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欺君犯上的可能性 第15章 第 15 章

“乒乒乓乓——”膳房里传来一阵器物乱撞的声响，时言念觉得奇怪，跑去一看，发现楚月恒正埋头于一堆锅碗瓢盆里，翻来覆去地不知在找些什么。“殿下，你在做什么？”

楚月恒听到时言念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周身一僵，迟缓地转过头来。“咳，这不是太闲了，想做几个菜练练手吗？”

“殿下，你不记得了吗？膳房的食材早就被你用尽了。”时言念嘴角一抽，竭力忍住才没用“糟蹋”这个词。

“哦、哦，是吗？”楚月恒遂尴尬地放下手中的锅铲，转身出去了。

“砰——”“当——”时言念刚刚整理好被楚月恒翻乱的膳房，却又听见正堂的方向传出一阵瓷器破碎的声音。时言念急忙循声找去，刚迈入正堂，视野里便出现了楚月恒手足无措，呆呆地站在屋内正中间的身影，而在他的四周，瓷器碎片散落一地。

“殿下……”时言念进入正堂，颇为无奈地扶起一把倒地的座椅，将楚月恒从碎片堆里拯救出来，“你又在做什么？”

“啊，我、我这不是太闲了么？就想打扫一下正堂，可是我做不惯，就、就摔碎了一个杯子……”

“一个杯子？”

楚月恒顶着时言念的目光，没一会儿便败下阵来，弱弱地伸出两根手指，“好吧，是两个。”

“殿下……你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就行，这些事我做起来比较顺手。”楚月恒低头又看了眼地上的碎片，轻叹一声，还是老实出去了。

“哐——”庭院内再次传来巨响，时言念长叹一声，起身将收集好的碎片用一块绢布包了，先放在一旁的桌案上，随即匆匆迈步朝庭院方向赶去。

“殿下……”果不其然，时言念刚进入庭院，便又逮到了正举着一把剑，戳着一截掉落的巨大树杈，企图“毁尸灭迹”的某人。

“啊、啊，我就是……练练剑。”时言念凝视着楚月恒局促不安的面庞，静默片刻，终于抬步上前，小心翼翼地去牵他。

楚月恒知道自己接二连三地闯了祸，不敢再说什么，乖乖地被牵着，任由时言念引着他进了屋，在桌案边坐定了。时言念松开手，凝视着楚月恒的瞳仁。“殿下，你很不安，是吗？”

楚月恒闻言怔怔地望着时言念。“我没……”

“其实我也很不安，殿下，”时言念蹙眉紧皱，唇边溢出一丝苦笑，“殿下被迫吃下那般狠毒的药，我也很不安，因为我不知道怎么做才可以帮到殿下……”

时言念缓缓地吐出这些字眼，虽然面上仍带着几分笑意，但内心却愈发慌乱。虽然前世，殿下的毒是解除了，是锦姑娘带来的解药。但这一世，他莫名觉得很多事情都变了，就像之前那一次，明明他一直在小心翼翼地防备着洛无绝，但是殿下还是失明了。这让时言念觉得，即使他能够预知很多事情，但很多事情，早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现在，时言念内心深处的无力感越发明显了……

“我只能陪着殿下，但殿下莫怕，”时言念看着楚月恒的面颊，继续缓缓开口，“之前的失明殿下都挺过来了，所以这次，一定也可以的。”

楚月恒静静地听着时言念沉稳的话语，顿了片刻后，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握住了他。

“好。”

其实两个人都知道，那种不安、恐慌仍旧没有消除，但此时此刻，两人四目相对，一起默契地露出了相似的，自欺欺人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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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敲门声响起的时候，时言念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脱口而出“殿下，你又做了什么”，随即很荣幸地得到一个楚月恒充满鄙视的眼神。

“咳、咳。”时言念有些僵硬地起身，认命地去开门。

打开门，看见伫立着的锦津渡的时候，时言念的眼眸中忍不住燃起了欣喜的神色。

时言念引着锦津渡踏入正堂，一抬头，果然发现楚月恒已经恢复“目不能视”的状态了，急忙先道了一声，“殿下，是锦姑娘。”

