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的天气很奇怪。
时不妄在这个世界待了也有好一阵子了,可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气温骤降的情况,半夜突袭更是令他难以招架。
早知如此,还不如脱了衣服让他们检查然后进居民区住呢。这下好了伤到自己脸就算了,还要被冻。他不禁暗暗吐槽,真是人倒霉了喝水都会塞牙缝。
可能就是考虑到天气燥热,除了那个不大不小的窗户,观察室较高的墙上还做两个大洞的设计,以便透气凉快,可天气冷就不一样了。
穿堂风不停地灌入,涌出,里面的时不妄别提有多凉爽了。
他抿了抿干涩的唇瓣,抬手,手心泛起幽幽绿光,没一会儿,藤蔓顺着墙壁往上爬,在洞互相交叉缠绕,严实堵住。
但还是冷得受不了,“小兔妖。”
系统的化形酷似一个大耳朵兔子,耳朵垂落,眼睛灰溜溜的,那三瓣嘴说话时来回蠕动:【说了是系统002,不是兔妖。】
它挺了挺胸膛,【怎么了?找我有事?】
时不妄开门见山:“你能改变小世界的天气吗?”
【不能。】
听闻这二字,时不妄的视线绕着002化形的躯壳扫了一圈。那笑而不语的眼神看得系统寒毛直立,心想这死鬼宿主不会又想什么鬼点子坑它吧。
一念之间,它转头就溜,却还是被它的宿主眼疾手快地逮住。时不妄提着它的耳朵,不屑地笑问:“跑什么?”
他语气轻飘飘的,却让002倍感压力,它缩了缩身子,哭丧着脸:【你……你想干嘛?】
【救命!】
【不要按那个地方……】
一分钟后,时不妄平躺在一张毛茸茸软绵绵的“大床”上,他上手调整了一下002耳朵的位置,挑了个舒服的位置将头压在了上面。
见系统还是哭个不停,他拍了两下它的头,假模假样地安抚着:“乖,这叫物尽其用。”
002快委屈死了:【臭宿主,你得了便宜还卖乖!】
当初它捧着时不妄的魂体光球,看到他身披青色云锦道袍,乌发如缎,宛若修竹般高风亮节的风姿。又目睹时不妄风光无限却不得善终的一生,忍不住心下怜惜。
002主动将他放作首选,结果这千挑万选的宿主竟然是这么一朵黑心莲。
它越想越难受,抽泣了两下,边哭边把另一只大耳朵盖在了时不妄的身上,自己趴在地上,认命做时不妄取暖的床被。
那厚实又温热的耳朵盖上来时,时不妄顿了顿,眸光接连闪烁两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观察室里的人刚阖眸不久,安静的空间内忽然响起声音:“小兄弟。”
时不妄听闻声响,幽幽睁眼,翻了个身看向声源处。窗户有个中年男人往里边探头看他:“小兄弟,你睡了吗?”
除了时不妄,没人能看到被他压在底下的便宜系统。不过,他还是有些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用木藤搭了一张床掩人耳目,这才没让窗外的人发觉到不对劲。
男人视线落到他身下别致的藤蔓床,神色一愣,对着睁眼看他的时不妄展颜一笑:“今天天气突然变冷,我是来给你送点衣服的。”
时不妄轻轻掀开002盖在他身上的耳朵,不着痕迹地朝着迷糊系统使了个眼色,示意它别露马脚。
他起身走近,稍稍俯身平视着突然出现献殷勤的男人,目光淡淡掠过男人眼尾的细纹和脖子上挂着的老旧红绳。顺着红绳往下,针织衫布料有一处形状怪异的凸起,像是什么玉石挂坠。
“送衣服?”
