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枭公主 第26章 大山车行

珈玥不知道木松究竟在她的腿上涂了什么。

几天之后，双腿奇痒难耐，整日整夜，如千万只小虫在她的腿上爬来爬去。

又过了一段时间，竟也不痒了，只是用不上力，珈玥扶着墙，每日来来回回的走着，倒也渐渐恢复了。

蝉鸣声叫的人心里很乱，夏至后的杞国，更显闷热难耐，阳光下的树叶，闪着晶莹的光，星星点点，像是藏了很多珍珠在冠上。

这些日子，杨大山每日为别人家挑水砍柴，勉强维持了一家的生计。燕夙情在昏迷后的第三天，清醒过来，只不过，当她见到疯颠颠、不通人事的芊雪，精神便不再好了。如今，她的眼睛凹陷的很厉害，双眸早已失去昔日的光彩，灰蒙蒙的，头发斑白了许多，一簇簇白发让她显得老了十岁之多，她整日坐在院儿中的大石上，痴痴地望向外面，珈玥不知道她在等谁，只是任由谁劝，都无济于事。

珈玥的腿已经行走自如，毫无妨碍，昨日，她还跳上槐树，踩着悬丝来回走了几圈，看来腿伤恢复的很好，轻功没有收到影响。

院儿中多了一只老黄牛，那天从五岭县回来，杨大山想着珈玥出门会用到，连车带牛便都留在林家院儿里了。

珈玥在地上拔了一把青草，放在老黄牛的嘴边，它便“咯吱咯吱”的开始咀嚼。

“老阿黄，多亏了你，我才能去五岭县救出哥哥，来来回回近五里，你让我省了不少力。”

老黄牛似乎听懂了珈玥的话，竟“哞”的应了一声。

珈玥笑着拍拍黄牛的背，这样的夏日又是在正午，很少有人出门，整个世界只听得到知了的叫声。

珈玥喂饱黄牛，便坐在破旧的木板车上，即便是安静地坐在这里，身上得汗依旧不由得向外冒，芊雪一早起来玩了大半天，想必是累了，吃过午饭便去睡中觉。珈玥选择坐在这里，是因为她可以看到燕夙情的背影，这样坐着，就是陪伴着母亲了。

远处的地面浮动着蒸汽，远远走来的人影看起来也是左摇右摆的，他是珈玥视线中唯一移动的物体，珈玥的目光便一直跟在他身上，走近了才发现原来是王二勇，王二勇一面走着，嘴里一面咒骂着，“臭娘儿们，这么热的天让我进城里去给她买胭脂去，她自己用自己怎么不去！”他的嘴里一直不停的嘟囔着，满头大汗，皮肤晒得通红。

珈玥看着王二勇逐渐远去的身影，灵机一动，大喊一声：“王哥哥！”

王二勇听到有人喊他，转过身寻了一圈，并没有看到人，再定睛一瞧，才见到珈玥向他跑过来。

王二勇已经想不起来上次与珈玥说话是什么时候了，自从听媳妇说过珈玥的遭遇，便也不常能见到珈玥，如今猛地见到了，王二勇不禁暗自叹息，漂亮的跟朵花似的姑娘，咋就让陈嚣那个王八羔子给祸害了。

珈玥跑到跟前，说道：“王哥哥你是要去城里吗？玥儿可以送你去，你看着烈日当头的，走去那里，人还不被晒坏了，就算王哥哥身体好，也不好受这份罪的。”

王二勇只觉得脚下的地都是烫的，如果能不走去那是最好了，可珈玥用什么送，送也一定不会白送吧，王二勇有些迟疑，问道：“送我？怎么送？”

“用牛车送你去，珈玥见过城里那些有钱的人家，出入都是乘一马车的，咱们没有骏马，但有牛车，来来回回的，岂不方便吗？天又这么热，走去哪有坐牛车舒服的。”

“这……”王二勇有些动摇了，这天热的实在难熬，实在不想去盛都，可家里那口子若今日不给她买了，不知要闹到哪样呢，“钱怎么算呢？”

“二十文一趟，来回四十文。”

“有些贵呀，少不了忍着走去吧。”王二勇转过身行了两步，大地的温度烤着他双腿双脚，又干又燥，这样走下去，怕是会中暑的，王二勇也有些担心起来。

“既然是相熟的王哥哥，那来回一共三十文吧。”珈玥退让了，其实她本就没有想要那么多，四十文，多半会嫌贵的，她不过是先要个幌子罢了。

王二勇望向头顶的太阳，火辣辣地日光晃得他睁不开眼，“好吧，就坐牛车去！”

