知府聊起了夏与不列尼的商贸之事。

他想起了在靠近夏国海域时遇到的鲛人，忍不住旁敲侧击的向何知府询问起了这件事情。

何知府自然是表示夏国周边海域风平浪静，外国商船可以放心前来，海怪什么的，之事渔人之中流传的妄言。

然而欧罗注意到了，何知府在说起鲛人之时，脸色颇有些不自然。

汉诺森回忆着曾经亲眼见到的噩梦场景，皱紧了眉头。他很想告诉何知府，鲛人不是传言，他是真的差点死在这种怪物的口中。

不过现在不是与何知府争论这些的时候，鬼神的事情自然有鬼神来管，人还是要专心谋划眼前的事。

不列尼女王与夏国长公主之间的协约还没有商定下来，话题又再一次回到了婚姻上。

“在夏国，已经很久没有公主和亲的规矩了。”何知府这样告诉汉诺森公爵，“不过若是长公主殿下的孩子，不知公爵大人能否接受？”

汉诺森眼前一亮。

在西洋人看来，公主的女儿和公主的分别并不大，都是皇室成员。若长公主肯嫁女，这足以证明她与不列尼结交的诚意，那么女王也可以放心的派遣舰队横渡重洋。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尽快举行订婚典礼。”

“这……协议是秘密进行的，若是来个什么典礼，只怕会惊动我夏国的皇帝陛下。”何知府说：“不过，婚书倒可以写下。”

何知府打着自己的算盘。

汉诺森远道而来，不知道夏国的宁熙长公主只有一个才十岁的女儿，平日里视若珍宝，比京中真正的公主都还要尊贵，怎么可能真的远嫁？

如果这些西洋的蛮夷真的非得要个女人才肯出兵的话，那么就找个替代品好了。夏国自古以来就有鱼目混珠的传统，就比如汉时说什么和亲匈奴，实际上出嫁的不是宗室便是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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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七娘这夜睡下之后，又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她经常会做梦，梦境是破碎的记忆。但这一次她梦到的不是自己的事情。

她没有在梦里回到那片无边无际的冰原或是站在开满鸢尾的宫殿之中，梦境发生的地点就是在何家，她以看客的身份注视着一个小女孩的死亡。

那个女孩大概才十岁吧，穿着绸缎裁成的衣裳，身上干干净净，头发梳得整整齐齐，黑白分明的眼睛透亮灵动，一看就知道是个聪明的孩子。

梦里是一个满月的夜晚，她看见了清冷的月光，听见了汹涌的波涛声。

月光是苍冷的霜白色，照在海岸边的礁石上，夜晚什么声音都没有。

小女孩由一大群人簇拥着往前走，穿着绣鞋的小脚踩在柔软的沙滩上，她的心也是起伏不定，忐忑得猜度着自己将要遇到的事情。

“我们还要走多久？”小女孩忍不住开口问道。她的声音柔柔的，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

“快了、快了。”领头的妇人的声音很轻，但在风浪中却莫名的清晰。

这时她看见了船只，一艘造型古怪的船只就静静的停在岸边，歌声模模糊糊的传来，听起来似乎并不遥远，就在很近很近的地方。临岸的浅海闪动着点点光亮，那是鲛人的鳞片。

小女孩本能的感到了恐惧，一扭身就想跑。可是她身边围着她的家奴却拽住了她。

“莫怕。”

“莫怕……”

“七姑娘莫怕。”

“乖乖上了船，妈祖娘娘会赐福给您。”

这群人将矮小的女孩整个架了起来，登上了停靠在海边的船只上。

船上空荡荡的，没有船夫更没有客人，却有一副小小的棺材摆放在甲板上。领头的妇人在看见棺材后猛地哭了出来，心中压抑的悲痛在一瞬迸发，她抱着棺木嚎啕，“我的儿啊、我苦命的儿啊——”

棺材盖儿被她推开，露出了里头躺着的人。那是个小小的孩子，才三岁左右的小男孩，衣着华贵非常，然而面色青白，显然已经死去了。可在他尸首之下摆放着整整齐齐切成块的冰，以确保他死后尸身能够暂时不会腐坏。

妇人将男孩从棺中抱起，搂着他的尸身在他耳边说：“我的儿，不要怕、不要怕，为娘一定救你，为娘一定求了妈祖救你——”说着说着，她转头看向了身后那个被人们强行带上船的小女孩。

月光之下，妇人的眼神显得那样阴毒骇人，像是窥伺着猎物的野兽，“七娘，好孩子，救救你的弟弟吧。”妇人语调哀婉绝望，神情狰狞如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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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七娘猛地睁开了眼睛，从梦中醒了过来。

她做过许多的梦，但从来没有哪个梦能给她一种如此压抑的感觉，直到醒来之后，她都还觉得心里不舒服。

梦里这段记忆不属于她，是何七娘的记忆。确切说来，是原本的何七娘的记忆。

何家第七个女儿死在十岁那年，她的嫡母害死了她。

梦的后半部分不甚清晰，唯有那种惊恐的情绪越来越强烈。哪怕她只是这个梦境的旁观者，都能清楚的感觉到梦中女孩的绝望。

那艘甲板上放着棺材的船只在海中漂浮了七天七夜，不靠任何动力，只随着海风往前，在第七天的夜里到达了一座海岛。

岛上有什么人、什么物、女孩在这里经历了什么，这个梦境都没说，梦的最后这个女孩死去了，棺中的男孩却站了起来。

一命，换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