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琴,与你有婚约的是我,是我!他夺舍我,害我孤魂在外飘荡,要不是遇到好心且修为深厚的前辈,我早已魂飞魄散,他顶着我的脸,但谁知他是人是妖?!」
柏玄琴不耐烦到了极点,终于看向他,黑色的眼眸隐隐有血光流动,「本尊的道侣,不是你可以置喙的。」
见他魔血燥动,罗黎伊轻轻搭住他的肩,无声地提醒跟安抚,柏玄琴这才慢慢冷静下来,然后对原主视而不见。
罗黎伊觉得原主有点可怜,虽然是他抢了他的身体没错,但即便他不穿越到这具身驱,不管过上多久,柏玄琴都不可能对原主有兴趣,还会在他面前搞各种女人。但原主如今太过愤怒,看到罗黎伊搭着柏玄琴的肩,立刻将矛头对向他。
「妳这贱人,和你们尊上靠这么近,成何体统?怎么,都已经是亲信了还不够,还想着往床上爬吗?!」
贱女人罗黎伊:「……」他今天身份真多。他一边给柏玄琴输寒冰灵力,稳住他的心神,一边感慨。
慕竹雁听他口出狂言,立刻厉斥:「罗黎伊,慎言!还想去戒律堂罚跪吗?!」
罗黎伊心中微微一跳,反射性的觉得是他要受罚,又立刻回神,然后讶异地看着慕竹雁如此严厉,说真的,他在梦霄门的四年从未见过慕竹雁这么凶,但原主恐怕脾性不是很好,因口出狂言被罚去戒律堂,大概不是第一次。
能惹慕竹雁生气,真的厉害。
原主被慕竹雁严厉责骂,眼眶更红,但他没哭,只是瞪着慕竹雁,然后跑出去。
罗黎伊:「……」他看着原主跑出去,有些无奈。
慕竹雁这么好的人,就算只有四年,他都被慕竹雁照顾得很好,他不善言语,又不是很会疼人,有些笨拙,但是心真的很好,他若不小心惹了慕竹雁生气,总之就是先道歉,然后卖个萌。然后慕竹雁就会原谅他了。
但原主性子太傲了,连道歉都不道歉,亏他脑子聪明,人品却不是很好。
……他不会又惹青文冬生气吧?罗黎伊不自觉得担心起来,心疼着或许曾被自己小徒弟气得不吃饭,对着望月归朔湖生闷气的望月君。
江琴枫应该还好,只是不知道他与原主相处得好不好,或许挺不错的,毕竟他以前似乎就很常闹原主。
柏玄琴拍了拍他的手背,使他从未可知的幻想中回神,然后看到准备好的器具,沉默一瞬,自觉地上前。
慕竹雁从愤怒中缓过来,估计这人平时都不怎么生气,因此偶尔生气都不知道该怎么发火,见罗黎伊走出来,便向他拱手:「十分抱歉,我师弟他……经历复杂,因此脾性不好,我代他向您道歉。」
罗黎伊看他低头,平静无波内心突然觉得生气,慕竹雁,一个剑道天才,二十四岁就已修出剑心,在外救死扶伤,受了多少人尊敬,怎么现在这么卑微地替这个还没长大的臭小子道歉?
那个臭小子还跑出去了!
