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天下之三浪迹天涯 第24章 24

此后□□日，一行人往敦薨山以北急赶而去。一路上只见草木渐渐染上了白霜，天气也越来越冷，跟着天空飘起了细雪，随着细雪逐渐变成雪花时，他们所处的世界已变成了冰天雪地。所幸拓都他们带来的马匹都是特别耐寒的品种，否则这一路上不知要吃多少苦。

拓都告诫众人，已进入特什伐族的地界，需格外小心。

虞瀚东已经了解到，萨娄族与特什伐族虽同属于胡狄人，但素来不睦，甚至因领地归属的问题发生过多次冲突。如果让他们知道萨娄族的二王子拓都闯进了他们的地界，势必会引来他们的报复追杀。

这一天骑行至正午，□□的马儿渐渐力衰，于是众人打算找一处背山的地方歇息一阵，并补充一下能量，可是缓缓行了许久，周围一望无际，别说山了，就连遮挡风雪的树林都没有。

风雪越来越大，无奈之下，虞瀚东提议道：“不如就地挖个雪坑，暂时躲避下风雪，不然人畜都将吃不消。”

拓都环顾了下四周，点头同意。

众人下马，由虞瀚东、拓都、遏怖负责挖雪坑，巴缪、东踔去附近看看，能不能打些野味或拾些干柴回来，柳樱则负责照看马匹。

三人刚挖了一半，忽闻鹰鸣，拓都抬头望向天空，天上白茫茫一片，却很不和谐地出现了一个黑点，他皱眉凝视，面带忧容。

一旁的遏怖仰着脖子，突然发出一声怪叫，惊道：“这不会是猎鹰吧？”

虞瀚东同样望着头顶盘旋的黑点，他目力极佳，已经辨认出那黑点正是一只展翅翱翔的雄鹰。

遏怖脸色很不好看，道：“难道我们被特什伐人发现了？”

就在这时，巴缪与东踔急急忙忙地折返回来，巴缪叫道：“有大约五十人的骑兵，正朝这边赶过来，他们盔帽上都插着羽毛，应是特什伐骑兵。”

现在这冰天雪地、荒无人烟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一伙特什伐骑兵，明眼人都知道是朝着拓都来的。

危急关头，虞瀚东让柳樱躲在雪坑中，他将随身的无名短刃塞到她手里，叮嘱道：“保护好自己。”

柳樱紧紧握着无名短刃，双眼看着虞瀚东，紧张关切道：“你也要小心。”

据巴缪所说，敌人是一群骑马挽弓、装备精良的的骑兵，此刻周围是一望无际的雪地，并无任何遮挡物，同时敌人已经放出了猎鹰。久经驯化的猎鹰是敌人在空中的眼睛，负责追踪猎物的去向并以特殊的动作如鹰舞，为地面上的敌人指明方位。所以贸然逃跑的话都将成为箭下亡魂，不想死的话唯有硬拼。

拓都、虞瀚东、遏怖、巴缪、东踔骑上战马，弯弓搭箭，随时准备战斗。

随着纷乱的马蹄声响起，溅起阵阵飞雪，特什伐骑兵手挽长弓、腰挎弯刀，气势汹汹席卷而来。虞瀚东还是首次看到胡狄骑兵冲锋的场景，虽然眼前的骑兵只有数十骑，但所面临的压迫感犹如大浪涌来，他们几人就好像汪洋中的一叶孤舟，大浪袭来，随时可能舟覆人亡。

“嗖——”

拓都率先射出一箭，正中领头的一名骑兵，跟着遏怖、巴缪、东踔、虞瀚东纷纷射出手中利箭。冲在最前面的数名骑兵挨个倒地，后面的骑兵随即还箭反击。拓都、遏怖、东踔、虞瀚东扔掉弓箭，他们一手持兵刃，一手举起盾牌挡住一阵箭雨。这时惨叫声起，东踔左腿中了一箭，摔下马来。虞瀚东则□□坐骑中箭，跟着倒在地上，他触地后，立即翻身跃起，手持长矛徒步跟随拓都、遏怖冲向敌阵。

