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快,就三十岁了。
凌晨那场雨持续到早上六点多就停了,地上却还有着不少的积水。
高若愚绕开小水洼,尽量没让裤子上被甩上泥点子,他心里想着江启臣匆匆离开时留下的那句话。
——今晚别出去。
他一个宅男,上班家里两点一线,工作忙得要死,朋友少得可怜,夜生活根本就不存在,他能去哪呢?
况且……
他翻出手机看了眼天气预报,不知道第几次证实了今晚压根就不会有雨。
天气预报是不是经常失误。
还是有可能下雨的吧?
高若愚叹了口气。
不下雨的话,那个鬼也肯定不来。
一个人的生日,还真是有点孤单。
一缕风吹过,带起的丝丝凉意渗透心底,高若愚没忍住打了个喷嚏,一抬眼,这才发现周边的环境变得有些陌生。
还是原来下班的那条路,可却寂静得吓人,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路灯变得朦朦胧胧了起来。
他越走越冷,在一个转角处,隐隐听见了什么声音,脚步一顿,有些疑惑又谨慎地贴近了绿化带,顺着声音的来源望去。
不远处两个身影对峙,一人一鬼。
鬼,即江启臣。
人,身着道袍,高若愚不认识。
他心里一惊,顿时所有看过的电影小说都涌上脑海,脑补江启臣这他妈不是要被僧人收了吧。
就在这时,隐隐约约的谈话声传来。
“生死簿岂是你说改就改?”
生死簿?
什么玩意儿?
高若愚还没反应过来,就听那道士一声冷哼,就将手里的黄符扔出,符咒带着肃杀之意破风而去。
他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一声惊呼差点破口而出。
只见,江启臣微微侧身,食指中指准确无误地夹住了仿佛蕴着千钧之力的符咒,他的黑发被风吹起,缓缓落下,手指一动,符咒瞬间四分五裂,纷纷扬扬地落到了地上。
他这才抬起眼睛,周身的冷意无端地让高若愚打了个激灵。
“地君答应过,那些杀孽由我一人承担,两魂五魄也好,三魂七魄也罢,若你们想要,拿去。”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直直地盯着面前的道士,不见半分退却。
“可若是出尔反尔,让他像上个轮回一样惨遭无妄之灾,即便魂飞魄散,我也要把冥府搅得地乱天翻。”
道士须发皆白,沉沉地看了他半晌,忽而闭上了眼睛,不过片刻,那双眼睛复又睁开,再开口时,已经是另一种音色,音调。
仿佛一个人短暂地借由他口传出某些信息。
“这最后一魂两魄若要弃了,你便只能存于幽冥,永世不得超生。他这一世靠你了,那下一世呢?”
江启臣微微俯身施了一礼。
“我愿自断轮回路,不求他此生大富大贵,只求平安顺遂。”
“顽固。”
寒风疾过,道士大梦初醒,额上汗珠细密,他看了眼江启臣,终是没忍住,在转身的时候问了一句:“璞玉化形,百年难遇,你若是好好跟着我修行,日后必成大道。为了一个人,值得吗?”
“值不值得,要问心。”
“孽缘……剥魂离魄,可是痛得很!”
这句话,就像一缕风,轻飘飘地从江启臣耳边擦过,没留下一点痕迹。
“高若愚,”江启臣的声音凉凉的。
高若愚一个激灵,蹭的一下转身就想跑,然而一转身便对上了江启臣的目光。
“看见了?”
高若愚磕磕巴巴:“看、看见了。”
见他没说话,高若愚鼓起勇气,问:“你说的那个‘他’,是谁啊?你是要为他剥魂离魄吗?璞玉化形,你是那块玉吗?你在找将军吗?找到他了吗?现在没下雨,你怎么能出现了呢?不下雨就不会困在那间屋子里了吗?”
他的问题就像竹筒倒豆子,一个接一个没完没了。
江启臣侧过身沉默不语,他越是这样,高若愚的问题就越多。
江启臣闭了闭眼,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呀……”
他有些犹豫地抬起手,似乎要触碰一下高若愚的脸颊,却在顿了一下后,从他肩头略过,小臂一用力,直接将人揽进了怀里,说了三个字:“下雨了。”
他的怀抱冰冰凉凉,冷得很。
高若愚比江启臣略高,愣住了半天没反应过来,等脸上感到凉凉的雨丝时,这才眨了眨眼,意识到了什么。
他的手臂箍得那么紧那么紧,就像生怕松开人就不见了似的,里面夹杂着另一种情愫,厚重,绵长,悠远,久久不散。
高若愚眨了半天眼睛,脑子里思绪纷纷杂杂,一个重点都抓不住,身体僵硬地抬起了胳膊,小心翼翼地回抱住了对方。
他有些难过,到底怎么做,才能让江启臣暖和些呢?
好像这个拥抱隔了很多年,耗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有这么短暂相处的一个机会似的。
可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江启臣的身体在发着颤。
那是一种,忍到极限后的颤。
“别动,”江启臣气息不稳,嗓音沙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