珈玥没赶过牛，可这老黄牛和珈玥像是旧相识，很听珈玥的话，任由她牵着往哪里走都可以。

珈玥取了蒲扇递给王二勇，又打了一些水带在车上，这才使唤着老黄牛往盛都走去。

黄牛的步伐比起马来不算快，可比人走的还是不慢，王二勇坐在上面扇着风，喝着珈玥刚从井里打上来冰凉的井水，别提多舒坦。

“珈玥妹子，我看你这牛车很管用啊，以后我要去盛都，就找你去。”王二勇一说话，嘴里的一排黄牙便露了出来。

“好啊，王哥哥只管来找我就是了，以后每天我都要往城里来呢。”

“如果是一家人坐车，能不能再便宜些，我媳妇很想去盛都逛逛，就是怕热不敢走，这下好了，她也能去了。”

“已经很便宜了，王哥哥，来回三十文绝对是不能再低了，不过可以白带个小孩子，你把小虎子带上，我不算你钱的。”

“那可说好了，不许变卦。”

“绝对诚信！”

两人一路谈天，便不觉得路途遥远，暑气仿佛也消散了，没一会儿功夫，来到盛都城门口，珈玥将牛停在树下，王二勇便匆匆往城里去了。

今儿回去就通知左邻右舍的，若是谁想进城，就来坐牛车，省时省力。可他们的时间若不一致怎么办，难不成要一个一个的约吗？这倒不好，每次都要沟通不说，让谁等谁合适呢？

规定一个固定的时间，每日辰时出发，午时回去，未时出发，酉时回去，决不能耽误给母亲、姐姐做饭。珈玥盘算着，越想越得意，要撑一把打伞在车上，上面坐着的人即不会被太阳晒到，又不被大雨淋到。那车后面的一角朽了，正好可以做个扶手和阶梯，让给大家上下车方便。

珈玥规划了一阵，便见王二勇出了城门，一路西行，回了邻水镇。

晚饭后，珈玥将三十文钱递给杨大山，这让他大吃一惊。

“你哪来的钱？”

珈玥莞尔一笑，“我不是说过吗？老阿黄很有用的，这钱就是它挣的。”珈玥将今日的事与她的计划与杨大山细细说了一遍，起初杨大山嗔怪珈玥不该独自出门，之后，不由的感叹珈玥是怎么想出了这点子。

杨大山是个劳苦的人，什么活都干过，什么活都会一些，一会儿工夫便依着珈玥的设想，将牛车改造完成了。

珈玥也没有闲着，挨家的告诉明日辰时有车送大家去盛都，第一天免费试坐，是不花钱的。

尴尬这回事是由自己心里生出来的，若她坦荡荡的面对大家，事隔一年，大家也不会那么在意珈玥的曾经，至少，大部分人是这样。

人很爱贪便宜，无论是富人、还是穷人，免费的，永远都会争先恐后。

虽然钱是免费的，可服务质量却绝不因此而降低，杨大山负责赶车，珈玥便坐在车上面为大家递水、递毛巾、扇扇子，陪说笑。

第一天，竟坐满十人，杨大山笑的合不拢嘴。

可好景不长，第二日足足等了半个时辰，竟没有一人来了。

杨大山垂头丧气地说道：“大家还是不舍得花钱。”

“大山哥哥，你别急，这才刚开始，哪有一起步就大获全胜的，耐住性子，慢慢就会好了。”珈玥安慰着杨大山，自己心里也是打鼓，若这样的情况持续下去，白白拖着杨大山，家里的口粮真会成了大问题。

好在这一天，还是来了两个人，没让珈玥与大山白等。

怎么办，若一只免费试坐是不可能的，珈玥托着腮看着烛火摆动，烛光映着珈玥的脸，红扑扑的。

珈玥跳起身，对杨大山说道：“大山哥哥，你去告诉他们，每坐两次，就免费赠送一次。”

“这是什么主意？”杨大山有些不解，这样还挣什么钱，总是免费给人家坐。

珈玥笑道：“他们绝不会同一天来坐免费的车的，总是有这一天，那一天的，反正每一天都有新客人，每一天都要去，多拉一个并没有什么损失，可他们就不一样了，他们会觉得，有便宜可图。”

杨大山虽然没有明白珈玥叽里哇啦的说了这一大堆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但他知道，珈玥说的就是对的，便跑出去挨家的通知去了。

当清晨的露水消退，珈玥与杨大山赶着牛车已等候在镇东口，珈玥站在牛车上，迎着朝阳张开双臂，“大山车行开业喽！”

“哪里来的车行？”杨大山憨笑着问道。

珈玥撇过头，笑着说道：“大山哥哥看不到的，我们只要坚持经营下去，会有第二辆车，第三辆车，甚至更多，将来骡车、马车也是说不定的呢！”

“是吗？那为啥叫大山车行，这原本是你的主意，应该叫珈玥车行才对！”

珈玥摇摇头，双臂缓缓放下来，人们虽然可以渐渐接收珈玥，却绝不会大张旗鼓的迎接，那件事引来的隔阂，绝不会在一年两年中消除，珈玥这名字，只能永远的隐匿，悄悄的流露。

“大山哥哥，这只能叫大山车行。”