“对,我是基地后勤部的。听人说你没带衣服进天耀,特意给你送过来的。”
“后勤部?”时不妄笑意略深,“原来天耀基地的后勤服务这么完善,就连刚进来的基层民众没拿行李都知道。”
男人笑笑,没说话,只是把那衣服往里面塞。时不妄接过衣服扫开,看了眼大衣,又草草打量了男人一番。
他挑了挑眉,了然一笑。
时不妄迅速套上,恰好合适,笑意多了几分真诚:“谢谢。”
“不用谢,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等等。”
时不妄单手掏了把空气,绿光一闪,变魔术一般地变出了一支白色野花,“麻烦你帮我把这朵花转交给冶队长,顺便带句话,就说我谢谢他对我的挂心,还有……”
他拢了一下身上的大衣,“谢谢他的外套,很暖和。”
男人对他知道事情真相倒是没什么讶异表情。他接过花,正准备调侃一下时不妄和冶晏的关系,就听到这人吐出他的身份:“谢谢信鸿叔的帮忙,以后我有机会一定还你这个人情。”
张信鸿没料到自己的身份就这样轻易暴露了,他愣怔不久,转而笑道:“不用还,我这次也是还人情,还来还去的多麻烦。”
但他还是略带疑惑地问出了口:“你是怎么发现我的身份的?”
时不妄用下巴指示张信鸿脖子上挂着的物件,“早就听说过,天耀基地领导者之一张信鸿有一块从不离身的石头,今天一见,果然如此。”
“有点意思。”张信鸿轻笑道,“等你这出了观察室,来我这接点活儿怎么样?”
他觉得有这洞察力的木系异能者留着不用,那就太暴殄天物了。
时不妄垂眸,状似毕恭毕敬地道出四个字:“荣幸之至。”
天色较暗,张信鸿可能真的是年纪大了,有些眼花,没有注意到他眼前这人显露出来的得逞意味。
人一走,002便借机变回了原来的大小,飞高了许多,警惕地俯视着时不妄,防止他又偷袭按它身上的个别按钮。
时不妄浅笑一下,朝它勾了勾手指,柔声道:“过来。”
见它依旧满脸戒备,抬着双手作投降状,“你过来吧,我保证不会像刚刚那样对你,我只是有点事想问你。”
002闻言,面色犹豫,小额度往他那边挪,刚挪不到半米,就被时不妄抓着耳朵,按在手上。又上当的它不禁尖叫:【啊啊啊骗子!】
时不妄揉着手上的“暖手宝”,找了个地坐下,几条藤蔓自动在他的臀下变出了一个宽敞的秋千。
“我没骗你,我真的有话要问。”
002被那双手冰得起一身的鸡皮疙瘩,它抖了两下,哭唧唧地说:【呜呜呜那你这……】
“我手冷,你给我暖暖。”
002知道人的身体是脆弱的,末世的药品又特别稀缺,万一自己的第一任宿主冷出病来治不好,或者是被活活冻死了……
那它肯定会被爱八卦的其它系统笑话的!
思及此处,002也不矫情了,用自己的耳朵捂着时不妄冰冷的双手。它边捂住,边颤栗着道:【你有什么事要问?问吧。】
时不妄知道这小兔妖心软好骗,却没想到这么一句话就令它妥协了。不过该问的还是要问:“原主席勒和那个冶队长是什么关系?”
一说这个,002就忍不住破口大骂:【让你接收全部记忆,你不肯,这个时候就记得来问我了!】
话落,它又没好气地回:【前男友。】
时不妄脑子上缓缓打了个大问号:“前男友是个什么东西?”
他对这个世界的知识全来源于原主的记忆和002,个别名词和意思他对不上。来到这后,他文邹邹的说话方式也是002硬凹过来的。
【额……类似于你那个世界里的灵修对象。】
时不妄眉宇间凝起淡淡愁绪,脑子里也开始胡思乱想。“他那种态度……不会是原主始乱终弃吧?”