罗黎伊抿紧唇,他很想说,大师兄,你别这样,太委屈了,又不是你做错,可是猛然回神,他才想起自己是个冒牌货,根本与他们无关,顿时悲从中来,心如浮萍不知归处。他茫然着,只能给慕竹雁回礼。
柏玄琴从血印感知罗黎伊的难过,替他开口:「慕仙长,他并不介意,请您不要这样。」
慕竹雁便收了礼,罗黎伊这才直起身。
大厅中央摆了一个桌子,上面有毛笔跟守宫砂,还有一个水盆,罗黎伊便走到桌子前,柏玄琴道。
「此人确实为贞洁之身,这点本尊可以保证,若不是,本尊便亲自给你们赔罪。」
罗黎伊:「……」他感觉这个人在耍流氓,但是他没有证据。
他决定不听这些乱七八糟的话,拿起小只的毛笔,沾了鲜红的守宫砂,往自己手臂上点,朱砂在他手臂没有滑落,他稳住手臂,等守宫砂干。
柏玄琴就笑道:「看,此人确实贞洁。」
罗黎伊只当自己聋了,什么都没听到。等朱砂干了,接着他刺破指尖,让指尖血滴落在水盆中,血珠落入清水,缓缓散开,柏玄琴此时似笑非笑的开口:「再请看,此人竟然可以同时贞洁,又不贞洁。」
贞洁又不贞洁的罗黎伊没有说话,柏玄琴替他道:「我的道侣学识丰富,博览群书。他告诉我,女人落红,并非人人都有,每一百人中有三十人到三十五人左右,本来就不会有,在看这两个测试方式,同时使用,竟可以使人同时有贞洁及不贞洁的状态,两位,不觉得有趣吗?」
秦家母子是彻底说不出话了,他们瑟瑟发抖,恐惧地看着柏玄琴。
柏玄琴站起身,缓缓走到他们身前,垂眸看着他们,似笑非笑的嘴角使琴家母子无比害怕,「薛庭芳贞不贞洁,本尊无从得知,但你们单凭此法,做出判断,辱她名声,本尊觉得并不好。」
罗黎伊将手臂上的守宫砂擦掉,只留下淡淡红痕,柏玄琴收起嘴角若有似无的笑,冷声道:「只听你们的,不准确,秦亘云呢,让他出来见本尊。」
小儿子气若游丝,颤抖的声音口吃,「大大大……大哥,半半半年前,就死了。」
秦家老母此时承受不住,大哭起来,「我的儿啊……我可怜的儿啊!!!」
年迈的老者大哭,眼泪堆积在皱褶,满了又流下,确实无比难看,若普通的老人这样哭,大概会使人心痛,但秦家作恶太多,薛庭芳是他们招惹的祸患,却拖这么多人下水,陪他们死,这罪孽恐怕难以清算。
慕竹雁惊觉不对,立刻问:「秦家只剩你们了吗?」
小儿子抹着眼泪,胡乱点头。
慕竹雁脸色凝重起来,秦家分明位于城镇最繁荣处,整个城镇又有仙家阵法,照理来说他们应当无事,但半年前秦亘雪就死了,整个秦家只剩小儿子跟老太太,那就表示薛庭芳的怨念很深,都可以咒死活人了。
这样不行,若她怨念失控,诅咒这城镇的所有人都去死,那就真的无法收拾了。
事情与他们最先预测的有出入,而秦家也遭到了他们该有的报应,柏玄琴与罗黎伊两人便都先行离开,打算立刻前往魔界,先找到薛庭芳再说。
鬼魔的凶煞程度太过危险,几乎离大鬼只有一步之差,不同于之前那些粗糙烂制的大鬼,薛庭芳本身是魔族,又以极凶险的怨煞之身修练到化神,但凡她境界再往上或是怨气在深些,恐怕这世上除了柏玄琴外就无人可以对付。
但在他们离开前,慕竹雁却追了过来,喊住柏玄琴。
听到慕竹雁的声音,柏玄琴停了下来,转身向他行礼,罗黎伊却没转身,只是微微侧身。
慕竹雁一直都没认出罗黎伊,所以是对柏玄琴道:「白乐那孩子……是不是在你那边?」
柏玄琴听到这个称呼,知道慕竹雁其实也很难面对自己疼了快十年的孩子,却是个冒牌货的事,但见他如此关心,便也回道:「仙君神识重创 ,蓉英君也束手无策,但仍有告诉我疗伤之法。」
慕竹雁听到,愣了神,又紧接着问:「需要什么药材?我去找。」
柏玄琴没有正面回应,而是说:「等他与我正式拜堂成亲,宣告三界,自然就会好。」
慕竹雁听了,很困惑,似乎一时不明白为什么成亲可以使他伤势好起来,但在世间行走这么久,或多或少都是会听过双修或炉鼎等词汇的,若要有效的修复神识的伤势,恐怕就是双修,而且是柏玄琴给他当炉鼎。
