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晏翎闻言顿了顿,随即笑了起来:“嗯,恭喜您脱离婚姻的坟墓,不过您打算去哪里?需要我陪着吗?”
林菀静静地看着他。
池晏翎看懂了她的眼神,唇角慢慢拉平,笑意隐没了下去,再开口时声音有些涩然:“您还会回来吗?”
林菀叹了一口气,仰头看着高大挺拔的儿子:“小羽……你长大了。”
池晏翎觉得自己这会儿应该撒娇,说自己再大也是她的小孩,然而,在林菀仿佛解脱一般的平静中,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和母亲的分别因为各种原因延后了很多年,最终还是到来了。
池晏翎只觉得内心有点空洞,他强行压抑住情绪,故作轻松地问道:“好吧,那我连您去哪儿都不能知道吗?”
林菀笑了笑:“可我也不知道去哪儿,总之先去国外待一段时间吧,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池晏翎也笑了起来:“那我等您的电话。”
笑了一会儿,屋子里安静了下来。
相顾无言一阵后,林菀打破了寂静:“我还以为你要问我为什么这么多年后,突然就要跟你爸爸离婚。”
“其实不突然。”池晏翎轻声道,“这一天早就该来的,不是吗?”
林菀轻声叹息:“是啊,早就该结束了。”
她的声音仿佛梦呓:“我跟你爸结婚的时候,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甚至觉得离了他我会活不下去。
“可浓烈的感情太容易被消弭了,我们结婚没多久感情就有了裂纹,我们都不知道要怎么处理,靠近不对,远离又舍不得……一直到你出生,我们高兴疯了,好像又回到了热恋的时候,每天坐在一起抱着你给你读童话书……觉得日子能一直这么幸福下去。
“只是后来,生活还是不可避免的变得无聊起来,有些时候我和他坐在一个沙发上,一晚上也不会说一句话,再然后,我们终于连看见彼此都觉得是种折磨。”
池晏翎双手插兜,安静地听着她说。
“我们相爱的时候默契天成,连不爱了,做出的事情都步调一致。我们之间说不清楚谁先犯错的……只是我们都下意识的把错怪到了对方身上……我们谁都不甘心就这么放过对方,宁肯委屈自己,也要恶心对方。”
她看着池晏翎,眼睛里是真真切切的歉意:“我不后悔浪费了这么多时间在池履渊身上,再来一次我也不会让他好过的……我唯一后悔的,是他拿你当借口提出演戏的时候,我答应了,结果最后让你这么伤心。”
池晏翎闭了闭眼睛,像是再次回到了十七岁的那年,对父母的恨意明明清晰深刻,却又对他们的示弱无能为力。
但十年已经过去,再深刻的感情都随着时间淡化了不是吗?
他用力咽下喉咙中的异物感:“没那么严重,我只是……”一时没有转过弯。
林菀摇了摇头,池晏翎后面的话没能说下去。
又是一阵难言的沉默。
过了半晌,林菀突然开口问道:“盛家那个小孩子,他对你好吗?”
突如其来的话题转换让池晏翎怔了一瞬,迟疑地看了一眼林菀:“……挺好的。”
“那就好。”林菀看了看他脸上的犹疑,笑了起来,“好了,我对你和盛家那小子没什么意见。只是小羽,如果以后你们不想在一起了,就不要犹豫直接分开吧,不要学我和你爸,纠缠到最后反而成了仇人。”
她看着池晏翎:“这算是妈妈最后给你的叮嘱了。”
池晏翎的眼睛微微弯起来,看上去是像是一个笑容:“我记下了。”
司机到了门口,林菀的行李已经装好,她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一个东西放在了池晏翎手心,最后抱了抱他:“那我走了,好好吃饭,好好生活。”
说完,她步履从容了离开别墅。
池晏翎目送她上车离开,低头一看,手心里是一颗红色卡纸折成的爱心。
小时候池晏翎偶尔耍小性子,林菀就会给他折一颗,拆开以后上面会写着林菀对他的一个承诺,小池晏翎就会举着这个红心去跟小伙伴炫耀,带着它在最喜欢的秋千上玩够了,才回家拆开找林菀兑现承诺。
他如小时候一般拆开红心,林菀娟秀的字迹写着:“对不起,妈妈爱你。”
池晏翎看了很久,直至眼前的字迹渐渐模糊。
林菀走了。
盛潮歌目送那张低调的SUV离开,朝着绕城高速的方向走去,低头看着手机页面。
财经板块的头条已经变了。
池林两家联姻的破裂终于有了新的进展,两家一起宣布了资产的处置,曾经进行了深度股权置换的公司都进行相应剥离拆分公告,很多甚至都已经剥离完成,不知道准备了多久。而林氏那边属于林菀的股权都转让给了大哥,以此兑换的巨额财产为独子池晏翎办了信托,这处置差强人意,加上林氏的当家人毕竟是林大哥,林氏的股价勉强维持了正常。
相比之下,池氏则是拆分了巨量的业务到天骋集团名下,真正的主体只留一个奇麟科技和几个半死不活的老公司,甚至奇麟科技在天骋集团的持股都被转出去了——这一举动几乎是清空了天骋的资产,不仅是池氏股价应声而跌,甚至惊动了监察机构。
现在网上已经开始打赌池氏总裁池履渊会不会进局子了。
盛潮歌眉目阴沉地退出网页,点进了微信,任助理还没有给他回复。
这一连串事情发生的有点过于迅速了,池履渊和林菀宣布离婚的第二天,两家就完成了财产的分割,说不是预谋已久恐怕都没有人相信。
盛潮歌不关心这两家的死活,他只担心池晏翎能不能接受得了这个消息。
“哆哆。”
车窗被人敲响了。
盛潮歌回过神一看,池晏翎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他的车门外,屈指敲了敲驾驶座的窗户。
他赶紧放下车窗。
池晏翎一手撑在车顶上,姿势像个准备街拍的男模,伸展开的身体线条优美而流畅,如果不是眼尾的红痕着实破坏气氛,盛潮歌真要信了他无动于衷。
“你没回去吗?”池晏翎看着他,慢吞吞的问道。
盛潮歌顿了顿:“嗯,你没开车过来,我怕你一会儿要用车。”
池晏翎牵了牵嘴角:“里面可是我家,我不至于没有车用。”
盛潮歌的回答很平和:“以防万一。”
他没说如果池晏翎没出来要怎么办,似乎是默认了在这里能等到他。
确实被逮了个正着的池晏翎心情有点微妙,有点被人猜到心思的不爽,又有种被放在心上的得意。
但盛潮歌的出现确实转移了他的注意力,池晏翎不想被困在负面情绪里,于是他绕了个圈坐上副驾驶,靠在椅背上问盛潮歌:“你接下来有安排吗?”
