俨然,越尘将他掳走地目的并不是请他来喝茶。
北瀚即为人皇统辖,所设诏狱也大多草席泥地,铁锁木栅,配上一大群带刀武侯日夜巡逻,料是哪个人都出不去。
林少主想,原著说的关几天,无非就是蹲个大狱。他好歹是个修仙之人,凭借着小法术在人牢中舒舒服服呆几天总归没问题。
他既想得到,越尘自然比他想的还周到。
所以,为牢牢关住林少主,招待他的则是一间专门囚修仙之人的寒狱。
寒狱以千年昆仑冰为墙,万年龙吟池雪水做底,造了个结结实实的水牢。纵上神来,也能在凌厉风下,万古的雪水中融去半身修为。
沦为半个废人的林九原,瑟瑟发抖之余不禁感慨:“造这么个地方真看得起他,可惜,自己的身体经不起越尘抬举。”
周遭入目的是大片纯白,刺骨寒气压着四面八方的白色,呼哧着撕扯他后背窟窿,窟窿盛着血渣沿着琵琶勾簌簌掉落,血入水,瞬时不见。
发丝凝血的林九原如同一块碎布,被寒风高高吹起,再重重落入冰湖,撕扯地破破烂烂。
他自己不晓得还要像条腊肉般挂多久,或者越尘觉得风干的腊肉嚼着香,所以直接撂着他猛吹。
但林九原知道自己不会死,因为再穿穿成贱受的那一天,他就跳崖、上吊试验一百个自刎方法,结果当然怎么都没死成。
想了想,应该是原著系统为维护主线开启的自我保护。这个古早大虐文里主角里的溅、受,不到大结局,绝对不会over。
就是死不成,所以受罪时格外难熬。
寒如北极的洞穴内除了一望无际的白,再无颜色。尽管分不清白天黑夜,林九原也依靠心境转换中得知,一天都没过。
从初醒时寒冰入骨,巨疼不已,将越尘祖宗十八代骂个底朝天;转换为浑身发烫,脑中浑噩,张嘴话都说不出口。
这期间,他背后得血都没干。
林九原重生后,散去修为的他被养的细皮嫩肉,成了凡俗间最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公子。莫说寒牢,就算是普通牢狱他也逃不出去。
如此大费周章关着,越尘真的,太看得起他。
发冠间抽出的发丝混着雪霜贴着没血色的脸,半浑浊的眼里看不见光亮,林九原身体的每一处呈现出虚弱状态,似乎在朝门外漠视那人叫嚣:别看了,再看下去,我主子真翘辫子了。
“殿下。”或是没到真要和天下第一仙门翻脸的时机,抑或是出自不忍,站在越尘身后目睹林九原惨状的下属兀自开口道:“属下探明,林九原现今如修为全失,还不如块废铁,这样的刑罚……”他是撑不过今晚的。
没说完,是因为下属明白,越尘绝不会因为林九原会死,而动恻隐之心。在这个关头,说多连累地是自己。
金边绣凤氅衣上端着一圈白色狐裘,北瀚尊玄色为贵,里面自是玄色锦袍,手端在一方梅花棉套中,配着他比梅花还娇艳的面庞,富贵清冷。
不知道系统保护的越尘灰眸视牢中破布为鞋履,目光中充斥着鄙夷与不屑。八皇子以为林家人至少有点血气,才能让他亲手碾碎林九原傲骨时得到复仇快感。
不想踩死林家主宝贝儿子,竟比踩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连普通的寒牢都挺不住八个时辰。霎时,对盘桓在脑海中的挫骨扬灰的法子提不起半分兴趣。
收回目光,越尘眉目淡然:“查清了吗?”
下属不敢隐瞒,将这几日探查的消息一一汇报,除去天下传遍的林少主跌崖,失了修为这些事,他挑了几个重点说:“属下至今还未查明林九原为何知晓殿下此去淮阳目的,林家似乎也并未发现林九原失踪与殿下有关。”
可是,那天只听到八皇子名号就拔腿而跑的林九原,真不像是不知道越尘到淮阳,为的就是抓他。
何况,本不需要越尘亲自出马,北瀚已经在天都布下密网,只等林九原落网。谁想,偏偏收网前一天,林少主离开天都不知去向,若不是淮阳发生邪祟作乱,林家派了最得意的两个弟子前去,他到现在怕都不知林九原是在淮阳城。
种种,皆指向一个原因,也是越尘掌管北瀚以来最不可接受的理由。
他的北瀚近臣中,有道门第一林家所派的内鬼。
没得到内鬼清楚姓名,越尘喑哑的嗓音中带着不满,:“所以呢?”