「……他同意了吗?」
柏玄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慕竹雁的反应。
慕竹雁看他神色平淡,仿佛这只是件小事,有些着急,「你……他不懂这些,不能骗他。」
「慕师兄,你这么担心仙君是为什么?你们的小师弟不是回来了吗?」
柏玄琴说的轻浅,罗黎伊却心中微微一颤,只听慕竹雁沉默许久,才疲惫的叹着气道:「总归都是我养的孩子。况且他心也是好的,既未加害过我们,便……算了。」
柏玄秦看慕竹雁如此,也就不吊着他,而是据实以告:「仙君单纯,我亦舍不得欺负他,我会等他同意,或是伤势恶化。」
在斗笠之下,罗黎伊有些不自在的抿了抿唇,平心而论,他是喜欢柏玄琴的,只是他的心情很复杂,心中亏欠挥之不去,也不想委屈了柏玄琴。现在又听到慕竹雁这番话,原来大师兄并未厌弃他,仅仅如此,他便觉得心中酸涩难耐。
慕竹雁看柏玄秦做出保证,提着的心才微微放下。而后慕竹雁向他们告别,然后前去找驻扎在这里的门派商讨鬼魔一事。
城镇仍旧萧瑟,但是城门处乃至于城墙之上都聚集满修仙者,他们本想避开城门出去,但是靠近城墙,却看见魔族方向竟已经是怨气冲天,怨云蔽日,除此之外 ,半空之中竟然有裂缝存在,漆黑扭曲的裂痕就这样突兀的在天空之中,裂缝微微颤抖,仿佛快要撕裂,却因为不知名的因素,而还无法撕开。
城墙上的修士们如此躁动,恐怕里面是恐惧居多,罗黎伊看见虚噬界再次出现,瞳孔微微瑟缩,反射性的就拉住柏玄秦琴,阻止他前进。
柏玄琴回头看他,罗黎伊平时神色本就冷漠,如今斗笠之下的表情却更加森寒,几乎是瞪着那条天空中的裂缝。
「不怕,那里于我而言并不陌生。」
罗黎伊听了,心跳几乎停了一拍,他缓慢的将视线移到柏玄琴身上。
他知道柏玄琴以为他担忧的是虚噬界会影响他的心神,但罗黎伊并不只担心这个。
虚噬界在原著中确实不只出现一次,但是不应该是在这个时候。
罗黎伊感觉心底慌的没底,很是手足无措,乱套了,都乱套了。
命运也好,未来也好,已经超出他可以掌握的范围了。
柏玄琴牵住他的手,温热厚实的掌心将他终年冰寒的手指护在掌心,他温声道:「我们低调些出去,你还可以吗?」
罗黎伊站立在原地,反手拉住不让他走,直勾勾的看着他,哑声道:「不可以,你留在此处,我去。」
柏玄琴听闻,靠近他身前微微倾下身,黑色的眼眸始终注视着他,仿佛想将他锁在这方寸之地,但他无比克制,黑眸中不断有血色窜过,偏偏又死命压抑**,只是抬起手一点点摩娑他的脸侧。
「不行,我不会让你自己去。」
罗黎伊对上这炙热真切却**满盛的双眸,微微垂下眼帘,而后抬眼,清冷平静的看着他的眼睛,一刻也不眨,抬起手,在他眼前轻弹手指。
摩娑他脸侧的手缓缓垂落。
罗黎伊靠近他的耳畔,用平稳而安定的语调向他低语:「去藏起来。」
柏玄琴慢慢直起身,然后隐藏起自己的身影,连罗黎伊都不知道去了哪里。确认没有任何气息,催眠也要段时间才能解开,他飞身而上,越过城墙与城门,在瞬息之间到达人魔交界。
催眠执行有许多严苛的条件,绝不是像影视节目那样轻易就可以达成,是一项非常难操作的技术,但一则他神识敏锐又有如今境界,可以轻易与他人意识共鸣,二则柏玄琴无比信任他,这本是催眠中最难的门槛,但在柏玄琴身上却根本不算什么。
但他又一次占着柏玄琴信任他,而违背他的意志。罗黎伊双脚落地,只觉得心里痛苦,但无情道运转后,这份痛苦又仿佛被深藏起来,使他可以冷静且平静的观察情势。
催眠对于意志坚定的人效用不长,而柏玄琴更是意志非凡的人,他得在他醒来前解决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