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欺君犯上的可能性 第39章 第 39 章

重梦国大和一年，重梦国大败无启国，并其国土，收其子民。

是年四月，霁光帝楚月恒率重梦国大军凯旋。

朔七日，三军入重梦国都城。主帅并骑良驹，披挂在前。军队阵仗齐整，声势浩大。百姓夹道欢迎，额手称庆。

重梦国上下，举国欢腾。

四月中旬，霁光帝楚月恒令官府派遣使节至周遭各邻国，大量收购米粮等物。

五月初，重梦国境内，天灾忽至。

逾几日，一流言传出，言此次灾祸乃为霁光帝征讨无启所累。民间一时议论纷纷。

幸而彼时天灾乍起、流言方出之际，重梦国朝野上下便即刻闻声而动，开仓济粮，阻断流言。

是以，天灾尚未蔓延便已得到遏制，无稽流言亦随之不攻自破。

幸甚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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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海宫外。

“劳烦。”时言念对着观海宫负责通传的公公躬身行礼。

“时副将，不必了，陛下先前便已交代过，若是时副将来了，放行即可。”语毕，便笑容满面地为时言念打开了殿门。

“……”时言念莫名觉得这位公公的笑容包含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意味。但也无暇细纠，见殿门已经打开，时言念便径自提步迈入殿内。

观海宫内，楚月恒正埋首于殿内正中央的桌案上处理政务。

“陛下。”

楚月恒闻声抬头，见是时言念，不觉莞尔一笑。“过来。”

时言念依言走近，发现桌案上堆满了公文。“陛下，这些都是有关天灾处理的公文吗？”

楚月恒点点头，又偏过身去吩咐一旁伺候着的其中一名仆侍去给时言念寻一把座椅来。楚月恒侧过身的时候，时言念不经意间瞧见他的眼底有一丝不甚明显的淤青色，心下不觉心疼。

“陛下，若是累了便先歇息一会儿吧。”时言念轻轻抚了抚楚月恒的脸。

楚月恒握住时言念放在自己脸颊上的手，对着他扬唇一笑。“不急，我正在处理的这一份有些紧迫，不太好耽误，还是先把它批了吧。”

楚月恒如是说，时言念也不好再阻止，又四下稍稍环顾了一下，道：“那陛下，我帮你研磨吧。”

时言念语气正经，楚月恒却是听得眉间轻挑，忍不住戏谑道：“怎么，时副将这是研磨研上瘾了不成？之前外出行军也就罢了，现下我们已经回宫，你身为一个副将，难不成还要继续霸占着这研磨的活儿，跟朕的仆侍抢饭碗不成？”

恰好这时先前被传唤的那名仆侍为时言念寻来了一把座椅请他坐下，听得这话，一时忍不住偷觑了时言念好几眼，惹得时言念莫名有些尴尬。

好在楚月恒手中的公文很快批完了，时言念见状，便下意识地伸手牵过楚月恒放下笔的右手，细细地为他揉捏起手腕来。时言念按摩的手法得当，又力度适中，楚月恒不觉舒适得直眯眼。

“时言念，左右剩下的公文再有几个时辰便可处理完了，”楚月恒突然睁开眼，眼眸中跳动着兴奋的光，“我们下午一起出宫逛逛如何？”

“嗯？”时言念闻言一愣，不禁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楚月恒却当他是不愿答应，心下一急，便抬手扯住了时言念的衣角，开口的话语里也不由得带上了自己亦不曾察觉的几分娇俏。

“现在恰逢都城内举行庆祝平安度过天灾的集会，街上一定会很热闹的。我想去瞧瞧，你就陪我去看看，好不好嘛~”

楚月恒这番话说得不紧不慢，尾音处还不由得拐了个弯，钻进时言念的耳里，直挠得他心尖有些发颤。

“咳、咳，”时言念强行偏过头去不看楚月恒顾盼生辉的眼眸，推了推他的手，“陛下，注意仪态。”

楚月恒闻言一愣，这才听见侧面传来一阵极细微的轻笑。楚月恒当即板起脸，故作凶狠地一个眼神瞪过去——吓得仆侍们急忙慌慌张张地背过身去，末了还抬起双手捂住耳朵，一副十分乖巧的样子。

楚月恒满意地回过身，抬起双臂，二话不说便干脆地抱住了时言念。

“陛、陛下？！”

“陪我去~”

“……”

“好的，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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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梦国都城内的街道上，人声鼎沸，黄发垂髫，一并穿梭其间。街道两侧挂满了灯笼，连街角旮旯里也挤满了小摊小贩，做小吃的，卖衣裳的，变戏法的，各式各样的都有，竟是比过年还要热闹上几分。

楚月恒身穿一袭青色长衫，腰间配一枚雕成半月形制的玉佩，缀一金色流苏。时言念则着一身素雅长衫，腰侧配着那枚略有磨损的玉带钩。两人容貌昳丽，一青一白，并肩走在街上，不经意间便引来了许多生羡的目光。

“哎呀，瞧，那位公子生得好俊呀！”

“哎，我更喜欢那位穿白衣的公子，面色俊朗，颇有气概！”

“快别想了，那位公子哪可能瞧得上你！”

“唉，也不知是哪位姑娘这么有福，日后能被他捧在手心里呵护啊……”

偶有一点耳语漏过来，楚月恒听得几句，嘴角不由得颇为得意地上扬。“时言念，今个可真是热闹呀！”

