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启世录 第29章 凌云之志岂可夺

“父皇，您做了什么。”

观□□自踏上高可摘星的凤鸣楼，故地重游，别有一番心境。

观琛礼背对着观疆，他此刻站在皇宫的最高处俯瞰宫殿，甚至能看见陇玉游人如织的街市。

君临天下，不过如此。

观琛礼握住酒杯的手收紧，转而仰头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佳酿顺着嘴角滑落，寻常百姓一生也难以企及的东西，被他作践如同尘泥。

“疆儿，你在这里看见了什么。”

观疆垂眸掩去眼底情绪，她知道眼前人期望自己的回答，就像孩童时期那般附庸乖巧。

“我看见了陇玉暗处宦官横行霸道，百姓民不聊生，战地狼烟四起，而父皇您，用小河村所有人的命来巩固您的皇位。”

说到最后，观疆的声音沾染上怒意，这是她自懂事起第一次意气用事，此前本以为自己的父皇就算中庸，但好歹还算心系百姓，如今看来，她只恨没能亲手把这个人碎尸万段。

被自己的女儿这样顶撞，观琛礼不怒反笑，手中的琉璃盏被一把抛开，狠狠的磕在石桌上，千万人的血泪碎成片段。

“这天下不需要第二位德高望重之人，天子就是至高无上的皇权!”

观琛礼敞开双臂，忽得转身看向观疆，许多年未仔细照顾她，竟然没发现自己的大公主出落到了如今的好模样。

他步步靠近，观疆神色淡然的站在原地，脸颊骤然贴上一丝冰凉，她强忍着心中作呕的冲动，语气不变道：“父皇，您失态了。”

观琛礼不为所动，他大抵是喝醉了，口中不停呢喃：“你的眼睛，很像你娘亲。”

“霜儿与你娘亲的脸如出一辙，可惜眼神比不过你。”

冰凉的指尖宛若游动的毒蛇，不停的摩裟观疆细腻的肌肤，观琛礼仿佛看见了曾经南柯一梦的夜晚，手下的触感也如同一捧雪般缥缈，再清醒时，人却不见了踪影。

观疆只感觉脖颈间被猛的掐住，周遭的气流停滞，视线也逐渐模糊，她眼里没有任何将死之人的惊惶，反而从容不迫的勾起嘴角。

下一刻，脖颈间的力道散去，观琛礼已经瘫倒在地。

“吓死我了，没想到看了一场反目成仇的戏码。”

一个少年从黑暗中窜了出来，他劫后余生似的猛拍胸脯，察觉到观疆望向自己的眼神，他转身紧张的抓了抓头发：“大公主，我不会被灭口吧。”

观疆被呛得咳喘不止，待气息平稳之后对着来人扬起笑：“我可看不出你有分毫的害怕。”

玄翎不搭话，他蹲下身，伸手从观琛礼的脖间取出一根极细的银针，宝贝的把针反复擦拭后塞进了囊袋中。

观疆也是初次接触到千机阁的弟子，她盯着那根在月色下泛起寒光的银针问：“这也是千机阁的机关吗？”

玄翎仰起头，很是骄傲的展示手心的物件：“不是，这个是我的医师朋友送的，上面沾了麻醉散。”

观疆只好歇了心思，她并不精通武艺，想着如果能有暗器傍身，日后若是再遇上今天这样的事，也不至于无力抵抗。

玄翎低下头在自己的囊袋中到处翻找，终于找到了一串通体翠绿的手串。

他把手串递过去道：“大公主差点命丧黄泉却能处变不惊，想必是那人来通风报信，这串手串是谁送的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成色盈润的翠绿珠串躺在手心，观疆刚才因为观琛礼而产生的怒意竟莫名的被抚平。

“这手串可以在大公主遭受致命伤时护您一缕心脉安稳，危机时刻可保一命。”

