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千霜一行人脚程迅速,多日不曾休息,终于赶到了离小河村不远的客栈。
车夫驱马停下,朝车内喊:“斩小姐,就在这里休息吧。”
斩千霜点头,对翠儿吩咐道:“你去通知其他人今天好好休息,别到了小河村就病倒了。”
翠儿心疼自家小姐,连日不休的赶路连自己这种皮糙肉厚的都吃不消,更何况是小姐。
翠儿从罗姨塞的包袱里面翻出一点儿她自己做的酥饼,献宝似的捧到斩千霜眼前:“小姐你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吃东西了,先尝尝这酥饼,很好吃的。”
斩千霜并没有接,她拿了一块塞到翠儿嘴里道:“罗姨的手艺我自然清楚,你留着点,到了小河村说不定难民们需要。”
翠儿不太情愿,但是斩千霜的态度坚决,再说小姐是为了那些难民,她也就没办法再执拗,默不作声的把酥饼放回了包袱里。
斩千霜面带倦容的依靠在木榻上,翠儿不想再打扰她,麻溜的出了马车。
大概是靠近小河村的缘故,空气中略有一丝浑浊,翠儿被困在马车内,好不容易出来舒展筋骨。
一连串动作下来,人也轻松了不少,她转头想让云将离也来帮忙传递消息,没想到看见正在对方在闲适的逗鸟。
“木桩子,这是什么鸟啊!”翠儿在他身边蹲下,聚精会神的盯着落在云将离手上的鸟儿看。
她也算是去了几次皇宫的人了,也从来没有见过这般讨喜的鸟,翅膀一处的羽毛红艳欲燃,另一处的羽毛深沉翠墨,见到她来,小脑袋骄傲的昂扬着,颇具人性。
云将离没说话,坐在马背上的车夫接过了话茬:“木桩子,姑娘咋这样称呼小兄弟啊。”
“还不是他整天闷闷的不说话。”
除了能陪小姐对练,她真看不出来云将离哪里比自己讨喜了,偏偏小姐很喜欢他,走哪里都要带着。
就像木桩子,小姐也喜欢。
越想越不开心,翠儿一巴掌拍在云将离后脑勺:“好了木桩子,刚才小姐的吩咐你肯定听见了,快来帮我。”
翠儿手还没收回去,就冷不丁的感到一阵刺痛,原来是那只鸟扑棱着翅膀在啄自己。
亏她刚才还夸这鸟讨喜,都怪她看走了眼。
翠儿在国师府很受斩千霜器重,性子急躁,云将离瞅着肩头亲昵的向他邀功的小鸟,真怕翠儿揪着把它毛扒了。
“它被惯坏了,你别介意。”
翠儿当然不会小气到对一只鸟不依不饶,她转过头哼了一声,甩着头发离开了。
云将离伸出手指轻点小鸟的额头:“你能不能听话一点。”
小鸟丝毫没有觉悟,还用自己的小脑袋蹭蹭手指,不像是鸟,像小狗。
翠儿在那里忙,云将离也没道理端坐着,两人做事井然有序,很快就把押送货物的人安顿妥帖了。
斩千霜也缓了脸色,从马车内走出来。翠儿心思单纯,还以为小姐神色凝重是长期赶路的缘故,但云将离看得出来,她是因为国师府的事。
目送斩千霜上楼,云将离忍不住扭头问肩上的鸟儿:“国师府出事了吗?”
小鸟绿豆大的眼睛呆愣的望着他,大概是没明白云将离在问什么。
云将离不轻不重的弹着小鸟的脑袋:“去吧你主子喊过来,我有话要问。”
回到房内,他敏锐的注意到床榻上鼓起的被子,云将离不着痕迹的移开视线,状似无意的背对着床榻坐下。
耳尖微动,背后是窸窸窣窣的声音,很快声音消失,云将离等了片刻,猛的转身,手上就多了一团红透的小东西。
是一只小赤狐,比他两只手大不了多少,小赤狐被抓住,嘴里哼哼唧唧的叫着,眼底也流露出一丝委屈。
云将离忍不住捏了捏,手感意外的好。小赤狐的绒毛细腻如同丝绒,星星点灯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落在它身上,闪烁着幻彩的虹光。
云将离之前怎么没发现自己对毛绒绒的东西这么感兴趣,小赤狐被他揉搓也不恼,还贴心的翻身露出柔软的肚子。
“公的?”