“自古百姓闻天灾色变，如今能平安度过天灾，好生过活下去，自是要好好庆祝一番。”时言念显然也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不过时言念很快便轻松不起来了——一溜出皇宫，楚月恒竟又显露出昔日那种淘气的少年性子。不论见着什么有趣的玩意儿，都要拽着时言念过去瞧瞧，东奔西跑地大肆“搜刮”一通，末了便理直气壮地要时言念付账。

明明臣的俸禄也是陛下批准让国库发放的说……时言念双手艰难地拿着楚月恒四处买来的大包小包的玩意儿，乖乖地站着任楚月恒在他身上摸索钱袋拿去付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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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二位公子，快来看看我这和气吉祥的字谜！”

“咦？”

眼见得楚月恒又被一个字谜摊子吸引了，时言念只好认命地拿着大包小包跟过去。

只见这个摊子边支起了一个简易的木头架子，上面缀着许多剪裁可爱的小纸片，看着倒是颇为养眼。

“二位公子，我这字谜不管谜面谜底，都是寓意吉祥的漂亮话儿，只要五文钱便可猜一次。二位公子面貌如此俊俏，不妨来我这儿讨个彩头，喜上加喜？”

“好说好说！”楚月恒见这小贩颇会说话，也乐得照顾他的生意，曲肘顶了顶时言念。

时言念即刻会意，将手上的大包小包先行放下，而后便从衣袖中掏出钱袋，摸出五文钱递给了小贩。

“哎，好嘞！”小贩喜笑颜开地把钱揣好，“这位公子手上这么多东西，定是给家里娘子买的吧？公子如此贴心，嫁给您的姑娘可真是有福气！”

楚月恒闻言面色微微发红。

时言念偏过头看他一眼，眸中尽是调侃的笑意：“是，我家娘子贪吃得很。”

楚月恒当即地羞恼瞪他一眼。

“那行，来，我看看啊，哎，这套字谜念起来好听，二位公子请！”小贩没注意二人的神色，从木架上挑了一串字谜递给楚月恒。

楚月恒接过，眼眸一转，却是转身塞给了时言念。“时言念，你来猜。”

时言念依言翻开。

只见第一张纸片上写着一句“顾寻新月自融身”。

这不难，时言念只看一眼便道出来答案。“我。”

第二张纸片上写着“寒星无数傍船明”。时言念道：“心。”

下一张纸片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句“是非只为多开口”。时言念略一皱眉。“匪。”

最后一张纸片打开，时言念却是瞧着上面的字，半天不说话了。

楚月恒好奇地凑过来，只见上面写着一句“白首同心坚如磐”。

“这不是很简单吗？不就是一个‘石’字吗？时言念，你怎么……”楚月恒言及此，突然话间一顿，骤然反应过来什么，随即毫不客气地大笑出声。

“时言念，哈哈哈哈哈，时言念，你跟这字谜还真是有缘呐！哈哈哈哈哈哈哈！”

时言念面色羞恼，瞪了楚月恒一眼。

楚月恒假装没看见时言念略带委屈的神情，随手伸进时言念的衣袖，掏出他的钱袋又摸出几枚铜钱来递给小贩。“这字谜可真是又吉利又灵验，颇能一语道破他人心中所想。”

楚月恒又戏谑地瞥了时言念一眼。

小贩满腹疑惑地接过额外的赏钱，但嘴上还是十分得意地道：“那是，公子不知，我这字谜呀可讨人欢喜着呢！尤其是这有关情爱的字谜，就算是一窍不通的木头，也能催得开花！”

“哈哈哈哈哈，说得是，说的是，哈哈哈哈！”

楚月恒闻言笑意更甚，拍了拍小贩的肩，转身大踏步离去。时言念心中窘迫，但也只能匆匆忙忙地拿起大大小小的物件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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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僻静处的凉亭内。

楚月恒正倚靠在凉亭内的护栏上，浅笑吟吟地看着时言念慢慢地将一件又一件的物件放下。

“古语有云。”楚月恒忽地启唇出声，望着时言念，眉宇间尽是调侃。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陛下……”

时言念正想在楚月恒身旁坐下，忽听得他冒出来这句，当下便又手足无措起来。

“哎呀呀。”楚月恒见时言念皱着眉，整个人一副委屈巴巴的小媳妇模样，终于良心发现，轻笑着抬起手臂环抱住他，随后便故作正经地抬起手来，顺势在时言念背上轻拍了几下。

“好啦好啦~匪石乖，我不提就是了。”

“……”

“陛下你……”

时言念闻言却更觉委屈了。陛下做什么把自己当小孩子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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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开口辩解几句，却忽听得凉亭内骤然传来一声异响。

“咚——”

二人当即警惕，起身察看一番，发现地上正躺着一个包着纸包的小石块，不知是被什么人丢进了凉亭。

二人对视一眼，拾起小石块，抽出包裹的纸张，抚平察看。

却见素白纸张上，明晃晃地写着一句——

“明日未时，都城城墙上，相约一叙。——华雨萍”

纸张阅毕，凉亭内突然响起了一阵“哐哐当当”的声响。楚月恒惊诧地转头去看，却见时言念竟好似突然间受了什么刺激一般，脚下忍不住倒退一步，一下子撞倒了方才暂时堆积在一旁的诸多物件。

“当——”

“哐——”

嘈杂的声响，在这方小小的凉亭内回荡……

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