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勃朗光下的她 第13章 照片

乔芳束对篮球的规则不了解，所以她不知道现在场上球员之间产生的身体碰撞是否是正常。在球鞋摩擦着地板的吱吱声中，全场的氛围在一次次进球中被点燃到最沸腾的点。

场上最耀眼的人无疑是孙醒禾。

他在里面身形显得最瘦弱，但他运球、传球、投篮的动作都无比熟练流畅，到后来，每到球被传到他的手中，全场的观众都会小小的欢呼一下，若是孙醒禾能投中球，那欢呼和呐喊就如潮水一般涌来。

乔芳束曾经在散步的时候听见街边商铺里的电视传出一句形容词，故事的主角她已经忘了，但那句话还是深深地被她印在脑子里——这场比赛已经被他掌控了。

而孙醒禾，现在也掌控了这场篮球比赛。

比分拉得很紧，乔芳束也在现场的氛围影响下开始紧张了起来。

场上出现了让人震惊的一幕，居然有两个蓝衣球员在防守孙醒禾。这意味着，孙醒禾所在的红队有一人是无人防守的状态——蓝方的人认为此刻防守住孙醒禾，阻止他的手接触到球才是更重要的事。

一个沉重的荣耀。

孙醒禾的手撑着膝盖喘气，大颗的汗珠沿着他脸庞的骨骼滑到下巴尖儿，然后一滴一滴地湿润了地面。

乔芳束看得眉头紧皱。

孙醒禾的体力已经算是很好的了，可要突破两个人的防守对他来说还是太累了，他身上的汗流得是之前的两倍多。

乔芳束的手不由得纠结在一起。

上半场终于结束了，孙醒禾所在的队伍以1分险胜。

休息时间，孙醒禾从场上下来后就用毛巾将自己身上的汗全擦了一遍，然后将毛巾搭在脑袋上就地坐下休息。

他的队友们站在附近庆祝上半场的胜利，看起来只有孙醒禾的体力消耗过大，他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乔芳束的眉头紧锁着，一直关注着孙醒禾的状态。

坐在她旁边的一个约莫二十多岁的小姐姐向她搭话：“你和红球衣10号认识吗？”

乔芳束回过头去，对她点了下头。

“我看了这么多场比赛，还是第一次在现实中看到他这么有天赋的篮球生呢。”女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吐了下舌头，“当然，漫画里的人物比他厉害多了。”

乔芳束没听明白，陪着笑了两下后就转过头去。

“对了，你带了相机都不拍照吗？”

乔芳束看向自己膝盖上连镜头盖都没打开的相机，惊呼一声：“糟了忘记了，他下场后一定要跟我闹。”

于是，乔芳束举起相机临时抱佛脚地怼着孙醒禾拍，快门声就没停过——只可惜下半场还没开始，镜头里只能看见一个头上搭着毛巾的背影。

没正脸我怎么交差啊。

转头。

转头。

乔芳束在心里默默念着转头的咒语，然后，奇迹在这个时候发生了。

仿佛咒语真的显灵了一样，那个毛巾头慢慢将脸转了过来。

对上他湿漉漉如同小鹿一般清澈的眼睛后，乔芳束呆呆地将相机从自己的脸上移开。孙醒禾扯下搭在头上的毛巾，对着乔芳束嘴唇动了两下。

可惜在他转头脸露出的那一刻，观众席上就爆发出阵阵的呐喊声。

乔芳束没听见他的话也没读懂他的嘴型，便摊开手做了一个疑惑的动作。孙醒禾的嘴角向上勾了一下，然后将头转了过去抓着毛巾擦自己手臂上的汗。

“天呐……”

坐在乔芳束身边的那位小姐姐缓缓地张口：

“他刚才在对你说‘我帅吧‘——天呐，这是什么在女朋友面前臭屁的小男孩啊！”

乔芳束干笑了几声，安慰自己，一面之缘一面之缘，还是不要越解释越乱好了。她低头去看自己刚才拍的照片。

白毛巾头、白毛巾头、白毛巾头……盖着白毛巾的黑色猕猴桃头……

乔芳束被自己冒出的这个想法逗笑，然后一张照片在这时映入了她的眼帘。

孙醒禾的半张侧脸出现在屏幕上，眼神还有点从刚才场上带下来的锐利气势，这本是一张盛气凌人的脸。

可眼睛的主人目光落在镜头的方向，嘴角偏偏往上翘起了一个小弧度。镜头将他嘴边那几窝浅浅的梨涡拍得格外清晰。

正是这几个浅梨涡将他眼中的锐气削减了不少。

但更让乔芳束感慨巧合的是，在孙醒禾的背景中正巧是他的名字。

孙醒禾——有人用平板屏幕打出了他的名字，然后又正好作为背景被乔芳束拍入相机镜头中。

乔芳束的心砰砰的跳，似乎是血液的流速太快了让她感觉自己的脸也有点烧起来了。她深吸了几口气去找那位手拿平板的观众。

原来那人并非只是打出了孙醒禾一人的名字，而是将红方队员的名字都打了出来在平板屏幕上滚动。

真巧啊。

乔芳束看着相机屏幕上放大的孙醒禾的脸，和他身后的名字。

她忽然想起从八班读书角看到的一本书，里面有句话倒是很符合现在的场景——世人皆唤你名！

比赛结束后，孙醒禾和其他球员们在场上合影。

乔芳束脖子上挂着相机站在观众外面等孙醒禾。一阵起哄声将她吸引回头——孙醒禾在一众嬉笑的背景中朝着她跑来，乔芳束的心脏像是被一个小人撞了一下。

是啊，任何人见到这样的孙醒禾都会心动的。他们喜欢他就像喜欢美好、世间值得的欢喜、向往的人。

“我们回去吧。”