小赤狐猛的抬起头与云将离大眼瞪小眼,又似有所感的翻身压在云将离腿上,头塞进趴着的小爪子里迟迟不肯抬起。
云将离转而玩弄它的爪子:“别装了,我知道是你。”
小赤狐还是不愿意抬头,嘴里哼唧着像是在抱怨什么。
“窗外面有河,再装把你扔下去。”
小赤狐不情不愿的仰头,眼里的幽怨如有实质,云将离又没忍住揉拧它软软的耳朵,心里居然异样的充实。
“国师府出事了吗?”
小赤狐摇头,接着又点头,云将离猜道:“现在没事,以后就有事了?”
小赤狐点头,伸出柔软的小舌头舔着云将离的手指,云将离好暇以整的看着它卖乖:“之前你不是碰到我都避之不及吗,怎么现在这般黏人。”
他当然也不指望小赤狐答话,启程当天岁辞时找到了他,不由分说的把这只小赤狐塞到自己怀中。
“这只赤狐是我的分身,你有什么事可以通过它和我交流。”
岁辞时眼神游弋:“就是它可能比较傻,会做什么我也控制不了。”
如今看来倒是比本体实诚多了。
云将离很喜欢,他自言自语道:“以后我要不要养一些毛绒绒的动物。”
他不过是随口一说,小赤狐就不乐意了,哼哼唧唧的凑到他的脖子上乱蹭,小模样看起来像是被人抛弃的。
痒意直达心底,他不禁轻笑着把怀里乱蹭的小家伙推开:“别闹了,我要休息。”
云将离本就生得副好颜色,眼若桃蕊,尾端轻挑,刚才同赤狐嬉闹,被蹭的耳尖泛起浅淡红晕,如同白雪中被晕开的红梅。
从来没有人见他笑过,如今这突兀一笑,冷冽的冰雪悉数化为山泉,便是积玉堆砌温润,悦泽恍若九春。
小赤狐险些看痴了过去,远在他乡的人此刻也愣了神。玄翎的手在岁辞时眼前挥舞,却被对方一把拍开。
“你干嘛了,耳根子这样红。”
可不是嘛,聊着天呢,岁辞时的耳垂突然染上霞红,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像是个情窦初开的闺房少女。
若非玄翎知道些许内情,差点都要以为岁辞时对自己图谋不轨了。
“我先前有没有告诉过你,有点遗憾没见过陇玉千灯齐放的华景。”
岁辞时说话莫名其妙,怎么好好的突然说这种无关紧要的事了?
岁辞时反而我笑出了声,眼中烨烨波光闪动,他无比庆幸道:“如今我算是见着了,再也不会有世间光景比得过这般夺目。”
玄翎手撑着下巴狐疑的打量眼前笑得春心荡漾的岁辞时,从刚才这小子就不对劲,目光游移频频走神,还时不时傻乐几下。
可以说他把前半辈子没犯过的傻在今天全给出去了。
玄翎指着他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和小离有关。”
岁辞时听见这称呼,收敛了笑意:“我不是告诉过你别叫的这么亲密吗?”
玄翎摊开手无所谓道:“那我总不能连名带姓的叫吧,好歹见过几面还送了东西,这样多生疏啊。”
“所以果然是关于他的。”
岁辞时没有否认,手指似乎还有柔软的触感,耳朵也持续泛起痒意,他没有告诉云将离,自己和赤狐的感官是相通的。
他没办法控制赤狐,只能任凭分身带着最原始的兽性和依恋去亲近云将离,于他而言,信赖对方是自己的本能。
所以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身边的人都知道只有面对云将离他的情绪起伏才会这般大。
玄翎照旧是那副欠揍的模样,他凑到岁辞时身边准备调侃几句,却被塞过来的肉包子堵住了嘴。
岁辞时故作嫌弃的拿手帕擦去手上的油脂道:“少来威胁我,他转交给你的事快去办。”
玄翎当然记得,再过几日皇室就要动身前往避暑山庄,不知道那个传闻中的大公主靠不靠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