“所……所以,属……属下以为……”
越尘情绪很少变动,倘若情绪外露便是他动了杀机。如今北瀚上下还跟在越尘身边的,谁没见过三年前他如煞神再世,一把玄青剑面屠戮皇室千人。
杀人不可怕,可怕的是皇城内外,不论老少竟无一苟活!
下属想起惨案发生的雪夜,漫天鹅毛雪盖了尸体一层又一层。雪也扑不灭皇城燃烧的焦木,玄青剑滴着流不干的血水,八殿下脚踩金靴,踏着血水,从火光中缓步而出。
越尘是唯一活着的皇室,那惨案的刽子手,不言而明。思及真相,谁不胆寒,要知道他可也是皇室中人,不夜城皇宫里外又不是谁的骨血至亲。
这种六亲不认,犯下血亲杀孽的修仙者,早就为正道不容,只是消息尚未外漏,才未被道门讨伐。
可惜纸包不住火,北瀚不夜城,离变为魔窟也就取决于越尘打算何时屠尽天下人。
下属冷汗涔涔,不由得屈膝跪地:“殿下恕罪,内鬼狡诈,恐不能短时间内查明。”说完,他头压地更低,“属下无能,还请殿下责罚。”
越尘信得过下属的话,自然不会大动干戈。此人一家老小皆在宫中,没有背叛理由,何况几十年的蛀虫,不把北瀚这棵大树啄烂掏空,怎么揪得出来。
又是牢内寒气逼起,半死不活的牢中人因为寒气醒了醒神,却因为挨不住猛地倒吸气。凉气倒灌入肺林九原痛苦不堪,逼得他微微偏头猛咳起来。咳嗽震动牵扯着背上伤,他疼的连咳嗽声都微不可听,几近晕厥。
意识混沌中,就一个念头,快……快不行了。
“林家人还在等吗?”
下属垂首:“均在永安殿,不曾离去。”
越尘眉眼间阴沉一片,他无谓林家人生死,不过有些疑问没得到解答,这个林少主暂不能死。
沉默半晌。
“把他解下来。”氅衣在冰雪中烈烈,他语调清冷:“弄清醒。”
***
越尘是真的无意林九原死活。
半个瓷碗的汤药悉数没入林九原口中,汤药干涩酸苦,滑到喉咙的瞬间他就侧了身要往外吐。鼻嘴被人捂住,心间霎时多了几股暖流,暖流化了药浸到胃中。
胃,一阵巨烈抽痛。
药里掺了柑橘汁,目的是唤人醒过来。
顾不得背后疼痛,林九原躺在冰凉的地上,捂着胃痛苦干呕。身体里的暖流加大,身上疼痛才逐渐减轻。
在旁为林九原输送真气的医者见状,知晓自己任务已完成,遥遥对着越尘行了礼,得了首肯,便退到殿之外。
漆黑的梁木似与天持平,金色游龙飞凤彼此依偎高挂在梁木上,于他们而言,这便是天。
晃晃冻僵的脑瓜,林九原望着金黑色的龙凤,思绪慢慢活络。
北瀚崇龙凤,奉为九五尊。能用龙凤装潢,除去不夜城皇宫再无其他。
林九原这是被人拽到了大殿里,越尘想让他清醒,是有话从他嘴里套。
不出他所料,越尘高坐在殿中,手一抬,周旁下属悉数退到黑暗中。
还是亲审的那种。
寒牢作用是化修仙者修为,林九原身体半点修为都没有,将他关寒狱,于他而言不过是让他寒气入体,害一场风寒。
身体上的毛病,在修仙人眼里不足挂齿,只输一阵真气,他被冻得快结冰的五脏六腑就归了位,人都松快了。
人松快,脑子就更清醒,林九原暗自告诫自己,“这点小折磨算什么,待会与越尘对峙,自己可千万别和越魔头对着骚。”
回想剧情,原著受不仅没有丧失修为,反而天赋异禀,是林家乃至道门新人中实力彪悍的人选之一。
这样的天之骄子,自然一身傲骨。所以故事情节就是:林少主被越尘侮辱,少主反击,少主被越尘关小黑屋;越尘将少主弄个半残,少主反击,继续小黑屋情节。
如此反反复复,能发展下去都是因为越尘有个古早虐文渣攻都有的毛病,“越反抗越喜欢。”
识时务者为俊杰,自己可不是缺虐的人。
金靴踩过光滑的地面,绕到林九原身旁,热衷“越反抗喜欢”的越尘厌厌擦着手上血迹,随手一扔,带血的帕子掉到林九原脸边。