孙醒禾对她说。

乔芳束的反应慢了一点，为了不让孙醒禾看出不对劲儿，她转口说道：“回去前先吃一个冰淇淋吧。”

孙醒禾疑惑地歪了一下头。

乔芳束笑盈盈地指着观众席上的一个小孩：“刚才我看他吃的时候就想吃了，可是我走了的话位置就要被人占走了——我不是还身兼了帮你拍照的重任吗？”

孙醒禾也笑了起来，他的心情很好的样子：“好啊，吃一个冰淇淋再回去。”

……

乔芳束简直就要受不了孙醒禾了。

现在，只要她的目光中出现孙醒禾身影就会生理反应般地翻起一个白眼。

这个家伙要不要这么炫耀啊！不就是买了一双新鞋吗？

这双球鞋在乔芳束看来不就是品牌的logo大了点，颜色好看了点，和其他鞋子也没什么两样啊。

可惜和乔芳束抱有同样观点的人只有严慧一人，其他男生，就连看起来沉稳的江钦畅在看到孙醒禾脚上的那双鞋后都露出了艳羡的眼神。

乔芳束：“这样的天气他穿那双鞋不觉得热吗？”

严慧：“也许别人羡慕的目光对他而言是最好的降温吧。”

洄岚一中有一片生物园，里面种满了各班学生一起种下的植物。

往年都是选些和时节的花草来种，比如月季、百合、向日葵这样好养活又好看的花儿。直到不知道那一年，出了一个奇葩的班级，在他们班所属的那块地上种上了土豆和玉米。

其他班级看着他们班各自收获的胖嘟嘟的土豆和玉米眼馋到不行，越看自己地里的花越嫌弃。从此以后，每当有学弟学妹们来问种什么好养活时，都会得到一个大同小异的回答：

先别管好不好养活，提前统一一下班上人的口味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于是生物园变成了菜园。

据说有一次市教育局的人下来，校领导们正陪着他们在学校里视察呢。路过生物园的时候，一股天然的农家肥味道飘过来，臭得校领导们脸都绿了。

市教育局的人哈哈大笑说洄岚一中还挺重视学生的劳动素质教育啊哈哈哈……那天送走市教育局的人后，校领导们钻进生物园一块地一块地查过去，责令施了农家肥的班级赶紧停手。

到乔芳束这一届的时候，生物园已经不允许种菜了。

八班选的植物是酢浆草，一种长得茂盛又不费心的植物，据卖种子的老板所说——只要给它块地，它就能给你长出片草地！

草地确实是长起来了，就是长的范围大了点。

八班省下了照看植物的心力，却比别的班多了一个除草的任务。

除草的工作是两两一组，大家图省事就按座位走了。

乔芳束蹲在地上拔越界的酢浆草的时候，孙醒禾心疼自己的鞋要被泥地弄脏别别扭扭地站在外面不进来，老大爷一样地指使乔芳束拔草。

乔芳束拿刀子一样的眼神去看他，他也不为所动。

于是乔芳束也生出了坏心思，在手里积攒出一小把草后就往孙醒禾的鞋子上面扔，吓得孙醒禾跟地面烫脚一样地跳个不停。

校园文化节就要来了。

第一天是游园活动，每个班级都要在划定的范围内出一个小游戏供师生游玩，现在学校里各处都已经有布置到一半的场地了。

八班的学生里有一个的家长在水产上有点人脉，说可以弄来一大缸金鱼。于是八班出的游戏就是捞金鱼，在一个充气游泳池里放入水和金鱼，谁捞到就可以带走。

游园时每个人的手里都发了一张卡片，每玩一个游戏就可以盖一个印章，集齐十个不同的印章后就可以到学生会的摊位去抽奖。

这次准备的一等奖是一只一米多高的棕色布朗熊。

乔芳束和严慧集齐十个印章去抽奖，可惜两人的运气都不太好，只抽到安慰奖每人拿了一根笔。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二人就回到了八班的摊位守位子给人盖章。

操场上孙醒禾不知道从哪里赢来了一大束的气球捏在手心，引得老师们带来的小孩追着他跑。

八班的摊位离礼堂很近，所以当乔芳束坐在这里的时候可以听见里面排演的声音。

是戏剧社。演的是老舍先生的《茶馆》。

乔芳束想起被自己拒绝的那个大傻杨的开场词角色，也不知道戏剧社后面有没有再找到合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