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谨没再和弹幕闲聊,关掉了直播。
知秋从青训营里找了个青训生,让他们打两把训练赛,看看这个青训生能不能跟上队伍的节奏。
本来训练室里的气氛还算松快,随着训练赛的四局全败,众人都陷入了沉默。
钟情盯着战绩,难以置信:“我靠,打了四把一个都跑不掉?还好不是正式比赛,否则直接钉死在耻辱柱上了。”
教练斜他一眼:“你常规赛第一周,玩病患一局交三个纳米钩爪的时候,就已经被钉在耻辱柱上了。”
钟情冷不丁被噎了一下:“那不是刚开赛状态还没调整过来吗!我还小,你得允许我失误。”
然后他踢了一脚身旁的椅子,“念宝!说话!我是不是你心中的世一患。”
想念本来想开口说点什么,在教练极有压迫感的目光中闭上了嘴,爱莫能助地摊开手,意思是哥你自求多福吧。
“哎呀你们!”
这时候,战队经理九万快步走进训练室,今天俱乐部的事务太多,忙得要命,这会终于处理得差不多了:“青训那孩子怎么样?没问题的话我去拟合同了。”
“不行,被四抓了四局,青训生操作和意识都有很大的提升空间。”知秋叹气。
九万有点发愁:“那怎么办呢?哥几个要么凑合一下?明天就有比赛,我们现在连首发都凑不齐。”
宋时谨撕下手上的肌效贴,头也不抬道:“凑合不了,明天比赛打成这样不如弃赛。”
经理试图寻求队长的意见:“你们最高纪录不是被小娅训练赛杀穿六局吗?但是看比赛数据也还可以,没准不是青训生不行,只是小娅太超模了。”
队长冷落今年二十八岁高龄,和宋时谨一样,都是联赛元老级的选手。
他一边看青训生视角的对局录像,一边答:“还是有点区别的,那时候我们试阵容,但我们今天打的都是现成的体系,青训生确实跟不上比赛的节奏。”
知秋关掉了录像:“我今天在青训营那边看了一下午,这个青训生算是里面出色的了。”
言下之意,其他的青训生就不用想了,更不行了。
知秋又想了想:“YU的求生替补,我记得是打ob位的,你去问问YU肯不肯借。”
九万应了一声,去联系YU经理了。
钟情窝在自己的位置上刷手机,半晌,幽幽地飘到了宋时谨身后。
宋时谨直觉不是什么好事:“干什么。”
“小娅哥哥,你今晚放一个路人主播走地窖?”钟情语气悲愤不已,把手机怼到宋时谨眼前,“他们把直播切片发到我粉丝群里了!这才两个小时过去,播放都过五万了!”
“上次我巅峰百星晋级赛,蹲在地窖边上头都快给你磕烂了,你直接打死挂椅子。这次你一路把人送到地窖口,还给他刷演绎分?”
粉丝把这两段直播切片剪辑在一起,对比惨烈,节目效果拉满。
宋时谨终于舍得分他一个眼神:“你也没说那是你晋级赛。”
“我作为你可亲可爱的队友,我不说你就不知道主动放我吗?你很缺四杀的这两分吗?”
“很缺。”
钟情气死了:“你放我走地窖,至少能获得我真心实意的一声感谢,你放清嘉走地窖,人家根本不搭理你!心里指定是还记恨着你呢,活该。”
想念闻到了八卦的气息,好奇地探过头:“这话咋说?娅哥和清嘉哥有恩怨啊?”
“有啊,”钟情立马不困了,津津有味地聊了起来,“就今年深渊的小组赛上。”
第五人格每年深渊都会在游戏内举办海选赛,无论是高玩、主播还是已退役的职业选手,都可以自由组队报名参赛,积分前八名的战队可以参加下一阶段的预选赛。
预选赛会碰上同赛区的职业战队,大家一般默认两者之间有职业壁垒,水平再差的职业战队也不至于输给野队,预选赛就是起到一个造型上的作用。
祝清嘉和几个关系好的主播组了一支战队,队内大多是娱乐主播,还有个退役快两年的职业选手,原先并没有多少人看好这支战队。
这个配置在野队里都算不上高。
出人意料的是,在预选赛的复活赛中,祝清嘉可以说是把把血c,打赢了联赛某支吊车尾的职业战队,把队伍拖进了小组赛。
成为了今年深渊唯一晋级小组赛的民间队。
钟情慢慢回忆道:“我们当时以全胜的战绩,已经提前锁定了小组第一的出线名额。而清嘉的战队呢,在和一支日本赛区的职业队争出线名额。”
“他们小组赛最后一场的对手就是我们。只要赢下咱,就能顺利晋级淘汰赛,反之,则同组的另一支日本战队晋级。”
开赛前,论坛上全是节奏贴。
祝清嘉本身人气高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大家也普遍希望肥水不流外人田,倾向于让大陆赛区的战队晋级。
明着说放水抬一手,显然有违职业道德,但当时论坛上很多人都表示,PUZ小组赛最后一场,打得随意放松一些也无妨。
那支日本战队看到最后一场是大陆赛区内战,心都死了,不抱什么希望地说明年再战。
然而结果却让人大跌眼镜。
PUZ在输赢都不影响自身排名的情况下,以人队两局四跑屠夫两局四抓的战绩,无情地抬走了同赛区的兄弟战队。
二十比零。
这个比分放在整个联赛历史上都是相当炸裂的存在。
钟情对着宋时谨指指点点:“上场前就说了,要体现出咱作为职业战队的风度,打几个娱乐主播,赛出风采,点到为止就行了。二十比零,太不体面了!”
