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乐 第6章 芙萤

美好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眨眼间，离阎王爷给的一月之期还有半月时日。这几日少渊总是寸步不离的跟着我，生怕我下一秒就不见了。随着时间的逼近，我心中甜蜜之余还伴随着越来越大的苦涩。

我会在夜里少渊入睡后悄悄跑到院子里，在院子里呼唤阎王爷。我想求他，求他再给我一个月的时间。

冬天的夜，鸟兽冬眠，一切都安静的可怕。我只能在夜晚一遍一遍的看着少渊的脸，想着多看一眼就少一眼，我就更加不想闭眼了。

连着几天没有睡，我的眼底乌青一片。少渊心疼的帮我揉着眼睛：“瞧这眼睛，乌青乌青的。”我嘿嘿一笑，享受着少渊的服务。

我垂头，瞥见少渊腰间挂着一个缠金丝葫芦。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个葫芦。我想这个葫芦大概就是阎王爷说的，是收集那些阳寿未尽的人的精气的法宝吧。

“少渊，这个葫芦很好看，你可以给我吗？”

我感觉到少渊的手停了一下，随即又继续揉着：“好，等我给你揉完。”少渊将葫芦递给我，告诉我不能打开。我越发的确定了心里的想法。

我想，离一月期限还有四日时间，等最后一天我再打开吧，在这之前，就让我多看看少渊，多陪他几天。

转眼间，到了一月期限的最后一天。天气渐暖，积雪渐融，我与少渊依偎着坐在院中。

“少渊，你不好奇我是怎么还阳的吗？”我虽还阳了，但容貌并不是我的样子，而是宿主的样子，可少渊却从来没问过我原因。

少渊的下巴蹭了蹭我的发顶：“你回来便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我咧嘴笑了笑：“嗯，说的也是。”

我与阎王爷约好，以午夜子时为底限，子时一到，我便会魂魄离体，重回地府。而在子时之前，我必须打开这葫芦，将其中的精气释放，让那些阳寿未尽的冤魂还阳。

少渊呼吸均匀，睡得很熟。我看着他，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眨一下眼睛就少看他一眼。我想摸摸他的脸，又不敢，我怕吵醒了他，我不想让少渊再次看到我离开，那样我们彼此都会崩溃。

时间一分一秒的走着，直到亥时三刻。我知道我不能再赖床了。我小心翼翼的起身下床，忽然手腕一紧。我低头，少渊温暖宽厚的大手抓住了我。我心中一惊，怕极了他醒来。静静地等了片刻，见他睡得仍旧安稳，我才松了一口气。

鼻头蓦然一酸，眼泪夺眶而出。我边流着泪，边轻轻的挣脱少渊的桎梏。方抽出手，我便快速地跑到院子里，压抑了许久的哭声尽数发泄了出来。

黑白无常已然在院子中等着了，我边哭边道：“我说了会回去自然不会逃，你们又何必来监视我。”

黑白无常相看一眼，没有说话。

我看了一眼还亮着光的屋子，拿出葫芦，不再犹豫的打开。顿时，葫芦从我手中飞出，飘浮在我的头顶上。下一秒，一股强大又纯净的精气灌入我的身体。没错，是我的身体，因为这强大的精气将我的魂魄从宿主的身体中撞了出来。

耀眼的光华自脚底闪现，一道道奇异的结界纹路与灌入我身体的精气相呼相应，我感觉到我的魂魄渐渐的凝实起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

黑白无常心知事情有变，一个遁走，去地府禀报阎王爷去了。少渊走到我的面前，手中抱着那个装着我的身体的金丝楠木箱子，柔柔的笑着：“小萤，我终于完成了。”

我惊愕。

少渊完成了那个他想要复活我的阵法？可......是什么时候呢？这一个月，我明明一直都跟他在一起的啊。

少渊将箱子打开，我看到我的身体浮在半空，干枯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年轻。少渊嘴角的笑意越发的大了：“原本我还想待我完成了阵法，收集了足够的精气后就去地府寻你的魂魄，没想到阎王竟主动将你送回了我的身边。”

我不知道是该说无巧不成书，还是少渊心思深沉。但我知道，若这阵法再不停止，那些冤魂便会失去还阳的机会。

“少渊，停手吧。他们都是无辜的人。”

少渊嘴角的笑意僵了僵：“他们无辜，难道我不无辜？你不无辜？我们不无辜吗？我只想一直一直与你在一起，是他们要夺走你的。”

少渊神色有些激动，有些疯狂。我的心阵阵绞痛，眼泪不停的滑落。

“少渊，我已经活得够久了。若不是你，我早在十岁那年就该死了，你已为我争取了太多的时间，不要违逆天命了，你会受到天罚的。”

“不！”少渊大喊，瞳孔充斥着血色：“什么天命难违，人妖殊途，我都不管！我只要你活着，我要你陪着我，我要与你一直一直在一起！”

阵法还在继续，我的魂魄一点点凝实，我的身体也在一点点恢复青春。我向少渊走近，我想抱抱他。脑海中倏然响起阎王爷的声音，好听却残忍至极：“芙萤，比阵乃狐族禁术，一旦开启，无法停止，除非受术者自毁魂魄。”

我脚下一颤。自毁魂魄，那便是灰飞烟灭。

我走到少渊跟前，嘴角微扬。我看着少渊，在脑海中与阎王爷对话，讨价还价：“我若自毁魂魄，你可否留少渊一命。”

我从来就没想过要杀少渊，接下这个任务只是因为我想再见见他。

“芙萤，狐妖少渊杀人无数，杀孽深重，不除，天理难容。”

“哦。”我音色平淡：“既然如此，那我就接受这个阵法，用这些人的精气复活，即便你们以后要追杀我与少渊，我也要那些人陪葬。”

“你......”阎王爷气极。片刻后，我听到他咬牙的声音：“我答应你，留他一命。”

我嘴角扬的越发的大了，我张开手臂抱了抱少渊，在他唇上印下一吻。我看到少渊眼中疯狂的神色渐缓。

“少渊，请你好好活下去，就算是为了我。”

我念起了阎王爷教我的咒语，我的脚底生起了一簇火，由脚底自上，越燃越大，越燃越快。

少渊惊恐的瞳孔中倒映出我微笑的脸庞。

“少渊，我爱你......”

“少渊，我爱你......”

“少渊，我爱你......”

离火焰燃到我的头颅还有一点点时间，这些时间足够我对少渊说许多遍我爱他，我不想浪费这些时间。

少渊神色痛苦，歇斯底里的喊着：“不！小萤，不，不要。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双手在空中颤抖着，他想触碰我却又不敢。

眼泪在我的脸颊上滚落，像倾盆大雨一般，泪滴又大又急。我还是没有做到，我还是再次让少渊承受我离开时的痛苦。

还好，这是最后一次了。

我在脑海中呼唤阎王爷：“阎王爷，我希望你说话算话。”说完这句话，火焰便燃到了我的头颅，我——彻底消失在这个天地，魂飞魄散了。

寂静的夜只剩少渊撕心裂肺的哭喊。

春回渐暖，万物复苏，又是一年新绿。

一个男子手中抱着一个人高的金丝楠木箱子，一高一低的走着。一张俊美妖孽的脸上灰土斑驳，双眼空洞无焦的看着前方，一身白衣上沾满泥泞，污秽不堪，可男子手中的金丝楠木箱子却整洁如新，不染半分尘埃。

男子口中念念有词，细细听去像是在与谁说话。

“小萤，我带你走，我带你走。我们永远不分开，永远不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