射术精良的巴缪骑马在一旁游走射击，被他射中的敌人不断摔下马来。

拓都等人悍不畏死地冲入敌阵，令敌人失去了射箭的优势，只能贴身肉搏。此刻三人如天神下凡，又如虎入狼群，挡者人马俱碎。在解决了前面两批敌人后，虞瀚东夺过一匹战马，与拓都、遏怖在敌阵中来回冲杀。面对拓都的长刀、遏怖的战锤、虞瀚东的长矛敌人如土鸡瓦犬，不断被收割性命。

然而他们终究还是以寡敌众，几轮过后，阵中厮杀的三人多多少少都负了点伤，拓都胸前被划了一刀，遏怖、虞瀚东皆伤在后背。这时敌人也学聪明了，几名射术精良的骑兵跑的远远的放箭还击，遏怖与巴缪都中了一箭。

虞瀚东见情势不利，远远瞅见正在指挥的敌人头领，顿时心生一计。他一矛刺死一名敌人后，趁机跃上对方的坐骑，就这样从后面抱着敌人的尸体，朝敌方头领的方向奔去。

待那头领身边的护卫发现不对劲后，纷纷弯弓射箭，箭矢全都落在前面的尸身上，虞瀚东毫发无损。

靠近至二十步距离时，虞瀚东□□的坐骑连中数箭，倒地不起。掉落地上的虞瀚东胸前也中了一箭，他不顾伤势，趁敌人换箭之际，一鼓作气冲了上去，一连解决了两名敌人。头领见状，急忙催马逃离。虞瀚东奋尽全力，投出手中长矛。

长矛化作追命的死神，迅如闪电般地从后面刺穿了头领的身躯，整个人从马上坠落在雪地里。

头领一死，剩余的十数名敌人失去了对战的勇气，他们吆喝一声，全都一哄而散。

“呜——”

拓都的坐骑轰然倒地，原来它早已中箭，却一直坚持到现在。拓都跪在地上，抚摸着爱驹，心生悲切。

柳樱从雪坑中出来，望着眼前惨烈的景象，不禁怔住了。待回过神来，她连忙给众人处理伤口。

这一战人人负伤，幸而都不算太严重，几人被砍伤的地方属于皮肉伤，只是中箭的较为严重，处理起来也颇为麻烦。

伤势较轻的巴缪从敌方头领的尸身上搜出一封信件，他立即交给了拓都。

拓都打开信件，匆匆看了几眼，随即递给了巴缪。

巴缪只看了一眼，讶然道：“大王子竟然勾结特什伐人。”

拓都面色凝重，默然不语。

一旁的柳樱在帮虞瀚东拔出箭镞，包扎完伤口后，已累得满头大汗，她拭去额上的冷汗，无意间说道：“风好像停了。”

虞瀚东并未在意，一旁的拓都等人不由得皱起眉头，东踔挣扎着站起来，环顾四周，忽然脸色苍白，指着天边的一大团乌云，颤声道：“白毛风···白毛风······”

天地静如死寂，宛如白色的地狱，北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大片诡异的乌云，正缓缓而来。

东踔绝望道：“看来天神要我们留在这里了。”

虞瀚东隐隐感觉到即将大难临头，一旁的柳樱茫然问道：“白毛风是什么？”

坐在雪地上的拓都颓然解释道：“白毛风就是暴风雪的意思。”他凄凉一笑，道：“这回我们是真的没办法了。”

确如他所说，四周千百里空旷一片，毫无遮挡物，而且现在除了柳樱，人人带伤，又如何逃离？之前他们挖雪坑，挖了半天才不到半人深，又如何应付毁天灭地的暴风雪？

巴缪牵来唯一一匹幸存的战马，对拓都道：“趁风还没有起，你快骑着它走吧。只有你活下来，我们的族人才有希望。”

