获胜的柏玄琴就在众魔将的目送下,带着罗黎伊前往西北交界。一开始柏玄琴想拿法器出来搭乘,但是被他阻止,也没多远,御剑不过半日的时间,就算不能一步千里,一个化神一个陆地神仙,搭法器怎么看都不像话 。
半日时间,太阳从血红转变为明亮,已从中天位置下移,快要到的时候两人都收敛气息,柏玄琴更是收起所有魔族特征,他本来就有半身人血,此时一 看,倒是与他仍在梦霄门时的样子一样,只是那时他穿的是朴素干净的白衣,如今换成了低调素净的黑衣。
在接近战争地带时,两人都落了地,同时将身上的衣料换成朴素一点的样式,罗黎伊原本不想换,因为说白了,他身上没有其他替换衣物,反正捏个法诀衣服就能干净,有什么好洗,但柏玄琴一听他这样说,脸色深沉,只一个眼神,罗黎伊就知道这人毛病又犯了。
不准他披头散发,不准他随便拿东西绑头发,不准只穿一件单衣就出门,如今看他懒得换衣服,他就额角一跳,感觉又要犯病。
罗黎伊并不想在这里让他在这里化身老妈子,于是自觉得在自己的储物空间翻来翻去,年少时有丢几件衣服在里头,总是会有的,但柏玄琴阻止了他。
「不用翻,就算有,你也穿不下。」
罗黎伊翻找的动作停下,「……你又知道。」
柏玄琴不想跟他废话,拿了一套白衣给他,道:「去换。」
他一看他手中衣物,就认出这是柏玄琴以前穿的,他沉默会儿,没有说什么,接过了就去换衣服。
两人换完衣服,就进了人族领地,鬼魔一事当然要查,但是鬼魔会疯了似的不断杀人,却不杀魔,鬼魔如何成鬼就很值得探讨,而她执着杀人,恐怕与人族脱不了关系。
他们潜入人族领地后,进了城,这座城不大,但小有规模,只是街头萧瑟,到处都是杀伐征战之气,毕竟是在边关,原本应当是有很多人族及魔族来往,但如今只有寥寥几间店还有开着,且都生意萧条,往来行走的多为修士,门派不一,从旁经过,还能隐约听到损失多少,接下来不知如何等话。
罗黎伊的脸在三界算得上有名,于是他带了斗笠遮挡脸,他们找了一间还算干净的酒肆进去,天已傍晚,通常这时酒肆饭馆等应该要十分热闹,但此时酒肆中却只有少少几人,还都是修仙者,想来是偷闲片刻,过来喝酒,顺便讨论如今情况。
他们进门,小二有些无精打采,看得出有些畏惧这些修仙者,但看得出他们两人也是有些修为,于是小心地问:「两位大爷,想喝些什么?」
罗黎伊对酒不懂,柏玄琴却道:「要不烈的,有吗?」
小二搓着手,谨慎小心地向他们道:「有的有的,不烈的酒有桃花饮,此采春日最娇嫩的桃花,用特殊工法酿制,酒味不重,也不醉人,喝 了只有微醺之感;也有梅花酿,此酒用寒冬之日最盛的梅花所酿,入口时会有清冷梅香飘缈而来,口味清甜,也是只有微醺之感。」
罗黎伊便道:「那便要梅花酿。」
「好咧。」
小二招呼两人入座,然后去端酒,他们坐在角落,但两人耳清目明,就算远,也能听清他们的话。
只听其中一人道:「好不容易偷闲出来,终于喝到了酒,这里的酒虽好,但我还觉得清水镇的醉仙人好,够劲!」
另一人就道:「林兄你别抱怨,魔族攻打人族,是件大事,死伤无数,总要我们救死扶伤。」
坐在他们两人对面的饮下杯中酒,重重放下杯子,咒骂一声:「那该死的女鬼!纵使有多深的怨,也该去找秦家,是秦家对不起她,与这 座城,乃至与人界有什么关?!」
嗜酒的那位听了,急忙嘘他,「李兄你──你小声些,纵使秦家有万分不对,那女鬼也杀了太多人,你们没看到吗?不久前已有天劫雷云聚集,那女鬼想必不得善终!」
罗黎伊正听得专心,拿了茶杯要喝水,小二这时端了酒来,他过来时也听见了那桌修仙者的谈话,也小声与他们道:「二位是路过此地的吧?这边疆与魔界的打斗,唉呦呦,都持续一年了,很多人受不了,都搬走啦!」
柏玄琴给他一点碎银,小二顿时眉开眼笑,将碎银收好,他问:「其他人搬走了,你怎么不搬?」
小二就哀声叹气,「唉呦老爷,不是我不想搬──是搬不了啊!您看,我呢,全身家都在这儿,离了这里,半辈子的心血就全没了,舍不得啊。 」
罗黎伊收回注意力,倒了酒给柏玄琴,自己倒一点浅尝,然后问:「我们初来乍到,不懂这里为何如此。刚刚听他们说秦家与那女鬼,这其中有什么事吗 ?」
小二立刻左顾右盼,然后,竟然坐了下来,跟他们嗑瓜子。
柏玄琴见小二如此热情,微微挑眉。
罗黎伊倒是很理解,毕竟真的没什么客人,这里的修仙者又各个杀气腾腾,吓死一般老百姓,他们两人大约是难得一见的温和,才让孤单的小二话闸子打开。
小二开始跟他们说八卦。
