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菜鸡如何救赎世界的自我修养 第144章 第 144 章

与忍涞互通仙音之后，洛鸢情不自禁的掂了掂手里的芝月糖，神族大多辟谷，但却不忌仙草仙露，这糕点是由其为原材料所制得，神族偶会品尝一些。原主身体不好，更无口腹之欲，自然不知买些什么好。所以在集市逛了一圈，她几乎品了遍才买下这芝月糖，不外乎其有一种莫名的纯净之力涌入心脉。

至于口味么，甜丝丝的又很绵实，尤其还泛着一股说不上来的花蜜香。

最主要的是，这东西风靡于九天之南，也就是神帝所护持的范围之内，与战神仙府的位置相去甚远，洛鸢猜测，顾清或许不曾尝过。

是了，这东西，就是她买来哄小孩的。

“洛水，这里！”不远处传来呼喊，打断了洛鸢沉思的身影。

这仙府不绕，但或许是怕洛鸢轻易不能寻得，忍涞一早便将顾清带到了前面，此刻正在曲水亭里坐着，洛鸢不肖拐了个弯，便直直撞入他们的视线。

淌水迈步，虽有意保持人设，那闪烁的视线还是控制不住的打量顾清的身影。

虽年幼，那模子却有了几分成年顾清的样子。粉雕玉琢的脸蛋，像是被精心篆刻而成，眉眼间透着与生俱来的矜贵。澄澈的眼眸中，闪烁着未名的光彩。周身散发着一种空灵的气息，仿佛世间万物的喧嚣都与他无关，只静静站在那里，便自成一方天地。

可抛却这一切而言，洛鸢却蓦得感受到了极致的悲。从一个小孩身上，能汲取到的最多的死寂。

幼年失亲，纵使这是洛鸢从不知道的过往，也在此刻感同身受一般抽动着她的心。她的笑容愈发苦涩，看向顾清的视线，却不敢轻易的泄露一丝的同情。

或许是这视线太过炽热，已经木然呆滞了许久的顾清，总算眨了眨他那干涩红肿的眼，他缓缓抬头，涣散的瞳孔里倒影出了一个眷眷不舍的人影。

他们，认识吗？

为什么自己会在一个全然陌生的人脸上，看出不同于同情，关怀的任何一种情感，却叫他无法移开视线。

小小的顾清，此刻还不明白。

但白日里听忍涞告诉自己要被人带走后，除了一如既往的浑噩，他心头，其实涌过一丝抗拒。可那抗拒太小，小到很快又被悲伤淹没。

当洛鸢牵过他的手带他走出这个已经生活了几百年的家，顾清的心里其实只有逆来顺受的麻木，以及无从搁置的哀恸。他的大脑已经无法思考此刻身在何处，接下来又会去往何方。

他只是一味顺从，他只有顺从的力气了……

可很快，他感觉到眼前人轻轻跪下，却重重将他拥入怀里。滚烫的泪水蹭过顾清的脸颊，叫他不知所措。揭开他一直隐忍的悲痛，有另一人比他更快流泪。

“小神君，我希望你快乐。”她说，孱弱多病的身躯却散发出骇人的温度，一点点融化着顾清的抵触。

好奇怪的神。顾清心想。

可出于神的仁慈，纵使自己已然沉溺过去，但他还是轻轻拍起洛鸢的背，似在安慰。或许是他心里清楚，洛鸢的泪，是为自己流的。

这便是神明……

不愿离家的心情在一瞬间爆发，顾清的所有情绪好像被打开了一个闸口，他控制不住的喘息，在没有意识的时刻，泪如泉涌。

他为什么又哭了，顾清不清楚，只囫囵将他那小小的身躯在洛鸢怀里埋的更紧，紧到不想有人看透他的脆弱。

糟糕的一场相见，最后由洛鸢抱着小顾清回去结尾。哭累了就睡，似乎是所有孩子的本性，没来及打开的糖袋，在顾清沉睡后，洛鸢小心翼翼的塞了颗在他嘴里终结。那紧皱的眉头在这颗糖丸化开之后，似乎也有了缓和的迹象。

明明心中很抵抗离开家，离开忍涞。可神的本能却无法使他对一个好心收留他的陌生人，恶语相向。

洛水身子不好，为了养伤，所以选择府址时，特意挑了个远离神迹而又环境静谧的地方。青莲山便符合她的心意，好巧不巧，山间还有一条小溪唤洛水，潺潺流过。洛水几乎不假思索，便将此处开辟了个院子。屋后是一片竹林，高大翠青，既不遮阳，也能挡风，洛水闲来无事，会砍伐一二为家里添置些物件。好比如洛水平日里最爱躺的那藤椅，便来自它。

以神力盖造，院子虽小，却不失清雅。院中一应物件，都被洛鸢出门之前收拾的整齐别致。踏上门前几阶石阶，洛鸢迈入院中，将沉睡着的顾清小心翼翼的放入临时为他收拾的小屋，她便轻手轻脚的出了门。