盛潮歌看了看他的脸色,启动了车辆:“你要是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那就去我家吧。”
“嗯?”池晏翎偏了偏头,“盛总,道上可没有随便把人往家里带的规矩。”
盛潮歌深深看他一眼,眸中千言万语。
池晏翎在他眼神中想起来了自己往家里带过的无数个前情人,丝毫没有“只许州官放火”的心虚:“不过盛情难却,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去吧。”
于是车辆在路口转了一个弯,朝着盛潮歌在市中心的公寓里开去。
车厢里只有舒缓的音乐在缓缓流淌。
池晏翎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感受到盛潮歌几度落在他身上的眼光,他睁开眼睛,刚好和盛潮歌欲言又止的表情对上,不由得挑了挑眉:“盛总这是想问什么?”
盛潮歌摩挲着方向盘:“你……”
你没去送你母亲吗?你父亲还好吗?还有……你还好吗?
但无论哪个问题,此时似乎都不合时宜。
池晏翎却似乎知晓了他的未尽之言,语气有些无所谓地回答道:“我妈现在算是自由了,刚才我爸的秘书给我打了电话,说一切都在计划中,让我别管。至于我,除了饿没有别的感觉。”他转过头来,笑意盈盈,“所以,盛总你管饭吗?”
盛潮歌:“……当然。”
于是池晏翎继续闭上眼睛养神:“那就麻烦盛总快些了。”
夜深了。
盛潮歌处理完手上的事情,收到了任助理的回复。
【任泊】:盛总,目前只知道池氏和监察委正在谈交易,具体内容不知道,需要我继续跟进吗?
盛潮歌手指一下一下敲在桌子上,陷入了思考当中,任助理被他派到了外地的子公司实施计划,他现在又不方便出面,想要更进一步地打听消息,势必要让人回来,但子公司那里同样重要……
想了半天,他最后回复道:不用了,你专心手头上的事情吧。
【任泊】:好的。
盛潮歌收起手机,没再继续关注池氏的消息,于他而言,只要计划成功,那哪怕池家破产,他也有能力让池晏翎和以前一样。
只是不知道大少爷能不能接受他的帮助。
想着想着,他突然听到门口传来了动静。
起身出门一看,果然是池晏翎。
他穿着一身睡衣,剥离了白天游刃有余的花花公子面具和衣装,无端显得清瘦起来。
池晏翎端着一个杯子,有点意外地看着他:“我吵醒你了?”
盛潮歌慢慢走近:“我还没睡。”
池晏翎闻言弯了弯眼睛:“盛总不愧是日理万机,这么晚了还工作啊?”
“工作时间已经结束了。”盛潮歌把他手上的杯子拿过来,池晏翎没怎么抵抗地就让他拿走了,盛潮歌接过来一看,浓郁的酒香传来了出来。
他不赞同地看着他:“半夜不要喝这么烈的酒。”
池晏翎一挑眉:“还以为盛总要跟我算一下不问自取的罪过呢。”
“算不上。”盛潮歌把酒倒了,然后进了吧台拿出奶锅,开始给他热牛奶,“在房子里的东西你想要就拿,没必要客气。”
池晏翎跟着他到了吧台前,坐下支着下巴看着他:“这么大方?”
盛潮歌停下动作,转头看着他,池晏翎光滑的脸上镀了一层莹润的光,一句话鬼使神差地出了口:“那池少是不是也大方一点?”
池晏翎疑惑地歪了歪头。
盛潮歌俯身,捉住那双有些苍白的唇瓣,柔软的触感涌上心头,连带着心脏都在剧烈跳动。
半晌,他若无其事地直起身子,把奶锅端给池晏翎:
“热牛奶的报酬。”
小羽毛:哪儿人有报酬是自己拿的?
盛总:有,比如我。
作者:你还挺得意
(文中池家这种操作在现实里不可能实现,实现了也真的进去了,这里架空处理⊙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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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