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初春,比南国深冬更冷 。
窝在杂草窝里养伤的林九原一连咳地止不住,他将身上破絮了的被子裹得更紧,以抵小窗吹来料峭的寒风。
肺里进太多寒气,加上底子弱,落得这会儿,是一点风都见不得。
越尘不会那么好心提供好的食宿,留林九原活命残喘已经是良心底线。
把半死的林九原从大殿拖出来后,就命人将他扔到普通牢房。只不过为疗伤方便,特地清退周围囚犯,开了单间。
待遇如此,对于林家废弃的林家少主,越尘殿下底线肉眼可见降低了几分。
从一方小窗看去。覆盖宫瓦的罩着薄薄一层金辉,风过,散落的雪花洋洋洒洒,在艳阳中蒙上金雾。
万里无云,难得晴天。
几天过去,外面动静与北瀚的天气一般,风平浪静,一派祥和。如林九原猜测,蜀中万青山并没有因为自己与北瀚大动干戈。因祸得福,越尘大抵信了他“我在林家早无立足地”,才没对宿敌之子下死手。
只是越尘的所作所为……
动作挣开了琵琶骨处伤口,血丝渗着背后裹地一层又一层纱透,打湿中衣。
背上疼痛不禁回忆起之前的经历,林九原颤巍巍,忍不住打摆子。
"咳咳……"端起几案上的茶清清喉咙,他发现自己很是无奈,“怪不得,原著讲到林受爱上越渣渣时,评论区骂声一片。”
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是病,得治。谁能想到,这样的寒狱在原著中只是微乎其微,推进剧情的小虐点,落到自个身上,能要去他半条小命。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老天就爱捉弄人。知道自己戏份那么多,他该好好当他的白月光,在主角的迷恋中,做一轮清冷明月!
谁料从白月光论为溅、受。只需要一死一睁眼的功夫,杀他措手不及。
林九原扼腕,如呼啸北风般长叹:“怎么……怎么提前就长大了呢!”
本来按照正常时间线,此时的越魔头还是身负天煞孤星的头衔,在北瀚皇宫内无依无靠,任人欺凌,大多时靠泔水剩饭苟且偷生的孩童期。
林九原算盘打得响,他想学白月光路数,把小越尘再悄悄偷回家,重新教养一番。自小灌输越尘自己这个宿敌之子和上辈子的白月光无二区别,日积月累,感情升温,顺利成为越尘心头朱砂痣。
他愿成魔任他成魔,有朱砂痣这个名头,林九原的情感线怎么看都是古早大虐文转化为养、成系小甜饼。
分不清哪里出了叉子,突来的时间线更改,深深让林九原计划里的小甜饼化为乌有,只能朝着虐身虐心的正经大纲走。
唉,眼下无法,为保身心安全,他只得先顺从着越尘来。等彻底离开这儿,再看看小越黑化程度,要还有得救,他便再掰一掰。
毕竟是自己养了几年的孩儿,林九原万看不得活生生的越尘步入原著最后,得个搓骨扬灰的结局。
锁链“哐啷”落了锁,正午日头,已到放饭的点。
提着食盒的弟子,驾轻就熟地开门为林九原送照例的吃食。
修仙之人需辟谷,不食五谷杂粮,吸得日月精华。林少主落魄至此,越尘听闻他差点在狱中饿死时,对其的轻蔑都快从眼底溢出来,心里却荡漾着丝丝舒爽。
天道轮回,活该林家嫡系出个废物。