【没有,原主很好的一个人,就是爱玩了点……至于他们俩,我只能告诉你是不合适,烈火碰上野火烧得噼里啪啦的。】
时不妄低头,眸子在暗光下昏沉沉的。
烈火碰上野火吗?要是这么形容,那他一定是一团邪火,别提别人,有时候就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了。
那天晚上过后,天气又恢复了往日的燥热。
在观察室待的时间,时不妄实在闲得无聊,开始修炼冥想。结果一睁眼,整个观察室的墙壁上都开满了同种品类的野花。
末世一年,大家都没心思关注这种漂亮的东西,但是还是有人愿意给陪自己灰头土脸的伴侣整些浪漫。
有段时间,待定区的一间观察室,时不时会有那么一两个人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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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G市那边的新旭联盟特别乱,听说两个星期前换了个领导者……这个领导者牛逼死了,进联盟的领导组织不到一个月就手握重权,几个领导者被他拉下了台。”
“上位一周,组织集团就大换血,旁边的小基地也被他收入囊中。联盟的大部分治理政策都改了,定期出基地清理丧尸的小队砍丧尸就像割韭菜一样,还不能受伤,受伤就队内就地解决,绝对不能带回联盟基地,违者整个小队一起杀。”
天耀基地领导者之一焦曼说完,不忍咋舌:“狠,太狠了……一个人管理联盟,好几个基地被他拿捏得死死的,他也不怕累死。”
张信鸿闻此,摸着自己快要熬秃了的头,不禁感叹:“要是我们基地也有实力这么强的人,我的头发是不是会少掉点?”
焦曼嗬了一声,“老张,你别摸你那头了,越摸越秃。”
张信鸿笑着叹了口气,没说话。
一直没开口的冶晏坐直身,无意识敲打桌面的指尖总算停了,他掀起眼睑,扫了他俩一眼:“你们俩就没发现最近两天来我们基地的人也变多了吗?”
管理基地户籍的焦曼对这方面最清楚,她顺自己蓬松炸起的头发,显然有些不太挂心:“是啊,他们那边政策一出,一堆人往旁边城市的独立基地跑,我们这边最多,居民区的房子都不够用了。”
张信鸿思考片刻,试探性提出疑问:“他们有没有可能会派人混进来?”
冶晏沉重点头:“那个人可能是想用同样的方式拉我们下台,再控制天耀。”
张信鸿看向焦曼:“你打听清楚是什么方式了吗?”
焦曼无语摊手:“我哪有那么多眼线?”
冶晏:“离间计,瓦解领导核心,然后再派人上位。”
三人静默一阵,焦曼先笑出声来:“好,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法子离间我们仨?”
他们三个在末世之前就是好友,末世爆发后一直互帮互助,可谓是同生共死。他们一起决定创建这个基地,分工明确,互相督促。
身处末世,他们仨连架都没吵过,矛盾一起就抄家伙,直接干一架,散散火痛快后就继续勾肩搭背。
冶晏居住的地方离居民区较远,因此三人开会基本的地点会定在他居住的屋子,此次也不例外。他最后以一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结束这次会议。
另外两人起身,准备离开,焦曼没忍住道了句家常:“最近两天,我宝贝每天都给我送花。”
那眉飞色舞的傲娇样儿就差没把“就我有,你们没有吧”说出口了。
张信鸿早已习以为常,乐着应和:“行了你,别总喜欢欺负孤家寡人。”
冶晏之前对不爱搭理这些,这次却皱起眉头,问:“什么花?”
焦曼直接从兜里掏出一朵白色花骨朵儿,举到他面前,“喏,这个,虽然只是朵小小的野花,但是末世还费尽心思找花搞浪漫,这说明他对我上心。”
张信鸿看到那朵花,笑得鱼尾纹都深了:“是啊,是对你上心,都跑待定区那边了。”
焦曼茫然:“什么待定区?”
冶晏冷不丁起身,打断了张信鸿正欲解释的回答。他上手赶人:“开完会就滚,别打扰老子睡觉。”
十秒钟后,门“啪”的一声关上,门外的焦曼和张信鸿大眼瞪小眼。
焦曼总算察觉到自己兄弟情绪上的异常,嘶了声:“不对啊,冶晏那脸黑的,谁又惹他了?”
张信鸿看透一切,但还是耸了耸肩,选择闭口不言。“反正不是我。”
他们一人匪夷所思,一人似笑非笑,刚跨了几步,身后房屋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爆炸声。焦曼吓得抱头,转身朝着房子骂骂咧咧道:“冶晏,你特么的拆家呢!悠着点,我们可没那么多人力物力去修窟窿。”
屋内,冶晏冷眼注视着方才被自己雷电劈成的灰烬,旁边还有一瓣小小的白色花瓣。
另一边,时不妄倏地捂住自己的耳朵,咬牙咒骂了一句:“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