拓都站起身来，一把搂住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慨然道：“你认识的拓都会是舍下兄弟的人吗？”

巴缪神情紧张而又激动，他还想劝说，却被拓都制止了。拓都将马牵到虞瀚东、柳樱面前，道：“虞兄弟！看来我们就将告别了，你和柳姑娘骑着这马赶快离开这吧。”

虞瀚东深切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望向柳樱，郑重道：“阿樱！这马带不了两个人，你骑着它赶快离开这里。”

柳樱已然明白他的心意，她紧紧抓着虞瀚东的手臂，死活不肯。

虞瀚东无奈，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强行放到马背上，跟着狠狠朝马臀上拍了一掌。马儿吃疼，朝南方飞速驶去。

然而马儿跑出去没多久，便被勒停了，只见柳樱从马上跳了下来，拔出无名短刃，朝马臀上扎了一刀，马儿嘶叫一声，拼命逃走了。

柳樱回到虞瀚东身旁，眼中闪着倔强的光芒。

虞瀚东深受感动，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拓都反而大笑道：“好一个重情重义的姑娘！”

天边的乌云越欺越近，微风渐起，同时夹杂着雪花纷纷袭来，预示着铺天盖地的灾祸即将来临。

众人望着头顶的乌云，享受着生命的最后时刻。

向来不畏寒冷的柳樱不禁打起了寒颤，虞瀚东将她紧紧抱进怀中。

死亡降临之际，虞瀚东看了一眼附近的雪坑，环顾周围即将被雪花掩盖的人马尸骸，突然尖叫道：“我有办法了！快——快将马匹拖进雪坑。”

拓都等人先是愣了一下，他们都知道虞瀚东一向智计百出，虽不明白他是何用意，但生死攸关之际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全都行动起来。

四匹死马被拖进了雪坑，虞瀚东捡来几把弯刀，指挥众人道：“将马肚子割开，把里面的内脏、骨架全都取出来，快——”

拓都等人立即挥起弯刀，在马肚子上化开一道长长的口子，当他们不顾血腥取出热气腾腾的内脏时，已经明白虞瀚东的用意了。

刚准备妥当，疾风四起，犹如风刀刮了过来，同时气温骤降，寒冬刺骨。

他们立即脱去身上所有的衣物，赤身钻进马肚子里，由于拓都、遏怖身材魁梧高大，他们一人独占一马，巴缪、东踔身材适中，于是两人占一马。

于此紧要关头，柳樱也顾不得男女之防了，她脱的只剩贴身小衣钻进马肚子里，虞瀚东随即赤身钻了进去，由于闻不惯血腥气，柳樱将头埋进虞瀚东的怀里，两人紧紧抱在一起。

寒风呼啸，天地同暗，日月无光，如同世界末日，只片刻工夫，雪坑便被大雪掩埋了，与此同时，这片土地上面的所有生灵都将逃不过暴风雪的摧残。

风彻夜不停地刮着，即使是在雪坑之中、马腹之内，依然能听到寒风凄厉的嘶鸣。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整整一天，可能已有两天，外面终于恢复了平静。有人钻出马腹，扒开雪层，爆喝了一声，那是庆祝死里逃生的欢呼声。

虞瀚东被惊醒，他听到遏怖像小孩一样在外面开心得大呼小叫，这嘈杂的声音对他来说是充满希望的声音。

重新回到地面上，虞瀚东扒拉开雪层，找到藏在皮囊里的衣物，将柳樱的衣物递给了她。

仍在雪坑里的柳樱用白雪胡乱擦拭了下身上沾染的血迹，随即穿上衣物，离开了雪坑。

已经收拾好的众人正准备再次出发，遏怖割下两条马腿，拖着走了。

柳樱最后望了一眼那个雪坑，随虞瀚东一起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