背靠着土墙,见送饭的小弟子来了,林九原便扶着墙站起身来,满怀期盼道:“青葛小道友,这一次可替我带了桂花糕。”
时常来送餐饮的小道童名叫青葛,是刚入越家门派不久的小弟子。年纪不大,根骨一般,若非北瀚三年前死了太多门徒,凭着中下资质,是进不了越家仙门的。
小道童未入派之前最是向往仙风道骨,仙姿缥缈的修仙大家。一朝成为修仙者,安排在他身上的事不论大小他都办地极好。
虽然只是送饭的差役,但给道门第一的林家少主送饭,他自然求之不得。恨不能日日与林九原呆在一起,好多学些心法精进自己修为。
一来二去,林九原与青葛熟悉起来,也会用自己身上还余下的符帖咒法换些自己喜欢的吃食。青葛得了符,小心翼翼收起,对林九原食面上的需求总是尽力去办。
北瀚宫廷中受屈一指的桂花糕,当然在其喜欢且需小道童尽力找的需求一列。
反常地没有热情地打招呼,小道士对林九原的话置若罔闻。反身将门关好,“青葛”例行公式地提着食盒走到草席中央,动作安静地出奇。
林九原拍拍手,笑眯眯地朝着食盒走去,安慰道:“没关系,索性在这得呆个十天半月,今日吃不上,小青兄弟下回带也是可以的。”
阶下囚笑嘻嘻,没有半分防备。
几近在食盒的刹那,林九原人还没走近,一把削尖地木棍先利落地抵在“青葛”脖子上,木尖锋利,微微一动就能划开眼前人的脖颈。
小道童措不及防,霎时僵硬站在原地。
“想不到我沦为阶下囚,还有人费劲心机接近我。”林九原眼中是彻骨寒意,声音饱含杀意,“嗤,胆子还挺大。混到我跟前连装都不装一下,生怕我不知道你是故意接近一样。说,你目的何在?真正的青葛在哪?”
林九原时刻被越尘麾下弟子监管,他有异动的瞬间,牢外长廊内便响起有序脚步声。
时不他待,木尖已经嵌入假青葛的肉里,林九原不会大开杀戒,只恐吓道:“越门弟子正赶来,你老实回答还能得一线生机。要是选择和我耗,越尘不是我,他只会让你生不如死。”
那小子自小内帏长大,多得是后宫使的阴毒法子。
假青葛城府极深,纵长廊上的脚步声越近越响,他的呼吸也有条不紊,毫不慌乱。顾及脖子上架着的木条,只眼珠瞟向身后,举起拿着纸条的右手,向后递去。
做好防御准备的林九原见他动作,本先下手为强原则,拿着棍子就朝面前人的大动脉插下去。却见那人手中不过张纸,攻击的动作生生停了下来。
姜黄色的纸张叠的方正,与世界普通纸张无二,可懂其缘由的人便能一眼认出,黄纸为万青山的翠竹所制,水火不毁。
林九原讶然道:“你是林家……”
与此同时,门外脚步声骤然停止,一长串的武侯侍卫紧跟在玄青锦袍弟子身后。玄青剑感受到威胁存在,剑气在长廊中鸣叫,卷起一片肃杀寒气。
匆匆而来一行人将走廊占个满满当当,见到牢内景象,不少人都吓得屏住了气。为首的锦袍弟子更是眉头扭成了个川字。
他面色不善,踏步上前道:“林少主,你这是何意?”
***
是夜。
北瀚不夜城郊外,雾缭层层纵深不见底的深渊,生生将孤山与不夜城割开。
断崖上,一青色孤影立于山巅险要,遥遥地望着不夜城中灯火辉煌,雄壮巍峨的宫宇。
褪去伪装的殷墨瞧了会林泸背影,便往前走到家主身后,错开一寸的位置:“师傅,您真要师弟去吗?”
青影负手,望着夜空被云盖了一角的圆月,清幽叹道:“当然要去。纷争将至,谁又能独善其身。”说罢,林泸转身问道:“原儿怎么样了?”