天光流转，日夜更替。

屈服于自己这具孱弱的身体，每到饭点，洛鸢都会老老实实的熬药服用，但现在想着接了顾清来，她便又多了项做饭的任务。都是些神族独有的食材，对身体的恢复很有些帮助。

将一切收拾妥帖，夜悄然而至。小心翼翼的推开小屋的门，洛鸢想着叫顾清起来用些药膳，却只听他梦中呓语。

俯身靠近，直觉一般，她轻轻将手背贴上他的额头，却只感灼热。

“发烧了。”

神竟也会发烧。

洛鸢站直了身子，眼眸幽暗，焦急之色缓缓流淌，一时间竟有些束手无策。

“宿主请注意，任务提示发放，要为顾清渡神力，才可以恢复。”系统的提示来得如此及时。

语毕，她无甚犹豫，不假思索的托住他那蜷缩一团的小小身躯，将原主的神力以一种温和的方式送入顾清的体内。

许是被这灼热折磨，当身边传来丝丝镇静的凉意，顾清本能的贴上了洛鸢的怀抱，祈求片刻安宁。

“要渡多少？”并不在意神力的流逝，洛鸢却有些担心顾清是否能承受。

“宿主抬眼，有进度条的。”

顺着指示看去，洛鸢挑了挑眉，只道“今夜怕是不能睡了”，没有抱怨。而屋外，那原本冒着腾腾热气的丰盛饭菜，在夜风里，凝成难以下咽的残羹冷炙。

旭日初升，顾清的体温，方才恢复了稳定。

洛鸢拖着早已酸麻的腿，踉跄的走出门外。

直到走至一个不会吵到顾清的地方，她那哽在喉口的鲜血，才痛快的吐了干净。

原主的这具身体，真是弱的可以。

“别小瞧了，宿主。洛水可是九天上实力颇为强悍的一位神明！”系统有些激动的为洛水发声。

洛鸢不可置否，她没试过这具身体的武力值，只感觉其异常的虚弱，那强大的神力躁动不安的萦绕识海，洛鸢觉得，这神力对于洛水来说，未必是加持，更像催命符。

“顾清怎么突然发烧。”并不在意原主，洛鸢很快转移了话题，开始问起系统有关顾清的事。

“其实不是发烧，宿主。”系统斩钉截铁。“各族的身体并不一样，所以病症也不能一概而论。说起来，其实是体内力量紊乱导致的身体排斥反应。”

“力量紊乱？”洛鸢不明白。

说顾清忧思过度，才导致生病的她信。力量紊乱是什么意思，他不过一个几百岁的神族幼子。

“宿主不用多想，按照指示行动即可。”系统答到，不再多言。

洛鸢没了追问的心思，“那是否需要再找位医师看看？”

“不必麻烦了，宿主，你已然将顾清医好，即便请位医师来，也是一样的步骤，而且实力不如洛水，治愈的过程亦大打折扣。”

听此，洛鸢放心了些，转身为顾清熬起仙草粥。

可直到午时，顾清方才悠悠转醒。病体初愈，连记忆也是断断续续的。他迷蒙的坐起身子，只记得夜里燥热，一直有个凉凉的东西熨贴他的额头。

是什么呢？他还有些懵。

“醒了？起来用些粥吧。”许是直觉，刚迈步此处，顾清便醒了。洛水推开屋门，那山间清凉的风随之簌簌灌入，吹散这一室的闷热。来人一身云纹白衣，纹理细腻的如春日湖面泛起的涟漪。裙子下摆层层叠叠，宛如流淌的瀑布，每一层都轻薄的如同茶艺上面绣着繁复的符文，散发着神秘的光芒。明明处处透着精巧，却看着素净。

可顾清不懂这些，他最先看见的，还是她那慈爱的面目，虽有些苍白，却满心关切，站在几步之外，阳光斜落在她那纤长的睫羽，扑朔扑朔的送来丝丝笑意。

话说着，她又皱眉捂唇，清清浅浅的咳了两声。

顾清没说话，记忆却在反复重映眼前人的身份。

忍涞说，她有事不能照顾自己，所以神帝派了位神君来照看他几日。

顾清眸色懵懂的望着她，恍恍惚惚的回忆起昨夜，那个温柔舒服的怀抱。

他略略少了些防备。

没有在意顾清的态度，洛鸢温柔的将他抱出院子，放在她单独为他新添置的那把竹椅之上。顾清别扭的要下来，洛鸢也没拘着他，只叮嘱着要小心些便为他舀粥。

这东西很新奇，沿袭父母的习惯，其实顾清一直辟谷，可出于礼貌，他没有违逆洛鸢的意思，带着些许紧张，他一口一口吞下那已经被洛水搅得温温的粥，却恍然有种温润的力量涌入身体。

是仙草的作用。

“真乖！”看着被顾清消灭殆尽的粥，洛水总有种欣慰的感觉，她轻摸了摸顾清的头，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将芝月糖塞入他掌心。

“吃糖。”她笑着起了身去熬煎汤药，丝毫没有在意顾清不经意的疏离。

顾清呆呆的看着她的背影，一时没了反应，等到再回神，那颗芝月糖已经被他裹挟在唇齿间。

他怎么……顾清有些羞恼的红了脸。

却在下一刻感受到了这糖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