思绪停在如何避免被occ的林九原动了动眼睛,这才发现,自己不远处的殿梁下躺了几个玄衣玉冠的人。
玄衣玉冠,是越家的弟子。只是那几名弟子背后打得皮开肉绽,血淌了满地,胸口没有起伏。
看样子全都死了。
林九原瞳孔骤然缩紧,越尘这般狠辣,自己得小心应对。
“你老子倒很聪明。”越尘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这就知道你来了北瀚,来找我要人。”脚尖点着林九原下巴,语气里听不出起伏:“林少主要不要展开说说,一北一南,消息怎的传这么快。”
对越尘脚尖不甚在意,林九原仰头,眼里坦荡,语气诚恳:“殿下这是什么话,在淮阳城那晚,各家各派弟子都在,说不准是谁家弟子看到我被你掳……我被殿下邀走,告知我爹的呢。”怎么能叫他展开说说。
越尘冷哼:“林少主丧了修为,嘴巴倒伶俐。”
他既敢光明正大地打晕带走林家少主,自然有法子避开所有人耳目。敢拿拿劣质理由搪塞自己。
越尘攥起林九原衣领,强迫半仰的林九原与自己对视,“科差打诨,少主是料定了林家主来北越,我便不敢杀了你吗?”
清眸对着细眯地灰瞳,越尘眼底汪潭燃着的怒火,衬的灰瞳下的泪痣愈发鲜红。
查了半天杀了些人,但都是无足挂齿的小人物。这种结果放谁身上,谁不心烦。
“若是道门没在北瀚安插细作,怎么你林少主次次都躲得过去。”越尘面上凌厉,“少主可别说,你突然离开天都去淮阳,是一时兴起。”
原来,是查细作啊。
他这和魔头徒弟从小信不过人,唯二信的过之一还害死了白月光。对于细作,越尘当真恨地紧。
想到因为自己才让重生后的自己落地阶下囚,林九原一时间哭笑不得,微甜的心里泛着苦。
林九原才重生不久,尽管加持上帝视角buff,但确实没注意原著越尘杀的几个道门细作姓甚名谁。索性他说什么,越尘都不信,还不如顺着台阶,把自己摘出去。
越尘一动不动地盯着面前瞪大眼睛,显得更是无辜的林九原,想从挂着“与我无瓜”的人脸上找出破绽。
朝地面啐了口血沫子,林少主虚弱苦笑道:“”我一废人,怎敢在殿下面前搬弄口舌。”接着甩锅,“殿下不知,自我摔崖醒后,有好多事情都记不得了。我爹见我没了根骨,更是与我疏远。”
说着说着不禁叹气道:“殿下问我为何去淮阳,当然也是我二师兄听闻淮阳闹邪祟,命我先去探路。唉,现下天都谁人不知,我爹打算废了我这个少主位置,让我那个二师兄殷墨承袭少主位。我知道的,怕还是没殷墨十分之一多。”
闻言,越尘面上的防备姿态渐渐开始松动。
林九原乘胜追击,继续道:“我不知林家与殿下有何误会,让殿下对我如此大费周章。但就今天情况而言,若我爹真在意我又怎么会拖延这些时辰。”他幽幽道,“他来是不想落道门中人的口舌,不来,是因为在我家,一个废了的林少主怎及前途无量的二弟子重要。”
见越尘半信半疑,林九原祸水东引计策只剩最后一个大招。
他说:“殿下须知……皓玉神君……”
抬头正正盯着因一个名字大显悲戚的北瀚八殿下,林少主缓缓道:“神君身死前,到底还是把墨啸传给了殷墨啊。”
越尘没有三观不正哦!替换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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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被掳(替换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