观疆当然是毫不客气的将手串戴上，这样好的物什岂有推脱之理。她欣赏着珠串戴在手腕的温润，良久对着玄翎挑眉道：“说吧，仙师想要我做什么。”

玄翎拿出一张无字白纸道：“里面的内容只有大公主能看，其他的我也不知道。”

观疆接过纸张，眼前缓慢浮现几行清晰的字迹，她端详片刻一时拿不定主意。

“仙师同云将离可有过节？”

玄翎就知道肯定又是事关云将离，他信誓旦旦道：“自然没有，大公主放心，他对云将离没有恶意。”

观疆眼中流露出玩味，没想到斩千霜的小侍卫居然和这么多大人物有交集，最初她告诉自己会请人来办妥藏匿池砚的事，没想到这件事居然交给千机阁的弟子。

千机阁可是连皇室都不一定请的动的存在，眼下连她父皇见了也要恭维的人居然来请自己办事，她倒是小瞧了云将离。

不过既然认定云将离作为自己的盟友，她也不会做出伤害对方的事，很明显现在千机阁与云间仙月都站在她这边，对自己而言可谓是百利而无一害啊。

“此事交由本公主，不过，次日便是皇室前往避暑山庄的时候，你切记要把池砚救出来。”

不管是因为利益，还是为了当初的师生情分。

玄翎满不在乎的拍了拍身后的千机鸟，没有人比他更适合做这件事了。

“话已带到，那我就先告退了。”

望着玄翎火急火燎的离去，直至身影与月色融为一体，这位千机阁的弟子年岁与自己相差无几，但气质确实截然不同。

回想过往，自己的身边似乎从未出现过如此富有朝气的鲜活生命，难道负重前行是皇家不可磨灭的命运吗？

观疆拿出早已备好的瓷杯，没有繁杂的花纹，与寻常人家的无异，她为自己斟满茶水，举杯邀那天上明月：“以茶代酒，此次我已无能为力，唯有祝你此行顺遂，我的妹妹。”

至于脚边瘫软昏厥的人，观疆多看一眼都担心污了自己的眼睛。她走下直连霄汉的凤鸣楼，对站在原地等候的翰墨吩咐道：“去给父皇喂点药吧，他醉了。”

观疆可以早点送他上路，但这样太便宜父皇了，想到曾经自己尚且年幼，父皇慈爱的抚摸她的头发，语气里满含叹息：“可惜了，是个女儿身。”

幼年的观疆，听过父皇评价自己：“龙章凤姿，才艳独绝。”

及笄的观疆，听见父皇如是叹惋：“你纵使有雷霆手段，但终难以服众，你不应该有如此野心，那是属于你皇兄的东西。”

所以观琛礼不能这么平白无故的去死，她要满朝文武诚服自己，也要父皇看着那个曾经最不设防的女儿登基。

翰墨办事利索，不消片刻，她已经回到观疆身边复命：“大公主，奴婢已经命侍卫带天子回房歇息了。”

观疆点头道：“你再帮我寄一封信去小河村，如今发生这种事，斩千霜回来的路大概是极为凶险了。”

翰墨抬起头，想说点什么，又难以启齿，观疆一挑眉道：“你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明摆着就是想让我开口问，倒还不如不装。”

翰墨一咬牙，撩开衣摆跪下，额头伏地字字恳切：“这件事虽然不是公主所做，但是您也有皇室血脉，奴婢害怕斩小姐知道实情后会殃及您。”

说完这席话，翰墨鼻尖冒汗，妄议朝臣之女实乃大罪，她已经做好了被治罪的准备，岂料观疆开怀大笑：“我当是什么事。”

“既然选择她为盟友，自然是要信任她的，如果她因此恨上我，只能说明本公主眼光短浅。”

“胜固欣然，败亦可喜，指点江山，又何必在意舍弃哪些棋子，机关算尽落子无悔，笑到最后的人才是真君子。”

观疆整理好微乱的衣袖道：“走吧，希望父皇能多撑一段时日，也算是为他的丧心病狂赎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