冷落接过话头:“那时候我们语音里都在怂恿小娅,最后一把表演赛,玩个愚人金啊噩梦啊就当给观众整活了。结果这分奴非要选个使徒安,给人家打了个二十比零。”
小组赛结束后,宋时谨在论坛上被网友批斗了八百回合,骂他日本战俘,也就靠杀穿野队刷刷个人数据了。
宋时谨问:“为什么非要强调二十比零?两个五比三是二比零,两个十比零也是二比零,有区别么?”
想念这个赛季刚打职业,是队里年纪最小的,和PUZ这群厚脸皮大心脏的老油条不同:“当然有区别,我要是被打了个二十比零,肯定难过死了。”
钟情想起了什么,笑得一脸幸灾乐祸:“就是就是,赛后胜方不是要和败方握手吗?我们小娅哥哥手都伸过去了,清嘉看都不看他一眼,转头走了。”
冷落的思绪也回到了小组赛结束的那天:“我走的时候还看到清嘉蹲在场馆外,哭得可伤心了。”
“天杀的,都怪宋时谨,”钟情语气浮夸,“我们清嘉宝宝这么好,你怎么下得去手的?”
训练室的灯光映在宋时谨眼底,落下一片斑驳碎影,一瞬间的静默后,说:“他哭了?”
冷落点点头。
那天比赛结束后,官方找他补拍一条采访视频,冷落就让队友先回俱乐部,自己晚点回去。
录完采访,场馆里的粉丝观众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往外走的时候,因为周围格外安静的缘故,冷落听到了隐约的抽泣声。
走近了,看到队服上祝清嘉的id,冷落的第一反应是觉得意外。
因为比赛刚结束的时候,祝清嘉还和身旁的队友聊天说笑,握手时微笑着对他说“good game”。
而此刻,周围的人流褪去,他孤身蹲在场馆外的台阶后,脑袋埋在膝间,整个人缩成一团,脊背都微微颤抖。
看起来怪可怜的。
冷落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想过去安慰他一下,但这个年纪的小男生自尊心总是很强,或许并不想让别人看到他如此这样狼狈的样子。
走开几步,本来想装作没看见,但是看了眼时间,场馆已经要关门了,犹豫再三,还是走了过去。
听到脚步声,祝清嘉仰起脸看他,眼眶红红的,泪水被风吹干,在脸颊两侧留下了淡淡的痕迹,开口的时候都带着哭腔:“冷队。”
思及此处,冷落又补充道:“我看他这么难过,就过去安慰了他几句,他还请我吃了宵夜呢,性格特别好一小孩。”
宋时谨重新垂眸看向手机,沉默两秒,才说:“这比分也不是我一个人打出来的。”
“看看这个冷酷绝情的男人,心里眼里都只有他的排位小星星和赛场数据!”钟情嚷嚷道。
知秋被他们吵得头疼:“你们还是好好想想,明天怎么别被对手二十比零吧。”
话音落下,九万刚好回到了训练室内。知秋问他:“怎么样?YU愿意借吗?”
“坏消息,那个替补这周家里有事,反正平时他也不上场,YU经理就放他回家了,现在已经在老家了。”
想念整个人都有点儿蔫:“人倒霉起来还真是喝凉水都塞牙。”
冷落不死心,又问:“那其他队的替补呢?”
九万愁得有点薅了一把自己本就不多的头发:“排名跟我们接近的那几支战队,巴不得我们明天接着输呢,怎么可能愿意借。”
钟情突发奇想:“清嘉不是每年都会参加深渊吗?我们不如直接把他骗来打职业,万老板去给他画个饼,就说我们秋季赛剑指冠军,深渊直接直邀,预选赛都不用打了!”
知秋把手里的笔记本卷了卷,敲在了钟情脑门上:“季后赛能不能进都不好说,还搁这剑指冠军,你把人家当傻子啊?”
冷落想了想:“不过清嘉的话或许真的可以,个人实力我是认可的,他今年深渊表现特别亮眼,可惜队友不太行。”
“不止你一个人这么想,”九万道,“据我所知,今年深渊结束,好多俱乐部都联系了他,但他都拒绝了,说对打职业不敢兴趣。”
钟情越想越觉得这个方法可行:“哎呀万老板再去问问呗,人的想法是会改变的!问问又没什么损失。”
冷落似乎也有些动摇:“我有清嘉的联系方式,怎么说?”
知秋最终无奈点头:“事已至此了,问问就问问吧。”
宋时谨出了会神,手机因为长时间没有操作,已经自动熄屏了。
训练室里,钟情和九万正因为该发微信还是直接打电话这件事吵得不可开交,几个人叽叽喳喳又闹作了一团。
有那么一个瞬间,宋时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说出口,只淡淡地自嘲一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