“锦姑娘安好。”楚月恒转头偏向发声处，微微点头行礼。

“楚公子，时公子，好久不见。”锦津渡开口，略显沙哑的嗓音让楚月恒和时言念都感觉十分疑惑。

“锦姑娘，你……”然而锦津渡打断了楚月恒的发问，转而提起另一件事。

“楚公子，我……听说洛皇陛下日前召见了你们，是吗？”楚月恒点头应是。他没有问锦津渡是如何得知的，大概是林国公府掌握的消息。

“洛皇陛下，给楚公子你……下毒了？”锦津渡略显迟疑地开口。

楚月恒微微皱眉，还未开口，一旁时言念便抢先道：“是的，锦姑娘，我家殿下……被迫吃下了融骨丹。”

“果然……”锦津渡垂首呢喃一声，随后复又抬头看向楚月恒。“楚公子不必忧心，我此番前来，便是为了楚公子中毒之事。”

听闻此言，楚月恒和时言念面上都露出了欣喜的神色。只见锦津渡从衣袖中掏出一小瓶药和一张沾有朱砂的符纸。

“楚公子，这就是融骨丹的解药。”

楚月恒闻言一喜，然而随即又面露忧色。“可是，锦姑娘，洛皇陛下对在下说，这解药，需三月一服。”

“洛皇陛下所言其实不尽然，”锦津渡轻轻摇了摇头，“若是等到楚公子同时公子一起回到重梦国之后，楚公子再服下洛皇陛下派人送的解药，由于那时融骨丹的毒早已深入骨髓，为克制其霸道的毒性，这解药的确只能三月一服。但是眼下楚公子服药不出三日，毒性尚浅。因此，只需服下这一小瓶毒药，再配以这张符纸燃尽后留下的符灰一同服用，这融骨丹之毒，便可以根治了。”

二人闻言喜不自胜，楚月恒急忙起身，估摸着座椅的方向，躬身郑重地给锦津渡行了一礼。

“多谢锦姑娘，此前锦姑娘已经在我二人计划回国之事上相助颇多，如今又为在下送来这融骨丹的解药，锦姑娘的恩情，在下一定铭记在心。”时言念也急忙弯腰致谢。

“二位不必如此，”锦津渡将解药和符纸递给时言念，“权作我给二位的送别礼物吧。”

时言念妥帖地收起解药和符纸，回过身还欲再次开口，却见锦津渡突然猛地起身。

“楚公子，时公子，若是可以，我有一个请求。”

“锦姑娘对我二人如此鼎力相助，但说无妨。”

锦津渡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强忍着不去看楚月恒的瞳仁，而后好似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缓慢而坚定地开口道：

“从今往后，我同二位公子之间，情义已尽，如若再次相遇，便作陌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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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绝交的誓言太过掷地有声，以致于楚月恒和时言念均是登时愣在了原地。待他们终于晃过神来，屋内哪还有锦津渡的半点身影？

二人没有去想锦津渡究竟是何时走的，方才她那句铿锵有力的誓言，仿佛还在屋内炸响一般，堵住了二人的一切话语。

许久，时言念终于忍不住说了句不相关的话。

“殿下，你饿吗？”

“……”

“臣想法子去给你找些吃的可好？”

“……你上哪找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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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中旬，一辆马车终于停在了质子府的门口。楚月恒和时言念对视一眼，提起衣摆先后进了马车。

时言念掀起车帘向外看去，天上的浮云犹自从这端飘到那端，远处的山峦仍然连接着广袤的大地，世间万物都好像从未发生改变，一切都一如往昔。

然而时言念知道，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殿下同自己，已经在无启国的土地上度过了五年的光阴。五年来的那些不安、恐惧、痛苦、决心、希冀，都已渐渐融进了殿下同自己的骨血里，五年来在这里度过的记忆，必定会深深烙印进他们的脑海里，待回到重梦国，便是清算一切的时刻！

重回故国之日，便是风云再起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