林泸回身,是一张与林九原眉宇十分相像的脸。
岁月不曾在他脸上留下痕迹,若是与林九原并肩而立,只会当他两是兄弟。但经过岁月沉淀,林家主身上所具有修仙强者的遗世清冷感,也不会让人弄错他身份。
殷墨师傅,林九原老爹,世人高拜的道门第一尊者万青山家主之名,正是林泸。
想到生龙活虎的林九原,向来正肃的面庞浮起淡淡欢喜,殷墨没有隐瞒:“尚可。纵失去修为但心思机敏,徒儿还未近身,师弟便发现徒儿异样。”脖子处被木尖戳出的划痕隐隐犯痛,“只是,师弟现今只能用凡夫俗子的器物作防御。倘若与越尘相处时越尘动了杀心,师弟他……”
“无妨。”林泸摆手,语气里说不出的沉重,“无论世事如何变化,此一事,依旧只有原儿能做到。”
***
三个时辰前,北越诏狱。
狱中之人兴致勃勃,左手掂着一只狮子狗的脖领右手举着草鞭,草鞭“咻咻”一下下抽打着狮子狗屁股。
狮子狗“嗷嗷嗷”,草鞭落下时,叫得如杀猪般响亮。
林九原挽袖,大有要将此狗拆入腹中的架势,嘴里叫骂:“好你个小毛贼,青天白日下见本大爷得了吃食就急哄哄来偷,看大爷我今天不把你这个毛贼屁股打个稀巴烂。”
草席间尽是散落的吃食,汤汤水水淌了满地,菜汤里还有个啃了半截的猪肘子。剩下半截则狮子狗死死叼在嘴巴里,这狗长得不过寻常样子,唯晃悠着在空中打旋的两根冲天毛颇为奇特。
为首弟子细细打量着牢房,房中天窗的栅栏破了个大洞,洞口的土灰簌簌落在牢房中,除了人和狗再不见别物。
须臾,人群中挤出一小道徒附耳说了句“没找到”,那名领首的弟子才松了眉头,朝林九原作揖道:“北瀚昌盛,诏狱年久不休竟让外间野狗钻了空子。少主海涵,我这就让门下弟子再取份饭来,这只冒犯少主的野狗,还请少主交于我,我定抽筋拔骨泄少主心头愤懑。”
语罢,便要来捉林九原怀里的狗。
二毛听到抽筋拔骨顿时抖搂起来,吓得嘴里肘子都掉了,只一个劲地往林九原怀里钻。
林九原回身把狮子狗护到身后,浅笑道:“有道是上天好生之德,咱们修仙之人最讲究积善攒福。它不过嘴馋了些,我既教训过它,道友又何必赶尽杀绝。”
拍拍二毛屁股,二毛从善如流。林九原话音才落,它便已经伏低身子晃着尾巴从洞口中爬出,消失在屋外。
索性一只狗罢,没什么要紧。
既然只是野狗作乱,为首弟子也懒得在耗时间。遂客气了几句,才拱手道:“如此便不叨扰少主休息,在下告退。”
说罢,便又领着众人浩浩汤汤地沿着走廊离开。
没人发现百人队伍掉头时,一捻着一把削尖的竹棍,着玄衣道袍的小童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队伍末端。不消片刻,便与众人一并消失在长廊尽头。
看着众人离去背影,上扬的嘴角渐渐抿成一条直线。林九原摊开掌心,随意瞥了眼纸上内容。
心思沉底,不置可否。
夜色如墨瓢泼落在狱房中,靠墙坐了一整个下午的林九原伸出食指,一簇小火苗腾空竖在食指上方。
红莲火舌舔舐着纸张一角,上书着的“万青城见”倏忽化成一缕青烟,化成灰烬。
火光消失,幽暗的牢房中恢复寂静黑暗。
万青山的纸也就只有万青山的火才能烧干净,林九原撕了条缠背的纱,缓缓裹着释放红莲后手指留下的伤口。
透过窗外月色迷弥,他似能瞧见远处陡峭的涯颠。
“万青城吗?”呢喃自语,“是得好好筹划一番。”
替换章,最近不忙就先把替换章全都替换掉。大家放心看,下一章林九九就得和越尘尘一起打副本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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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被掳(替换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