秦家是个商户,虽然不是非常有钱,但也算是大户人家,与女鬼有关的是秦家大公子叫秦亘云,那女鬼是魔界边境小村的,叫薛婷芳,一人一魔是在秦亘云到魔界经商时相遇,两人都年轻,又十分何得来,一次相遇就让两人看对眼,奈何秦亘云停留时间不长,都是只有一个月就要走,一走通常又要一年,但谁知这样的分离根本不影响两人感情,每年一个月的相遇,竟让他们产生了浓厚的情感,甚至论及婚嫁。
后来,薛婷芳也真的嫁了秦亘云,成了秦家的大媳妇,但是啊……
小二说到这,神色紧张地到处看了看,然后压低声音,极微小声地道:「夫家一向看重娶来的女子贞洁,只是二位可知,夫家都是如何得知的吗?」
柏玄琴还是人的时候,只管修炼,修炼到一定程度就下山济世,他大概率是不知道,毕竟修仙者不管这些虚的,但罗黎伊前世是看过电视跟网路的狗血剧,耳濡目染,是晓得的。
「一般都是初夜落红,有些地方会点守宫砂,听说也有指尖血入水不散,方为贞洁的说法。」
柏玄琴抬眼看他,目光无比审视,罗黎伊只当没看到,连小二都惊叹于他的见识多广,赞叹道:「这位公子倒是清楚得很,秦家正是用了这三种方式,想验薛婷芳贞洁,但……二位知道的。」
小二摇头,答案不言而喻,柏玄琴微微蹙眉,「简直荒唐。」
「女子于男人而言不过财产,为确保财产完整,才有这些测验方法。」罗黎伊语调冰冷,杯子轻叩桌面。 「荒唐至极。」
罗黎伊语调太冷,眼神冰寒如万年雪山之冰霜,小二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柏玄琴则是轻轻拍他手背,安抚他的心神。
罗黎伊很快的冷静,柏玄琴又给小二塞了点碎银,接受到打赏的小二立刻满血复活,继续说话。
薛婷芳被验出不是贞洁之身,夫家便在初夜后的第一天将她休妻,并赶出秦家,秦亘云自然不信,便与薛婷芳一起离开秦家。人族不能在魔界长住,因此两人在郊外住下,原本两人也甜甜蜜蜜,据说都有了孩子,但后来,秦家老母急病,秦家的人匆匆找到小俩口,告诉秦亘云秦家主母要死,薛婷芳虽然被苛待,但是也十分心急,便让秦亘云赶紧回家。
谁知秦亘云一走,便再也没有消息。薛婷芳就每日都在家门守望,一日过了一日,在等待中,城中热闹几日又安静下来,在这期间薛婷芳也很有耐心,肚子一日日的大,她也一日日的等,好不容易等来了人,却不是秦亘云,而是他家的几个兄弟。
那几个秦家的兄弟,对着薛婷芳拳打脚踢,又是咒骂连连,说她是魔族,都是因为与她成婚,才害得他们老母生病,又拐走大哥心神,说她就是来祸害他们秦家,所幸大哥已经清醒,与另外一位门当户对的小姐另结良缘,给他们老母冲喜,妳这不干净的丧门星,别再指望进我们秦家大门,快滚回魔界吧!
薛婷芳一听,想起一段时间前城里确实无比热闹,加之秦亘云确实已有半年未归,她心痛如绞,只想去找秦亘云确认是否真有此事,但秦家那几个看她还想进城,又对她拳打脚踢,本来这薛婷芳就有孕在身,这几下竟然害她小产。
秦家的几个兄弟见薛婷芳流出大量的血,便吓得逃了,后来薛婷芳虽生了孩子,孩子却极为虚弱,她也很虚弱,养了几日,孩子还是死了。在这之后,薛婷芳回了魔界,再过一段时间,她化为女鬼,来找秦家复仇,与驻守此地的仙门打起来,然后就成了他们看到的样子。
罗黎伊听了,虽心中无波,却觉得此事太过惨烈,便冷声道:「那么那女鬼如此,也情有可原。」
另外一桌的修仙者听了,立刻拍桌起身,对罗黎伊道:「这位道友,你这话莫不是在说,这城中死的人,乃至于仙家死的人,都是活该吗?」
小二见他们吵起来,立刻就溜了,罗黎伊进了酒肆,也没有拿下斗笠,两人都是一身布衣,也只让他们以为是哪方游士,只见罗黎伊放下手中酒杯,微微侧身。
「道友误会,女鬼屠戮无辜之人是一回事,但女鬼有冤,又是一回事,不可相提并论。」
那人就呸了声,「你莫要听人胡说!她是魔族,岂是会那么轻易的受委屈,即便她真的被赶出秦家,普通凡人的拳脚,怎么可能让她小产 ,她如何死的,我是不晓得,但不可能是秦家之人的手笔!」
小二躲在柜台,瑟缩着不敢出声,罗黎伊只道:「为何不会?难道人族都修仙吗?人族有凡人,魔族当然也有。」
那人见争不过,抬手就翻了桌子,与他同行的人纷纷起身阻止他,罗黎伊不想管这脾气暴躁的人,与柏玄琴一同起身,留下酒钱,然后步出酒肆。
「站住!你们二人太诡异了,喝酒还戴着斗笠,有什么不敢见人的?!」
与他同行的人劝:「李兄,莫要节外生枝,莫节外生枝!我们是出来偷喝酒的,被门派知道是得领罚的!」
「你──你放手!领罚便领,我有什么好怕的?!」
罗黎伊原本心情不是很好,但听了里头的咆哮,却想起了以前不想修炼,总是被罚去戒律堂罚跪的事,又觉得里面的人还挺有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